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薛夫人不肯真心實意相待。
那也不要怪自己利用她了。
跪在蒲團上,許靜貞垂眸開始燒紙:
「夫人,您聽我一句勸,老爺的死,您不要追究了,就算是為了小姐。」
薛夫人燒紙錢的動作頓住。
她抬起頭,那雙哭得通紅的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許靜貞。
她寧可懷疑自己剛剛聽錯了,都不相信許靜貞能說出那樣一番話來……
「不要追究?」
「靜貞,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許靜貞看著薛夫人猶如吞了蒼蠅一般,滿臉複雜的表情,眼淚在眼眶裡開始打轉。
「自然知道。」
「我聽說,是虞棠殺了知府大人,殺人後,她畏罪潛逃。」
「夫人是不是覺得,她一定會被淹死。」
「不會的,虞棠就好像是九命貓,明明幾次都置於死地,卻都能活下來,運氣好到讓人嫉妒。」
薛夫人聽著許靜貞那平緩的語氣。
她談起虞棠的時候,不像是在談一個只見過幾面的女人。
反倒是像在說一個認識多年的老友。
「她這個人,明明壞事做盡,卻有父母兄弟庇佑,誰也不敢拿她怎樣。」
「夫人可曾聽說承恩侯?」
薛夫人微微頷首:「是聽說過。」
「虞棠,便是那承恩侯的前妻。」
「原來是她,我容國休夫第一人。」薛夫人低頭思量起來。
「夫人似乎很欣賞她?」
靜貞故作疑惑地詢問。
「天底下有幾個女子敢邁出這一步?可她虞棠卻敢,這如何不讓人佩服。」
許靜貞笑著搖頭:「當初我和夫人也是一樣的想法。」
「這世間有幾個女子能有如此氣魄,能將綱常倫理踩在腳下,為自己爭出一條活路,堪稱天下女子之表率。」
「可是如果我告訴夫人,這一切其實都是假的呢?」
「她與承恩侯之間的事情,並不如外面宣揚的那般,是承恩侯辜負了她。」
這下換薛夫人疑惑了:「不是承恩侯辜負了她?」
「不是,您想想看,虞棠長得貌美,承恩侯又並非不舉,就算承恩侯嫌棄她破鞋的一樣的身子,可男人都是視覺生物,那樣一個大美人整日在面前晃悠,他又不陽痿,怎麼可能只看不吃。」
「而且據我所知,承恩侯對虞姑娘其實很好。」
「家裡的錢財全是虞姑娘說了算。」
「衣物首飾也挑最好的給虞小姐買。」
「家裡誰敢欺負虞小姐,承恩侯那更是第一個便不肯輕易放過,哪怕是他母親王氏。」
「後來也是虞小姐主動給承恩侯納妾。」
「至於外面說的什麼狸貓換太子,那更是子虛烏有,虞小姐自己編撰出來,博人可憐的話罷了。」
「是虞小姐利用了承恩侯的深情,加上自己兄長的功績,一手棒子一手蜜桃,逼著眾人與她演的那樣一齣戲。」
「為的就是給自己營造出好名聲,好能再嫁一個承龍快婿。」
「您別不信,這些都是虞小姐親自跟我說的。」
「您是沒看到當初她那張得意的嘴臉。」
「我實在看不下去,指責了她兩句,誰承想,她竟然將我逼出京城,這一路又設計各種強盜土匪,發誓要了我性命。」
「我聽到大人說起虞棠的時候,便隱隱有些懷疑,只是怕是自己想多了,不敢多說。」
「如今看來,我該早些提醒大人和夫人。」
「若我早些提醒,大人對她存些警戒之心,也不會……」她說著便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
「夫人,您千萬要小心虞棠。」
「還有她身邊那幾個婢女。」
「她的婢女,個個能說會道,一張嘴黑的能給說成敗的。」
薛夫人從許靜貞說第一句的時候,就好像吃了一口餿掉的西瓜。
那種噁心的感覺讓她忍不住想吐。
「你說的可都是實話?」
「千真萬確,如今虞棠又來豫南撈名聲,也不知道到底存的什麼心,夫人可千萬要多加小心。」
「不過夫人最好去虞棠的住處查一查,看有沒有什麼實質性證據還沒被他們銷毀。」
薛夫人低著頭沒說話。
她沒注意到自己已經很久沒往火盆里扔紙錢了。
她之前之所以信任虞棠,除了丈夫的話,最主要的就是因為,她聽過虞棠的傳聞。
知道虞棠是以為敢於反抗婆婆的可憐女人。
如今靜貞告訴她,她信服的那個女人,不過是自己包裝出來的,實際上,虞棠不過是個吃人血饅頭的賤人……
扶著柱子緩緩站起:「你跟我一起去。」
「是……」
「不過虞棠和她的奴婢們都認識我,我需要戴一張面紗。」
薛夫人轉頭吩咐自己的婢女:「去給靜貞姑娘拿……」
許靜貞戴上面紗,薄薄的面紗遮住了她下半張臉,也遮住了她得意上揚的唇角。
……
虞氏商行。
荷葉剛跟綠蕪對完今日的帳,就外面的丫頭說,薛夫人帶著好一幫人來了。
剛要迎出去。
薛夫人已經帶人沖了進來。
沒有白天的慈眉善目,好言好語。
薛夫人見著荷葉猶如見了一坨狗屎一般,她捂著鼻子後退兩步:
「長得人模狗樣,心肝卻是黑透了。」
荷葉雖然不知道薛夫人為什麼白天還好好的,晚上卻忽然這樣說自己。
她忍著委屈上前行禮:「夫人深夜到訪,可是有什麼事情要吩咐?」
薛夫人上下打量著虞棠的住所。
簡約樸實,看著倒霉什麼特別的,她慢悠悠轉了一圈,這才坐在了虞棠最常坐的鋪著軟墊的座椅上:
「你們小姐落水都這麼久了,怎麼也不見你們著急,找人。」
「是不是你們早就知道,你們家小姐沒死,正躲在什麼地方,嗯?」
她長長的柳眉一挑,本就極具威嚴的眼睛朝著荷葉狠狠瞪去。
「說,虞棠為什麼謀殺我丈夫!」
「夫人明鑑,我家小姐真的沒有殺害薛知府。」
「可當時房間裡只有你家小姐和我家老爺,難不成我家老爺是自殺?」
「可是您明明知道,我家小姐當時發著高燒。」
「是真燒還是假燒,只有她自己心裡明白,既然你不肯主動交代,那我也只能讓人搜了。」
「來人,給我搜。」
許靜貞混在其中,她沒沖在最前面,任由薛夫人的兩個婆子撞開虞棠的婢女。
然而荷葉也不是吃素的。
她長臂伸直,攔在準備動手的婆子面前:「我看你們誰敢!」
「我家小姐是兵部尚書的獨女,你們什麼身份,敢搜我家小姐的閨房!」
「要搜也該有朝廷和官府的指令,夫人你一句話就想搜我家小姐的閨房,您未免太過分,太不把我家小姐放在眼裡了!」
薛夫人眯起眼睛,她緩緩起身走到荷葉面前:「呵,我過分?」
話音剛落,她一巴掌重重甩在荷葉的臉上:「是你太放肆了!」
「我丈夫死了,我搜一搜嫌疑人的房間,有什麼不可以。」
「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怎麼,你家小姐比天子還厲害,犯了法,還想逍遙法外?」
「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