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疼元春的劉姥姥想見賈赦。
丫鬟瞅著眼前臉皮黢黑的乾瘦老太太,一時間不知道要不要拒絕。
現在這個點應該是大太太正忙的一個點。
「姑娘,您行行好,幫幫老婆子吧!」
劉姥姥懇求的看著丫鬟。
丫鬟的臉上全是為難之色。
這到底要不要幫?
「罷了,你跟著我來吧!」
邢夫人現在雖然當了家,但因為是繼室的原故,下人只要不是犯原則性的規矩,便就能放則放。
而現在邢夫人雖忙,但也不至於說人都不見。
丫鬟將劉姥姥帶到邢夫人的院落前,將腳停下,面色嚴肅的對著劉姥姥叮囑。
「這裡就是大太太住的地方了,你在這裡等,不要亂跑。」
「我進去替你向大太太通報,大太太答應見您,您才能進去。」
丫鬟是二房元春的人。
因為兩家已經分家的緣故,在稱呼邢夫人上,還是和以前一樣,稱呼為大太太。
劉姥姥點頭哈腰的道謝。
「真是麻煩姑娘了。」
丫鬟朝著劉姥姥搖了搖頭。
「姥姥客氣,我先進去了,劉姥姥你在外面莫要亂走!」
丫鬟又再次囑咐。
劉姥姥微彎著腰答應。
「姑娘快去吧,我就在這不亂走。」
劉姥姥向丫鬟保證,丫鬟一望三回頭的進去。
劉姥姥緊緊地抓著青兒的手。
青兒的小手被攥的有些疼,低聲痛呼。
「姥姥,攥疼我了!」
劉姥姥趕緊將青兒的小手鬆下。
「是姥姥不注意。」
劉姥姥趕緊看了看青兒的小手,見只是紅了一點。
劉姥姥的心放下。
丫鬟也到了邢夫人的門口。
「青寧你怎麼來了?」
「可是元姑娘那裡有事打發你過來找太太?」
門口的婆子認識給劉姥姥帶路出去的丫鬟。
丫鬟朝婆子不好意思一笑。
「不是姑娘有事,是有人要求進大太太,嬤嬤可還記得大老爺吩咐過的劉姥姥?」
丫鬟試探的詢問婆子。
而這若是婆子說不認識,那她這口就連開都別開,直接辭了劉姥姥,送回去完事。
婆子開始想。
賈赦吩咐下來的人,定然重要。
一時半會記不起的婆子,讓丫鬟在這裡等著,她進去找邢夫人。
丫鬟趕緊朝婆子一禮。
「謝過嬤嬤了。」
婆子微微點頭,不等婆子進去,在屋內已經聽見的邢夫人走了出來。
婆子一驚。
「太太!」
婆子趕緊朝邢夫人一禮。
「太太,外面來了個姓劉老人,要拜見你!」
邢夫人的目光落在婆子的身上。
「這我已經聽見了,現在人在哪裡?」
邢夫人親自出門迎接。
丫鬟震驚的瞧著,那劉姥姥到底是什麼人物,婆子都沒進去通報,這大太太怎麼就親自出來了。
丫鬟再傻,也知道劉姥姥的重要性。
丫鬟趕緊開口。
「人就在外面,大太太。」
「那是老爺的恩人,還不快請人進來!」
邢夫人喊了一嗓子,啥時間院子內的人,都知道外面站著的那個老人是賈赦恩人,紛紛對她熱情起來。
邢夫人快步走出去。
看見衣著光鮮華麗的邢夫人,明白這是誰的劉姥姥下意識的就要給邢夫人下跪。
邢夫人兩隻手趕緊將要下跪的劉姥姥扶住。
「快起來,您便就是劉姥姥?」
被扶著的劉姥姥微縮著身子,眼神中滿是怯意。
「使不得侯爺夫人,我就是一個鄉下的粗老婆子,實在當不起您這聲姥姥。」
劉姥姥討好的看著邢夫人。
