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數個回合之後,關羽已經快到疲憊的邊緣,隨時可能氣力難支,無法抵擋兩人狂風驟雨般的攻擊。
當!
一聲清脆的聲響,不知何方竄出來的一記重擊,打在了關羽的長刀上,差一點虎口發麻,脫手而飛,他卻只能是拉住戰馬韁繩立刻後撤,跑開了去。
而張韓和典韋也未曾追擊,只是在遠處安撫馬匹,讓它們從狂躁的戰意里緩緩平復下來,同時也抬頭看向關羽,朗聲笑道:「雲長兄長,你已敗了,考慮回去向丞相請一道通關文牒來吧。」
「伯常!典韋!」
「你們!」關羽氣得面紅脖子粗,但是拿他們兩人卻還真的是毫無辦法,此刻心中不免想道,若是一來一去,只怕是要耽誤數日之久,也許結果也未能如自己的意。
「好,願戰服輸!」他想了想,哪怕是賴帳也沒什麼好結果,這兩人估計是真的不讓自己過去。
難道說,這是丞相刻意為之?
他是假意懲處兩人,其實讓他們在半路將我攔住,這普天之下,能夠攔住我關羽的,惟有此二人,再者便是我三弟了,除此之外,當初的呂奉先或許也能行,只可惜他已經被忘卻了多年。
偏偏,張韓、典韋,兩人都在此,我實在也是不知如何破關,不如回去問問丞相,也許還能得到答案。
想到這,關羽又抬頭去看了關上一眼,而後看見了子龍正在上面,滿臉戰意的將目光投到方才戰場之上,在他身旁,還有一名老將軍,正在與他興奮的交談,而在其右,則是高順若有所思,面色平靜的看著下方。
「……」
好像不止是他們兩人那麼簡單。
關羽一時間有點頭皮發麻。
若是這五個人一起上,恐怕更加難打,幾個回合怕是就要落敗,他們可全都是善戰之輩,均為當世一等一的猛將,子龍也有不下張、典之流的武藝。
此黑袍騎,方才是我去追隨兄長的攔路虎啊……
關羽心裡越發的絕望,半點再闖關的興致都沒了,於是深深地嘆了口氣,「好!既然如此,我就回去向丞相要一張通關文牒來,希望到時候伯常不要再食言了。」
「多謝兄長!」張韓抱了抱拳,如釋重負的展顏而笑,「如此,我也好與丞相交代了,否則我在這關口鎮守,又擅離職守,只怕是人頭不保。」
「嗯。」
這一瞬間關羽也沒什麼好說的,只能說個「嗯」來緩解一下自己的心情。
關羽花費了兩日夜,又返回了許都。
然後在門前進入到境內之後,開始後悔,那馬車給扔了,上面好多吃穿之物。
而後我在來之前,又把所有家資都贈予了他人,現在宅邸應該也收回去了,不知道正在誰人手底下。
那,關某晚上住哪呢!?
他回來的時候夜已經深了,本來打算立刻去丞相府見曹操,得到通關文牒之後,隨便吃食一頓就走,但是宵禁之后街上都沒多少人,巡邏的兵士見到他還是親切的稱呼一聲關將軍,這些都讓他不好意思再去打擾曹操。
於是在迷茫之中,莫名其妙的到了內城徐晃的府邸,準備在他家中留宿一宿。
「雲長!」
院門打開,披著一件的單薄布袍的徐晃仿佛是見到鬼一樣,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三步並做兩步便是快速的走了出來,抱著關羽的雙臂不斷上下端詳,「嗨呀,我還以為不是你本人呢?!沒想到你真回來了!」
「雲長吶,你總算是想通了吧?!你一走,丞相第一日不眠不休,茶飯不思,差點就魂不守舍了,他是真的喜愛你在麾下為將,只可惜你那句相逢恨晚,傷他太深了呀!」
關羽本來一肚子火,沒想到徐晃一開口便是這些話,簡直一泡尿就給澆熄火了,他癟了癟嘴抬頭來看幾眼,實在沒想好要說的話,「我,我不是……」
