虞棠眼疾手快地捉住少年的手腕。
少年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卻仍在直勾勾地看著她。
「姐姐，你讓我試試，很多人都試過我，我是乾淨的，我有洗澡，而且我不貴的，一斤米或者是別的糧食，都可以的。」
虞棠往後縮了縮身體：「你找別人吧，我不需要。」
「姐姐是不是還沒嘗過魚水之歡的滋味？」
「很快樂的。」說話間他另一隻手朝著虞棠襲來。
虞棠感覺自己身上瞬間起滿了雞皮疙瘩。
一旁的荷葉眼疾手快，她一把抓住那少年襲向虞棠的另一隻手：
「滾，再不滾別怪我們不客氣。」
話音剛落，周圍十幾個大漢瞬間圍了過來。
那少年也是個聰明的，見虞棠身邊跟了這麼多護衛，扯回自己的手，罵罵咧咧的離開了。
虞棠緩緩鬆了一口氣，她拿起旁邊的帷帽：「還是戴著帷帽安全一些。」
荷葉也沒寫想到會有人這麼大膽，平時小姐都是坐在車裡，今日瞧著天氣好點，出來透透氣，結果竟然……
話音剛落，虞棠注意到那少年又湊到另一個女人身邊，那女人明顯很滿意少年，笑著拉過少年的手。
虞棠收回視線：「吃完咱們就出發吧。」
荷葉重重點頭。
一路上。
所有的車輛，行人都是往外走的，虞棠的車是唯一一輛往城裡走的。
「小姐，已經能看到豫南的城牆了！」
虞棠聞言抬起另一邊的車簾。
此時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
虞棠正準備放下車簾，餘光忽然看到路邊兩個男人正在交換孩子。
男人身後，是哭的聲嘶力竭的女人。
「不要，不要換走我的孩子！」
「把我的孩子還給我。」
女人說話間，就要去搶交換過的孩子。
女人的丈夫聞言一巴掌重重扇在女人的臉上：「不換孩子吃什麼？吃你嗎？」
「要怪就怪你自己沒本事，生不出男娃來，但凡是個男娃，也不會換來吃！」
「你最好祈禱這場冬雪早點過去，不然，下一個被換的就是你。」
「娘，拿菜刀來，殺崽子，今晚燉肉吃。」
女人捂著臉蹲在地上哭個不停。
哪怕是這一路以來見了不少，可再看虞棠仍舊會覺得心情沉重。
人只有在吃飽穿暖的時候，才能稱之為人。
當飯都吃不飽的時候，那便連人都不是了……
緩緩放下車簾，虞棠揉著太陽穴：「他們就這樣出去逃荒，只怕走不出多遠，還會被餓死……」
話音剛落，虞棠感覺馬車忽然被勒住了韁繩。
荷葉忙問：「怎麼了？」
「小姐，馬車前面跪了一個人。」
虞棠再次掀開車簾，她探出頭去，看向攔住馬車的人。
那是一個女人，她身上穿的破破爛爛的，頭髮也很髒。
她身邊跟著一個三歲的孩子。
「夫人，夫人，求親您買下我的孩子吧，不貴的，兩斤米就可以！」
「您看看他，他牙口很好，長得也不錯，他已經啟蒙了，會背三字經了，您留在身邊，將來讓他伺候小少爺，兩斤米不虧的。」
「您要是嫌貴，一斤米也可以的。」
「求求您了，我給您磕頭了，您給孩子一條活路吧。」
女人跪在地上，不停地給虞棠磕頭。
虞棠從車上下來，快速將女人攙扶起來：「你別拜了，快起來。」
「朝廷的賑災糧還沒到嗎？」
女人聞言抹了一把眼淚：「到了的。」
「可夫人你是沒看到那都是些什麼樣的糧食。」
「米糠都算不上，也就比水強上一丁點。」
「而且像我們這樣的平常百姓根本分不到。」
「我家孩子自從出事到現在只吃了三頓。」
虞棠看著那個餓得瘦骨嶙峋的孩子。
從孩子身上的衣服來看，能夠看出這孩子以前被養的很好。
她手掌不自覺地落在小孩頭上：「你男人呢？」
「為了護住我，被房子砸死了……」
說話間，女人哭得更厲害了。
「那你家原先是住在城裡的嗎？」
女人看著虞棠，要哭的眼淚強行忍住：「是住在城裡的。」
「我男人原先是城裡的教書先生，自己開個了個小鋪子，賣早點。」
「你早餐鋪子的生意怎麼樣？」
「不誇張的說，如果不是我忙不過來，我家的早點鋪子一定是整個豫南生意最好的早點鋪子。」
虞棠的目光又落在了那孩子身上。
她轉身讓荷葉從車裡拿出一塊糕點。
香噴噴的糕點一拿出來，瞬間引得周圍人眼冒綠光。
她將糕點放到那小男孩面前。
小男孩兒不斷地吞咽口水，卻並不接虞棠遞來的糕點，他枯瘦的臉只是看著虞棠。
「可以吃，這是給你的。」
「謝謝。」
小男孩抖著手接過糕點。
卻沒有第一時間吃，而是將糕點遞給了狼狽的母親：「娘，吃的，你快吃。」
女人的眼淚再也忍不住。
「夫人，買下他吧，您看他真的很聽話，他是知恩圖報的好孩子。」
虞棠並不急著開口，她又拿了兩塊糕點，用帕子墊著遞給那小孩兒：「這是給你的，吃吧。」
虞棠原本以為這一次，小孩兒會狼吞虎咽地把糕點吃掉。
然而男孩接過糕點後，只是小口小口慢慢的吃著。
吃完一塊後，他將剩下的一塊糕點包好，放進懷裡。
虞棠蹲在小孩兒面前：「要喝水嗎？」
「可以嗎？」
「荷葉，拿水來。」
小孩接過水之前，又對虞棠說了一聲謝謝。
他小口小口地喝著水。
等他喝完，虞棠才再次開口：「為什麼不大口大口吃東西，喝水？」
「糕點很乾，吃的太急會噎著，會被噎死，喝水太快也會被嗆到，會把東西吐出來，那樣就白吃了。」
荷葉瞪大眼睛看著眼前這個三歲的孩子。
這真的是三歲的孩子嗎？
簡直比大人都成熟。
「你叫什麼名字？」
「春生，我是立春生的，爹就給我起名叫春生。」
「都看過哪些書？」
「《三字經》、《千字文》、《論語》。」小孩兒口齒清晰的不像是一個三歲的孩子。
虞棠轉頭看向女人：
「我給你兩個選擇。」
「一，我給你五斤米，十兩銀子，買下你的兒子，從此之後無論你兒子怎樣，都和你徹底沒了關係。」
「第二，你兒子都賣給我，災情期間衣食住行你都不用再操心，等災情過去，我開個鋪子，你來經營所得利潤三七分成，你三我七。」
「當然，如果讓我知道你在騙我，我會毫不猶豫的賣掉你，如何選擇看你自己。」
虞棠看著女人身邊的孩子。
這孩子聰明，好好培養將來能成為阿凝的一份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