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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君對朱雨深說:「你們看,這就是哥身上的另一條蛆!」然後他沖老馮說:「話講完了,你也沒必要呆在這裡了。你必須一份鍾之內在我面前消失!」
可憐的老馮,聽了這句話,嘆氣聲不斷,只好絕望地離去。
朱雨深和沈兵見此情景,覺得比較難堪。他們倆都站了起來,不知怎麼辦。等老馮一消失,馮君假意抽了一下自己的嘴巴,沖他倆說:「我是不是做得沒人性啊?哎,沒法子呀,這叫造化弄人,我心裡有氣沒處撒啊!別人以為我過得爽,實際上我心裡苦啊。朝老馮發泄一陣後,我心裡要好受些!」
後來,朱雨深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去的。馮君罵老馮時,他就感覺自己的後腦勺處有點疼。他依稀記得,馮君和沈兵還喝了兩杯,然後就散了。他自己木然地騎車,憑著本能回了家。
此後一連好多天,馮君都沒有過來上班。他的課都由古明秀和另一個體育老師代上。這樣一來,古明秀就比平時苦多了,她跑到校長那裡發牢騷。卻被告知沒人管得了馮君,叫她只有忍一忍。馮君在辦公室的座位就這麼空著。朱雨深這才發覺,生活中少了馮君,果然少了不少樂趣。他不在,辦公室里一下子空曠多了。
某天中午,大劉的宿舍異常熱鬧。朱雨深看到小俞、孫偉和夏有禮都湊到了那裡,他們在那裡有說有笑。朱雨深一看這情景,馬上來了興致他也奔了過去。到那裡一看,原來是大劉這邊來了三個女性。這三個年輕女子都化了妝。其中,坐在大劉身邊的那個老一點的,應該是他的女友。夏有禮他們三人便使出渾身解數以博紅顏一笑。但是,儘管他們三人的口才今天已是超水平的發揮,這幾個高傲的女子就是不來興致。
朱雨深出現後,夏有禮故伎重演,擬古人說話的樣子,對著他講了一大通廢話。朱雨深早已看出了事情端倪,他覺得夏有禮甚是噁心。沒加考慮,他就離開了。他估計夏有禮等人要在那兒糗很長一段時間了。遠遠地,他看見夏有禮那驚艷的老婆胡玉琴從街上買菜回來了。他暗嘆:這人真是貪啊!
講起來,夏有禮、胡玉琴夫婦這大半年和朱雨深的交往是少多了。聽說胡玉琴對肖蓉的評價比較低,她埋怨朱雨深為啥不能等一等。以前她幫他介紹了叫謝五妹的丫頭,這事是沒成,但她還可以介紹別的女子給他呀。
每當聽到這些,朱雨深總一笑了之。他清楚,人嘴是堵不住的,隨便人家怎麼說吧。同一件事,可能會被人說出很多版本來;就是同一個人說,在不同的時間、不同的地點也是不一樣的。
在別人的議論與閒聊中,朱雨深也得到了一個最新消息:停工一年多的、穿過本鎮的寧安城際鐵路又開始施工了。朱雨深準備利用哪天傍晚去那片工地看看。
沒曾想,當天老同學張聰就打來了電話。張聰告訴朱雨深,他又回本地的工地幹活了。因為寧安城際的建議又大張旗鼓地展開了,線路兩邊的折遷與改造也跟著來。城際鐵路在黃鎮與鄰鎮之間有個站,所以那邊拆了好多破房子,在建一個城鐵商務區。他現在就在這個工地上干瓦工活。他說還有一個老同學——王擔寶,在給他打下手。
張聰感嘆,還是在家門口乾活好啊,掙錢與照顧家兩不誤。他的女兒好幾個月了,有時幹完活騎車回家,他還要搭把手帶小孩子。張聰說,當了父親後,情況果然不一樣了,小孩的開銷真是害怕人!他現在已沒有了任何偷懶以及想歪歪心思的餘地了,日子過得不爽,有些話不能說。臨了,他提出幾天後再來朱雨深學校的單身宿舍喝酒。朱雨深告訴他自己已經搬到鎮上的房子住了,叫他和王擔寶有空來喝酒。
和張聰通過話之後,朱雨深對寧安城際又開始施工的事產生了極大的興致。下午他跟老馬也聊了此事。老馬說:便利的交通指日可待了。他說他打聽過、計算過,寧安城際只要一通車,咱們這兒到南京也就一小時的路程;到上海也是三小時之內的事。到時,咱們這兒與東部繁華地區可就連在一起了。這確實是個利好消息。!
