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姝顯然是被太后的舉動驚到了，她迅速後撤，下意識轉頭求助地看向虞棠。
虞棠的動作要先於容姝。
她在太后下跪的瞬間臉色瞬間冷了下來：「來人，將太后攙扶起來，送回萬壽宮。」
幾個太監宮女忙攙扶起太后。
太后卻不想走：「哀家不走，哀家不走！」
「虞棠，這是宮裡，這是哀家的地盤，你憑什麼操控哀家！」
「你們不准碰哀家，不准碰哀家聽到沒有！！！」
太后大吵大叫，靈堂瞬間成了菜市場。
她隨手抓起供案上的瓜果，朝著抓她的婢女狠狠砸去，絲毫沒有一個太后該有的模樣。
「太后受了刺激，精神紊亂，來人，把太后打暈，去請太醫，讓太醫好好給太后診治。」
進來的太監得了虞棠的命令，身姿靈活的猶如一尾魚，迅速鑽到太后的背後，一個刀手將太后劈暈。
靈堂短暫地安靜下來。
虞棠看著宮女將太后抬上步輦，靈堂內，已經有宮女在收拾爛攤子了。
容姝也在。
她彎腰將一顆滾落到角落的蘋果撿起，看了好一會兒，她才將蘋果扔進火盆里。
虞棠知道她心裡不好受：「先去偏殿休息一會兒吧，讓太醫來看看臉。」
扶著容姝走向偏殿的同時，她低聲囑咐了綠蕪兩句。
綠蕪忙小跑著去小廚房拿水煮蛋。
虞棠將雞蛋剝殼，包了帕子剛準備給她熱敷，容姝卻抬手從她手裡接過那枚雞蛋，聲音沙啞：「我自己來就好。」
虞棠看著容姝，容姝卻先一步撇開目光不與她對視。
虞棠是敏感的。
她能很輕易地感覺到，容姝的不對勁。
不單單是因為容拂死。
她對自己，是有氣的。
也是，容拂和她自小一起長起來，兩人之間就算有齟齬，那份感情終究是在的，是旁人無法取代的。
手心手背都是肉。
她對自己有氣，是正常的。
她將你那枚雞蛋遞給容姝：「你都知道了？」
她這幾天一直在想，該怎麼告訴容姝這件事。
容姝用雞蛋滾著臉：「我不該知道嗎？」
虞棠坐到一旁：「抱歉。」
她殺了容拂是事實，給容姝造成了傷害也是事實，無論如何，她都該道歉。
但要問她後不後悔殺了容拂。
答案是不後悔。
她只恨讓容拂死的太輕鬆了。
如果不是容拂為了一己私慾，紅豆不會做局用賢妃姐妹來挑撥她和珍珠，珍珠便不會被傷害。
如果不是容拂，邊境的百姓不會淪為敵人的口糧，更不會無家可歸。
還有那些枉死的戰士。
她對容拂的厭惡與憎恨，已經不僅僅是因為對方的感情影響到了她的正常生活。
而是這個人不死，容國的百姓便不回有安生的日子。
「我要的是你的道歉嗎？！」
容姝忽然摔了手裡的雞蛋。
虞棠被她嚇了一跳。
她轉頭看向容姝。
容姝簡直要被她氣死！
「這麼大的事情，你竟然一個字都不跟我透露！」
「從出事到現在兩天，整整兩天，你有很多時間告訴我實情。」
「我不問你，是想你能主動告訴我，我以為你會主動告訴我的！」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
「你無非就是擔心我和他一起長大的，會生氣。」
「是，我和他一起長大的是不假。」
「我們兩個關係好，也不假。」
「可是棠兒，人是會變的。」
「他在變我也在變。」
「現在的容拂早就不是我認識的那個容拂了。」
「他自私，無情，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她早就見識過容拂的手段，也知道容拂賣國的行為。
早在容拂讓邊境守衛軍撤退，將偌大的邊境讓給敵人的時候，她便去找過容拂。
她想知道容拂到底是怎麼想的。
她想知道容拂是不是有什麼困難。
若是可以，他們可以一起解決。
但她得到的，是一個巨大的耳光和被囚在宮中的結果。
她不吃不喝，跪在院子裡求見容拂一面。
在她快死的時候，容拂來了。
容拂的話她至今記得清楚：「要死死遠點，別死在朕的宮裡，朕要修建殿宇，死人晦氣。」
她拽著容拂的腳腕問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容拂是這麼說的：「容鏡手裡的玄甲軍太厲害了，京城守衛不是他的對手，若他想起兵造反，沒有任何一支軍隊能與他手裡的鐵甲軍相抗。」
「朕這麼做，也只是為了自保而已。」
「你乖一點，看在你和朕從小一起長大的份上，朕不會要了你的命，還會保留你長公主的榮華，但你要想通風報信，那就別怪朕不顧年童年情誼。」
那番話太過震撼，以至於容姝很久都沒回過神來。
那是她第一次意識到，容拂變了。
變成她完全不認識的樣子。
後來她給兄長送信，想讓兄長警惕。
可那封信莫名其妙到了容拂手裡。
容拂將她府里的人全部拖到了宮裡，他強迫她看著那些照顧她，和她親如姐妹的婢女被一個個砍頭，剝皮。
她跪在地上不停地給容拂磕頭，希望容拂能饒了他們。
容拂沒有。
到了最後，只剩她身邊的唯一一個丫頭。
容拂笑著讓人住手：「再讓朕知道你私下聯繫容鏡，死的就是她，朕會用世上最狠毒的法子，讓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當然，朕也不會再對你心慈手軟。」
……
容姝覺得鼻尖的血腥氣至今難以消散。
她閉上眼便會看到公主府那群冤死的亡魂。
她嗓音更加沙啞：
「若是兩年前，你殺他，或者是傷他一根汗毛，我能毫不猶豫提刀殺了你。」
「可現在，我是覺得難過，可我是慶幸的。」
容姝知道自己的情緒不對勁，所以她說的話都是亂的。
她是真的很慶幸。
因為她比誰都清楚。
現在的容拂就是一個瘋子，一個不折不扣的瘋子。
再讓他折騰下去。
會死更多無辜的人。
且她不想承認，她是恨容拂的。
恨容拂如此冷酷，如此不近人情。
他厭惡她，恨她，完全可以懲罰她。
可他偏偏要用最狠毒的法子，把她的親信全部殺光。
他們之間的感情，早就已經消磨乾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