邢夫人忍不住笑了起來。
「姥姥莫要妄自菲薄,您即便不是我家老爺的恩人,這聲姥姥也是能當得的!」
劉姥姥少說得有六十左右,這般大的年紀,在古代已經算是長壽。
如此即便劉姥姥不是賈赦的恩人,邢夫人叫他一聲姥姥也能當得。
「使不得,使不得!」
劉姥姥連連擺手。
邢夫人親自扶著劉姥姥。
「姥姥今日來可是家裡遇到了困難?」
邢夫人將劉姥姥請進屋,到了屋內,劉姥姥手裡拿著賈赦的玉佩,不安的坐著。
邢夫人笑著讓人給劉姥姥上朝,青兒跟在劉姥姥身邊。
「說吧,姥姥。」
「只要不是榮國府辦不到的事,我便就幫您解決了。」
邢夫人說話乾脆,劉姥姥卻有些不好意思。
「侯爺夫人,我不是令府侯爺的恩人,侯爺他認錯了。」
賈赦說她是他恩人這件事,劉姥姥一直在心裡掛掛著,可思來想就是想不起自己救過什麼人。
「老婦就是鄉下的一個普通老婦,見過最遠的天,也不過只是離自己村子十里地的神京。」
「怎可能救過榮侯這樣大的人物?」
劉姥姥手拿著玉,拉著青兒站起。
「這東西我不能要,更不能冒認旁人的功勞。」
「太太替我還給榮侯吧!「
劉姥姥自認沒真的救過不肯受。
邢夫人看了一眼劉姥姥手裡的玉,賈赦非是認不清人,便就給東西的。
「姥姥可願意在我這裡待到,我家老爺回來?」
劉姥姥微微一怔。
邢夫人笑著解釋。
「東西是我家老爺的,我沒有資格替他做主。」
「您要還,就當面還給他!」
劉姥姥看著邢夫人點頭。
「那就麻煩侯爺夫人了。」
「客氣!」
「不過姥姥來榮國府就為了這個?」
邢夫人接著開口詢問,劉姥姥想起了哭著的元春,劉姥姥朝邢夫人搖頭。
「不是,夫人。」
「那還有其他事?」
邢夫人好奇的詢問,劉姥姥點頭。
「不瞞夫人,我這趟來是為元大姑娘的。」
邢夫人知道劉姥姥和元春之間的關係,臉上不見絲毫不悅之色,耐心的準備聽。
劉姥姥看著邢夫人,有些糾結的開口。
「夫人可會嫌棄老婦說話不好聽?」
擔心自己討人嫌的劉姥姥朝邢夫人開口。
邢夫人注視著劉姥姥。
「姥姥有什麼想說的就說吧!」
劉姥姥深呼一口氣。
「姑太太犯的事,老婦雖在鄉下也有所耳聞。」
「本這話不該說!」
劉姥姥注視著邢夫人的表情。
邢夫人的表情沒有任何的不耐,劉姥姥接著開口。
「那政老爺不是個頂事的,元姑奶奶和那年紀小的寶二爺可憐。」
邢夫人不接話,默默的聽劉姥姥說。
「老婦聽人說,姑太太那燒焦的屍體被扔到了亂葬崗?」
邢夫人端起桌子上的茶喝了一口。
「這我不太清楚。」
「王氏是二房的人,她雖和我是妯娌,但兩房已經分家,分了家她便就不歸大房管。」
「而這她死後屍體被丟到亂葬崗,也是二房那邊的事。」
「姥姥來這說這事,算是說錯了,您該去找那二房的當家人,讓他派人去金陵賈家問清楚,然後再將屍體妥善安排。」
邢夫人對著劉姥姥解釋說著,總結這事和大房沒有任何的關係,不是大房讓人將她王夫人的屍體扔到亂葬到。
要找你就找她家的人。
而這二房現在對於他們和外面的普通族人沒有任何區別,這要都算在他們大房頭上的話,那外面族人的生老病死,他們榮國府是否也要管?