「不是什麼?」徐晃嘴角上揚,忙道:「不是有心傷丞相?我知道,你關雲長重情重義,自然不會忘卻丞相對你的恩情,你必不可能這般無情,快快快,隨我進府邸!我立刻就去告知丞相!」
「也好,」關羽沒再多說,隨他進了宅邸之內,兩人徑直到僻靜的偏院去商談,亦因為再次能重逢,關羽和徐晃的話也多了起來,聊了些許在許都這些年的往事,都是唏噓不已。
而後在又談及漢室之時,徐晃也無比動容,嘆道:「這許都之中,也有不少流言說丞相欲更進一步,效法二袁,將天子視若無睹……可是,這些年丞相如何你我都是看在眼裡的。」
「他什麼時候對朝堂之上的天子不敬過?均是當做子侄來教導,助他學習明君之道,讓他扺掌朝堂政事,逐步將民生之事,又交還給他……」
「這些,不都是日夜與我們一同商議的嗎?為何還會有這些流言傳出呢?」
關羽思索片刻,沉聲道:「乃是士人不喜丞相出身,故而在暗中惡意中傷,引導百姓之言,此乃是不可避免之事,這些年時有如此……」
「對了,」徐晃當即點頭,正是因為如此,朝堂之上才時而會顯得劍拔弩張,暗流涌動,「你既也知曉如此,就該明白他的處境也不好過,如今為了你離去,數月之內不能心情平復,每每想起還會喪失理智。」
「就連伯常這等愛婿,他都忍心將之發配到了極遠的關隘去做一個小小的守將,其實也是因為怒火中燒,方才如此。」
「再加上,伯常君侯的確在戰場上抗命,已成了令丞相無比頭疼之事,若非是這些年他的功績真的很多,現在恐怕是連君侯的爵位都保不住,唉,也是令人唏噓。」
關羽:「……」
你能不能別說了……我來不是聽這些的!!關某心裡已經夠亂了,你居然還要這般添堵,從見面到坐於此處深聊,沒有一句話是令關某能開懷而樂的!
煩死了!
你不是去幫我請見丞相嗎?!告知他我回來的消息嗎?為何現在還沒回來,那人我是親眼見到回去的,這都過去半個時辰了,依舊沒有半點動靜!?
關羽忍了很久了,他覺得徐晃這些話說來,都還是在挽留自己,可是早在幾日之前,就已經說明了去意已決,現在這心差點被他說動搖了。
不然我直接去見丞相得了。
「公明,丞相現在可在府中?你方才不是派人去請見他嗎?不如我直接去尋他便是,不必再等了。」
「你去尋?」徐晃愣了愣,點點頭道:「倒是也行。」
他想了想,面色逐漸鄭重了起來,而後感動的凝視關羽,道:「若是你去,他定然開心,還能解決當下難題,也是一件好事。」
「嗯?」關羽放下水杯,狐疑的問道:「這話何意?」
「哦,」徐晃一笑,解釋道:「丞相在你走後,於府邸之內傷心了一夜,第二日就帶著北大營的兵馬,再去前線了,因前段時日雖然大勝袁紹,但卻沒有將他徹底擊垮,此時出兵,正好可以收取魏郡南部。」
「有軍報稱,袁紹此時正在帶著大軍,平定并州和幽州的一些叛亂,無瑕顧及南面鎮守,只是派遣了老兵來死守城池,如此,便是大好時機,他定是要以城池來耗損我軍兵力,如此便可不斷消耗,同時也會適當的放棄一些領土,來阻撓進軍之步伐。」
「而現在,伯常不在許都,雲長又去尋你兄長,他身邊已經無人可用,甚至揚言不靠你們,他大不了自己上戰場廝殺便是,我們都很擔心吶。」
他又嘆氣。
每一次嘆氣,關羽的心裡就被揪緊一次,感覺有一隻手在心臟附近不斷揉捏似的,偶爾會感覺到喘不過氣來。
「丞相現在雖在壯年,卻已是壯年之末,體魄大不如年輕時,如何還能像十年前那般,親自帶兵衝鋒?」徐晃的話極其有道理,讓關羽自己也不由得深思,現在這個時候,戰爭連連,若是因為自己讓丞相頭腦發熱,做出礙於判斷之事,恐會中了敵人的奸計。
「你說,他已經在北方戰場了?!」關羽忽然抓住了事情的重點。
「不錯啊。」
「誒,那?!」他人都傻了,他在冀州!?那怎麼給我通關文牒?!
