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界。
靈七此前奉旻一之命趕往冥界,向千歲問詢了靈十六的靈息去處。就算靈十六已魂歸故里,而至少精元尚存,不會銷聲匿跡。
可千歲並未透露多少,只稱靈十六之息,已不存於混虛。
靈七代表青丘,當然不像九方宿一般爭執到底。青丘也遵天道,一聽千歲口中悖逆天道之辭,靈七便也退了三分步,帶著這個訊息回到了青丘。
「如此看來,那千歲也無心幫扶。」
旻一長嘆了一口氣,心頭說不上的堵塞。
「長老也莫過憂,」靈七上前道。
「千歲既說十六靈息不存於混虛,便也不存於冥界。說明十六極有可能還在某處,只是無法被我們發現就是。目前長老重心,還將放在青丘事務上才是。」
靈七雖也擔心這個小妹,但既得了這個消息,他懸著的心也落下了幾分。
再看青丘近日局勢不穩,眾妖部蠢蠢欲動,而成和長老又領著扶生回了紫墟,恐在籌備些秘密事宜。若無旻一主掌,穩定將心,恐將來局勢不受把控。
靈七既為殿上狐,便要置大運於前,懇告旻一。
旻一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看向靈七道:「既如此,十六之事,你便交託於可信之人辦理。而你,便隨我整頓這亂勢。」
「是!」靈七重重點了點頭。
要說這九尾皇氏的宗族關係,與母似乳娘之親,長大而漸疏;與父,則似君臣相輔,成長而漸固。
而靈姻此前被仙尊召回,話上說是例行懲戒,其實並無人加怪於她,而仙尊,只教她在惘息山面壁幾日。
而說是面壁,又可認作是給靈姻修煉找的個晃眼的藉口。
因那惘息山地處仙中仙境,周圍無雜物煩擾,與雲頂交際,獨處一地。內中靈氣富足,又有萬本典藏,功法秘籍,盡數在此。
因而這平日裡,也是仙尊極愛去之一地。
而惘息山這一仙境,雖為眾仙所知,卻幾乎沒多少人能得令入內的。
仙尊攘賢,眼光獨特,從靈姻第一次步入仙界參加仙宴之時,便一眼注意到了她。沒負他所望,雖時隔百年,靈姻仍順利登仙。
靈姻雖較眾仙年輕,卻一點沒因此遜色。
故若論仙界中誰最得仙尊的心的,聰穎英氣,蕙質蘭心的靈姻,必榜上有名。
靈姻當也懂得仙尊心思,在惘息山內修煉多日,待時限一到,便轉眼去了凌塵大殿。
殿上老兒見靈姻一身活氣,仙體又較往日提了幾分精神,不禁捋起白須,半眯著的眼裡儘是賞悅。
「如何,怎捨得離開惘息山了?」
「期限已到,不能不離。」靈姻作揖道。
仙尊「嚯嚯」笑了兩聲,「當然不是。靈姻上仙怕是有別的要緊之事吧?」
靈姻的一雙沉寂眸子忽起一分不易察覺的驚異之色,姿態作正,淺淺道:「是。」
「沒想被剔除族譜的靈家小妹一事,還能如此上青丘之心。本尊尚不過問青丘之事,而這靈家小妹,本尊已替你過問了。靈息不存冥界,便道一時生命無憂。」
仙尊雖主管人間一事,但對六界發生之大事,也依舊是有些洞察的。
一如前言,靈家小妹一事可謂青丘之計,看是有個腦子的人都能想得出來。而計謀為何,反響如何,仙尊卻不過摻。
靈姻有些驚訝,卻也不否認仙尊知悉。
可靈十六的蹤跡依舊困擾著她。若她的靈息不存在於冥界,又會散落在混虛的哪片土地,讓她捕捉不到呢?