劉姥姥聽明白邢夫人的話,只覺得自己羞愧。
是啊,兩房都已經分家,分家就代表各過各的,她實在不該管那麼多,直接將玉還了,解釋清楚事就不會有現在的尷尬。
劉姥姥慚愧的趕緊站起。
「侯爺夫人莫怪,是老婦腦袋不清醒誤會了。」
邢夫人微微點頭。
「姥姥客氣,這府內的事複雜,你了解的不夠清楚正常。」
「至於元姐兒那兒,我家老爺早已知道,他也已經安排人去了金陵。」
「不會真的讓王氏的屍體躺在那亂葬崗那般難看。」
但也不會說和躺在賈家祖墳里那麼舒坦,犯了錯就是犯了錯。
王夫人的屍體,已經被燒的不成樣子。
賈赦想用具假屍調換一下,而這既然已經被燒,那他就加把火,直接燒成渣渣。
賈赦打算將王夫人的骨灰,在去世的原配和大兒子的墳前揚了,以此來報心中大恨。
劉姥姥趕緊站起道謝。
「侯爺以德報怨,實在是大善之人!」
劉姥姥眼神中滿是感激。
邢夫人示意劉姥姥坐著就莫要站起,劉姥姥有些不好意思,這次坐的她,只落坐了半個屁股。
「侯爺可有將這事告訴姑奶奶?」
「尚未,也是我忙糊塗了。」
「王六寶家的」
「太太!」
王六寶家的朝邢夫人一禮,邢夫人摁了摁自己的腦袋,深呼一口氣道:「你往元大姑娘那兒去一趟,將老爺派人去金陵的事告訴她。」
「是!」
王六寶家的朝邢夫人一禮,往元春那裡去,劉姥姥又要站起,被邢夫人制止。
就這麼到了下午,賈赦下值回來。
外面的天,只剩下落日的餘暉。
邢夫人安排了一間屋子讓劉姥姥待,劉姥姥見不到人,心裡還是戰戰兢兢的。
青兒年紀小,因為無聊的緣故,趴在劉姥姥的身上已經睡著。
來請劉姥姥的婆子,瞧見屋內的情景放輕了自己的腳步和聲音。
「姥姥,我家老爺回來了,現在請您過去。」
一起想起賈赦的劉姥姥有些激動,她這輩子還沒單獨見過這麼大的人物,現在卻是要見到了。
劉姥姥已經想好自己該怎麼同賈赦將事情解釋清楚,並演示了數遍。
劉姥姥輕拍睡著了的青兒。
「青兒,青兒!」
「要去見人了,快醒醒!」
青兒睡的迷迷糊糊的。
「姥姥,現在外面是什麼天?」
青兒這一覺睡的很舒服,劉姥姥恨鐵不成鋼的瞅著。
「傻孩子,這裡是榮國府!」
「什麼?」
青兒反應過來,瞬間驚醒。
「姥姥!」
青兒慌張的看著劉姥姥,緊接著便就是害怕。
「我怎麼在榮國府睡著了,姥姥!」
青兒大哭起來,見是被嚇到的青兒,劉姥姥嘆了口氣。
「是姥姥嚇到你了。」
「沒事的,沒事的!」
劉姥姥的手一下又一下的捋青兒的腦袋,婆子瞧著這一幕也幫著開口安慰。
「青兒姑娘別哭,榮國府非是什麼吃人的地方,睡著就睡著了。」
「我家老爺回來了,請你和姥姥一塊去見見。」
「別哭了!」
青兒抹著淚,哭的好不可憐。
見哄不好,婆子無奈的嘆氣。
「姥姥可信的過我?」
劉姥姥的眼中閃過不解。
「青兒姑娘哭成這樣,去見我家老爺難免會節外生枝,姥姥若是信得過我,便就將青兒姑娘暫時交給我。」
「我安排一個丫鬟幫您瞧著,這樣您去見也方便一點。」
劉姥姥的目光落在青兒身上。
「這是否有些太麻煩?」
婆子忍不住笑了,你要真這麼帶著進去才是麻煩。
「不麻煩,不麻煩!」
「姥姥跟我來吧!」
婆子在一邊帶路,守門的丫鬟被婆子安排進來陪著青兒。
劉姥姥終於見到了賈赦。
賈赦如劉姥姥那日見到的那般,第一次見大人物的劉姥姥有些緊張。
「姥姥,這就是我家老爺!」
婆子給劉姥姥介紹。
劉姥姥下意識的就要給賈赦跪,賈赦趕緊將人攔住。
「您是長者,怎可給我一個晚輩跪?」
劉姥姥被賈赦攙扶著將頭抬起。
「侯爺您認錯人了,老婦沒救過您,更是與您素不相識。」
劉姥姥將準備了許久的話,同賈赦說。
賈赦讓屋內的婆子出去,只剩他和劉姥姥他們兩人的賈赦,看著劉姥姥終於敢開口。
「姥姥可相信夢?」
賈赦對著劉姥姥說了起來,劉姥姥的眉皺起。
「侯爺要說什麼?」
賈赦朝著劉姥姥一笑。
「不瞞姥姥了,我曾做過一個夢裡我家破人亡,是你救我了我的小孫女。」
「本我以為那只是一個夢」
賈赦的笑突然帶上了悽慘之色,劉姥姥眼神一稟。
「侯爺幫了老婦那麼多,但說無妨,老婦不會告訴其他的人。」
劉姥姥以為賈赦是有什麼顧忌的,向賈赦保證。
有道是出事見人品,劉姥姥能在榮國府出事後,散盡家財救巧姐兒,足以看出其人品之端正。
賈赦笑著開口。
「姥姥您誤會了,我不是信不過您,只是怕您不信。」
「這世上或許真的有那玄之又玄的事,我瞧見您腦中那救我孫女人的影像,便就和現實重合了。」
劉姥姥倒吸一口冷氣,這怎麼可能這麼巧?