星期五下午,朱雨深沒課,他便騎車來到黃鎮那條弧形大街邊上。果然,遠處那些一字排開、綿延不絕的大水泥柱子上已經架上了橋樑,上面有不少人在幹活。看了上面那個紅色的大型機械,讓人有一種宏偉的感覺。橋底下也正在搞拆遷。那些被破東爛西的房子、棚子之類的磚、瓦散落了一地。整個兒一幅百廢待興的畫面。
但是往前走一點,就是一片新建的商品房區。房子周邊有兩片工地正在進行著施工,看樣子這裡很快就會去舊布新了。看到這幅場景,朱雨深聯想到了張聰。他說他在新建的高鐵東站那邊幹活,在建什麼城鐵商務區。稍加考慮後,朱雨深就使勁騎車,一路往西,往張聰所說的那個地方奔。
騎了蠻長一段路程,朱雨深來到了城鐵的車站。這個車站還只是一個雛形,再往北去一點地方,是在大興土木。朱雨深到那些在建的房子底下時,看到很多人在忙活。他站在原地,靜靜地看著那些泥瓦匠及小工們在熱火朝天地忙著,磚塊及水泥砂漿在他們的手中翻飛著。他們的頭上、身上都被灰粉染得白濛濛的。
朱雨深愣了一會兒神。隨後,他聽有人在頭頂上大叫他的名字。他抬起頭來,看到張聰戴了一個安全帽,手裡拿著粉牆的工具,裂開嘴向他笑著。他問到道:「雨深,你怎麼來了?」
張聰的身邊站了一個戴墨鏡的人,他也沖朱雨深點了一下頭。朱雨深和張聰對了幾句話後,就看到那人轉過頭去,在往二樓的磚牆上抹著水泥。他幹得比較賣力。
張聰告訴朱雨深,他和身邊的老兄王擔寶在這幹了一些日子了。這一片的工程還有不少日子做,他暫且不用出門到外地找活幹了。他說這裡離朱雨深的學校也不算遠,有空他一定過來玩,聊聊天什麼的。今天的活很多,就不陪朱雨深了。
朱雨深說:「沒事,你們幹活要緊,我也只是過來隨便轉轉。來看看這個建設中的城鐵車站的風景!」說完他就走開了。他返回時,去城鐵車站那兒轉悠了一會兒。心想,這時代發展得真快啊!以前絕對沒想到城際鐵路會從這裡通過。他想,車站這兒等到正式通車後,應該是一片繁忙的景象。
晚上,肖蓉回來的比較早,她還買了不少菜回來。她說今天她們發工資,錢已經超過了她的預期,所以多買了些菜回來加餐。經過一番忙活,晚餐很豐盛。吃飯時,朱雨深說起了他白天去張聰那裡的事,說到了城際鐵路車站,說將來這一帶肯定有大的發展。肖蓉應付了幾聲後,就滔滔不絕地講起她們廠里那些女性之間瑣碎之事。她東一句西一句地扯著,沒有什麼重點,也讓人弄不清她到底要表達什麼觀點。
朱雨深平靜地坐在那裡聽她傾訴著。他知道,這種說話的風格是成年女性固有的方式。他記得大心理學家弗洛伊德的意識冰山理論里曾講過,一個常人在社會交際中只會展現心裡狀態的十分之一,而對於家人卻要坦露十分之六。這十分之六,往往令愛人吃不消,於是他們會選擇制止或逃避。處理不好,女人就會到別處去傾訴,那樣就比較危險了。朱雨深讀書頗多,當然懂得怎樣去撫慰人。
等他們吃過,洗好碗,卻聽到敲門聲,這使二人都感到比較詫異。朱雨深大步向前,打開門一看,竟然是張聰。
張聰進門後,把一袋水果放到桌子上。他說:「雨深,你今天去工地上看我,我正在忙活。你水都沒喝一口就走了,真是不好意思!晚上來黃鎮街上我哥家吃飯,便向人打聽了你家的位置。這不,買點東西來,算是賠罪了。」說話間,朱雨深聞到了張聰嘴裡噴著很濃的酒氣。但是他的身上已是乾乾淨淨的,頭髮濕濾濾的,顯然才洗過澡。
朱雨深說:「你晚上來街上怎麼不到我們家來吃飯?不來吃飯,還買東西到我家來,你叫我怎麼好意思?」
張聰說:「那還不簡單,改天來你們家喝酒不就完了嗎?」
此時肖蓉也出來打招呼。張聰看了幾眼肖蓉,贊道:「雨深,你真有福啊!嫂子算得上是真正的美女啊,你真爽!」
肖蓉撲哧一聲笑道:「你真會講話!你的老婆難道就差了嗎?」
肖蓉可能不知道,她這句話正觸到了張聰的痛處,他低下了頭,半天不作聲。肖蓉覺察出了什麼,她納悶地看著朱雨深。
朱雨深對她擺擺手說:「老婆,你去洗漱吧,洗好先上樓休息。我和張聰有一年沒見面了,今晚要好好聊聊。」
肖蓉「噢」了一聲。她給張聰泡了杯茶,並從冰箱裡拿了一些水果出來,放在了桌子上,就走開了。
肖蓉一走,張聰抬起頭來。朱雨深看到他的眼裡霧濛濛的。他抖動著嘴說:「我特媽的真得搞不明白,自個兒的命怎麼就這麼差?我那丑婆娘壓得我一輩子抬不起來頭。我都不想在家裡呆!因為她的原因,我覺得家整個兒跟個魔窟似的。這不,這段時間在城鐵車站那邊幹活,雖然離家不遠,騎摩托車二十分鐘就到家,我卻要麼住在工地,要麼來鎮子這邊住到我哥家。我哥不久前在街東頭那邊買了房子。這幾天他婆娘不在家,我每天都去他家洗澡,然後哥兩個喝得天昏地暗。只有這種日子才快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