我去面見陛下?!
應當也是無用的。
關羽這下真的急了,「公明!我不能在此逗留了,我要星夜兼程,去見丞相,讓他為我發一道通關文牒!」
「通關文牒?!什麼意思?」徐晃眨了眨眼,鬍鬚不斷顫動,無意識的站起身來讓關羽冷靜,「雲長,你理智一點。」
「我怎麼理智!?」
關羽急了,「張伯常在葉壺關,三千餘黑袍騎守在那裡,沒有通關文牒,他不放我過去,我硬闖,也……」
他本想說也打不過,但其實關羽是心高氣傲的,這幾個字在嘴邊怎麼都說不出口來。
「唉!總之,伯常守關,我難以通行!」
「那你走別的道啊,」徐晃沒明白這其中有何難處。
換一個關口走不就行了嗎?
「若是走徐州水路,需要多走十幾日,甚至還不能到達,若是走魯陽,則一路都是伯常的人,若是……若是順潁水而下,依舊是要達南陽關口,也是伯常駐守所在。」
「他若是不想讓我走,我肯定是走不了的,但既然他說了要通關文牒,我回來取去,直走葉壺關便是,三日就可追上我兄長,到達荊州。」
「唉,你真是……」徐晃滿臉的責怪之意,這時候卻也不知道說什麼了,起身來走動了幾步之後,方才兩手一攤,埋怨道:「你現在去見主公,他必定欣喜若狂,但若是你又說出要通關文牒,離他而去,這不是……害了前線作戰的大軍嗎?!」
「那可是十幾萬人吶!你於心何忍?!這漢室剛剛平定,為何還要這般動盪!?」
「雲長,不如你在許都等著,待丞相得勝歸來,趁他心情好時,再問他討要,那時也沒有了戰事,如此方才妥當呀。」
關羽眼眸不斷晃動,但是心中非常難以接受,咋舌道:「不可不可,若是如此,非要再等半個月才行,如此,我兄長三弟,定然認為我根本不願再去追隨。」
「你可,派人前去告知。」徐晃提醒了一句,但表情還是很冷漠,道:「但我卻不能讓你,再去擾亂丞相之心了。」
「或者,你看許都之內,可否還有友人,讓他們幫你旁敲側擊的問問,出個主意?」
關羽眼眸一虛,微微點頭,若是說友人,其實倒也有,只不過以往很少用心結交罷了,但身在豫州,豈能不和士人結交呢,兄長也曾時而帶著他們兩兄弟去尋師訪友,結交了不少名流。
又因為自己一直頗受曹公重用喜愛,所以很多士人也不會拒絕與他結交。
「好吧,我且再想想辦法……」
關羽平靜了下來,若有所思。
一夜過去。
第二日關羽直奔城外,花費一個多時辰,去長社拜訪名士,又一晝的忙碌打聽,方才問到了陳氏宗族之所在,陳氏的族中,有大儒陳紀,曾為豫州牧,而後又至大鴻臚,現在已經回歸家中。
到了陳氏宗族,一問,已經搬去了南臨縣。
關羽頭皮發麻。
「南臨縣!?」
「是張伯常所造的那個南臨山?!」關羽氣得牙根都在癢。
怎麼又是你!!!你連這都在卡著我嗎?
我是真沒想到,有道是山水有相逢……卻也不是如此……山重水複吧!?
「沒錯,」一位書童躬身行禮,「還請將軍去南臨縣尋老主人吧,而今家中只有陳長文先生在。」
「長文也行,我要拜訪請見!」關羽也管不得這麼多了,立刻追問了起來,即便是陳長文,亦是頗有建樹的名士,他應該聽過關某的名號,不會拒絕相見。
……
晚上,陳群設宴款待,讓關羽前去赴宴,席間以美酒多次敬他,又稱讚了這些年在北伐戰場的功績,敬佩關羽之名聲,最終是關羽等不及,說明了來意。
此時,陳群緩緩放下酒觥,長袖垂下,面含微笑,眼角微微一撇,而後輕聲笑道:「呵呵呵,原來是如此……」
「關將軍之事,其實非常簡單,根本不必如此著急,只是區區通關文牒而已,我有一言,還請將軍試聽之。」
「你說!」關羽頓時眉開眼笑,急切的催問道。(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