當然不可能這麼巧。
賈赦接著開口。
「這也是我見到你那麼激動的原因。」
「這是我對您未來肯出手相助的感謝,您不用推辭。」
「不行!」
劉姥姥下意識的拒絕。
「未來事未來算,現在老婆子我寸功未立,又怎能擒著那虛無縹緲的恩受您的惠?」
「姑奶奶她已經夠幫我一家了,我不能再受侯爺您的。」
劉姥姥將手裡的玉佩,往賈赦的手裡塞,賈赦的眼中滿是無奈。
「您就拿著吧!」
賈赦將東西強塞還給劉姥姥。
原身已經散去,但他卻實在不喜歡欠人人情。
這既是未來原身的因果,那他就替他了了,這樣也不枉他來這紅樓一趟。
劉姥姥看著手裡的玉佩,這哪是給的一塊玉,這是給的一條上升的通道。
「老婦謝侯爺大恩!」
劉姥姥捧著玉,要給賈赦跪下,賈赦趕緊將人往上拉。
「姥姥客氣!」
「這是報恩,你不用有什麼負擔!」
賈赦提醒劉姥姥,劉姥姥眼中的淚啪嗒啪嗒往下掉。
王家最缺的除了錢,就是一個恢復官宦人家的機會。
劉姥姥感激的瞧著賈赦。
賈赦朝外面看了一眼,他回來的時候,太陽就快落下。
現在又聊了這麼多,估計劉姥姥城是出不去了。
賈赦想安排劉姥姥在榮國府住下,劉姥姥搖著頭拒絕。
來這一趟她算是弄明白了,賈赦為什麼會給她手裡這塊玉,讓她家裡需要什麼幫助,儘管來找。
現在又要留她住宿,這實在是太過麻煩人家。
「不了,侯爺。」
「我和我那小外孫女在外面客棧對付一宿就可以,實在不用麻煩榮國府。」
「無妨!」
賈赦不在意的擺手。
「榮國府夠大,安排您和您外孫女沒問題。」
「今晚就先住下,等明日一早,再派人送您回去。」
劉姥姥的臉上全是不好意思的無奈留下。
賈母屋內,今日榮國府的飯桌之上,多了一道醃乾菜的小菜。
是劉姥姥從家裡帶出來的一小罐。
榮國府的後廚,嘗著味道不錯,又是這府里少吃的味道,就將罈子里的乾菜,分好端上了榮國府的飯桌。
吃飽喝足的賈母夾了一筷子清口。
當乾菜入口,清爽的味道瞬間充斥在賈母的口中。
賈母的眼中閃過驚喜。
「這乾菜是誰醃的,味道不錯。」
賈母指著那碟子乾菜詢問。
劉姥姥醃乾菜的手藝,真不愧是十里八鄉出了名的。
賈母不是沒吃過醃乾菜,榮國府有道很有名的菜叫茄鱉。
鳳姐兒介紹的時候,讓劉姥姥震驚的只道要十幾隻雞來配。
可想而知其豪華程度。
陡然吃粗茶淡飯的賈母,嘗著劉姥姥醃的乾菜還不錯。
它比不上茄鱉的豪華奢侈,但卻也別有風味。
「味道不錯的!」
賈母就著醃乾菜,多喝了一碗粥。
婆子向賈母介紹。
「這乾菜是太太那邊的親戚送來的。」
「邢氏?」
賈母挑眉看向婆子,邢夫人的娘家能有這眼力見?
賈母之所以瞧不上邢夫人,很大程度便就是刑家的原因。(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