無從解答。
「既然上仙已知小妹蹤跡,可還是擔憂?」
「小仙之擔憂,另有他事。」
靈姻右手緊握著雪遮劍,作勢向仙尊請求道:
「此次靈姻魯莽行事釀了大錯,得仙尊您寬恕,而又助小仙大漲修為,靈姻感激在心。只是小仙仍有一事暫未完成,還懇請仙尊准我幾日——」
還沒等靈姻說完,仙尊輕抬手,准許道:「你想做什麼,去便是了。」
「仙尊怎知小仙不會再犯上次之錯?」靈姻有些糊塗。
仙尊笑笑,一手捋著鬍鬚,聲音不失和藹,「海納百川,有容乃大!本尊心懷之廣大,可容你犯得一百個錯。何況,上仙之舉,不見得為過。」
靈姻本抱著一顆不確定之心,而聽仙尊這麼一說,她的心結頓時鬆了些。
「多謝仙尊!」
她轉身走出凌塵殿,見日色和熙,仙友漫步,悠閒暈繞。而心上,卻平白激起幾分不安與躊躇來。
——
翌日,阿水還是在一片嘈雜聲音中驚醒的。
她揉著睡眼推開門,只見村民們熙熙攘攘圍作一團,都聚在不遠處的一塊空地前。
阿水見狀也小跑著擠到人群中去,哪知與他們隔了還有些距離,竟先與一陣刺鼻的血腥味打了個照面。
她忙地捂住口鼻,從人縫裡兒擠了進去。
而內中被圍著的,竟是一具狐狸屍體。
白色皮毛盡數被鮮血所染,三兩一撮;雙目緊閉著,唯沾血的牙縫兒咧開。仿佛狐狸生前最後一刻,還在想著如何用尖牙將對手撕裂。
此狀雖不及齊硯屍體的令人作嘔,卻仍讓阿水心上極不舒適。
站在狐狸屍體旁的那人淡淡開口道:「禍患已除,確為狐妖作祟。」
「大師真將狐狸精殺死了!」
「日後狐半腰終於能得個安寧了!」
「感謝大師,感謝大師!我們狐半腰無以為報!」
村民們的熱切盡顯於話中,歡慶之餘,唯阿水一人緊皺著眉頭,似乎有些不安。
「這狐半腰上,僅此一隻狐妖嗎?」
阿水是信奉有債必償的,若此番使狐妖動怒,保不齊它們會遷怒於整個狐半腰。
遲綏聽著阿水的話,不禁生趣地笑了笑,「無所知。不過阿水姑娘但可放心,狐妖雖為妖怪,卻無異於人。此番乃狐妖先行越界,我們只是以一抵一,日後再無瓜葛。」
「大師怎知狐妖肯跟我們再無瓜葛?」阿水不解道。
「人中有人皇,妖怪也不例外。道分二,六界謹遵之。妖種之上,更有神、仙二位,應領妖序正常,不擾亂六界。」
「而此狐妖殺人取心已是悖逆天道,若更將此事鬧大,傳至上界,不免會被追責。是時,就再非一妖之事,而牽扯全族。」
阿水聽得有些稀里糊塗,又大抵有些明白了。想必日後狐半腰也不會再為狐妖所擾,那便是萬事大吉。
思及此,阿水還給遲綏深深鞠了兩個大躬。
陳宜為感謝他,也特請遲綏多留下來幾日,以慰勞神傷。
阿水自那日起,也開始天天拜謁他的門下,希望他能收自己為徒。
因著自己實在是沒一點長處,舞個刀弄個槍也是一點不在行,而總不能跟著陳宜一輩子打獵到老吧?
就算如此,若是日後狐半腰又受妖怪侵擾了,好歹自己學個術法,也能給人們出個力,才不至於落得個蹭吃蹭喝的爛名頭來。
「叩叩——」阿水照往常一樣敲著他的門,「大師,阿水想來拜師學藝!您就開開門吧!」
「除妖之術法,於在下祖脈代代相傳,從不外泄。」
這句話,遲綏已不知講了多少次。
「您收阿水為徒兒,就不再是外傳了不是?」阿水仍堅持不懈著。
她緊盯著門,希望它有哪怕一絲絲的動靜。
終於,「砰——」的一聲,門應聲打開,迎面對上了一個較她高上許多的素袍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