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夫人家的情況,與尤氏差不多。
但與尤氏相比,邢夫人還有兩個同父異母的弟弟和妹妹。
所以邢夫人的日子更難過的同時,邢家也遠比尤家貪婪。
而這該如何去形容,他只能說榮國府送去的諸多聘禮,換回來的只孑然一身的邢夫人和邢家的兩戶陪房。
這也是賈母一直瞧不上邢夫人的根本原因。
「老太太弄錯了,這不是大太太娘家送來的,是二太太娘家遠房親戚。」
婆子硬著頭皮給賈母解釋。
賈母用筷子的手頓住。
「王家?」
賈母難以置信的開口。
「王家上下老小不都已經被殺或者流放了嗎?」
「這乾菜,怎麼可能是他們送來的?」
賈母放下了手裡的筷子,對著婆子詢問。
婆子拍了一下自己的嘴。
「都怪我這張嘴,說不清楚。」
「非是真王家親戚,送來的那家只祖上和王家連過宗,這麼算下來也不是真王家親戚。」
賈母提著的心放下,如果真是王家人,那她就得掂量掂量,順便找元春說說話了。
「這乾菜味道不錯。」
賈母又誇了一遍。
「只是那送這玩意的那家是怎麼找上元春的?」
賈母繼續對著婆子問。
婆子如實的回答著,將劉姥姥一老一少上門求助的事說出。
賈母微微點頭,沒再評價太多。
「撤下去吧!」
吃好的賈母對著人吩咐,婆子應聲的帶人處理。
元春卻在自己的屋子內喜極而泣,她怎麼也沒想到,與她母親有仇的大伯賈赦,竟然會派人幫她處理,她母親的屍體。
這點比她那父親都強。
「恭喜小姐了!」
抱琴在一邊道喜,元春用帕子抹著眼淚。
「大伯幫我良多。」
元春在屋內感嘆。
一邊感嘆的元春,想起了賈政。
母親你在天上睜眼瞧瞧,這就是與你同床共枕近三十哉的人。
他在死後一點悲傷沒有不說,更是花天酒地。
反倒是
元春心裡湧起一股酸澀之感。
賈赦派去金陵的人也到了,到了人先是找了金陵賈家的族老,待確定王夫人被埋在亂葬崗後。
親自帶人去取棺材。
管事捂著自己的口鼻,站在一邊。
一直到棺材蓋被抬起,竟然是空的,裡面的屍體不翼而飛。
「鄭管事」
跟著過來起棺的人,被嚇的一屁股坐在地上,開始大喊。
才下葬不久的棺材怎麼是空的,裡面的人呢?
賈赦這次派來的管事叫鄭空,上次來的路不平,賈赦已經將人連帶他的家人送給了薛芹。
鄭空捂著鼻子過來,待發現真是空的後,臉頓時變的嚴肅起來。
到底是誰偷了屍體?
再一個一具燒焦的屍體有什麼好偷的?
「報官!」
鄭空對著人吩咐,然不等人去。
薛姨夫派來的人到了。
他在聽說賈赦派人回來給王夫人收屍後,便就馬不停蹄的叫了人過來。
就怕的是現在這種狀況。
他是真沒想到,他那表兄竟然能以德報怨。
別人不知榮國府內里的一些事,他身為賈家編外人卻是清楚。
「那邊的,你可是榮國府赦表老爺派來的人?」
薛姨夫派來的管事,從馬車上下來,不確定的對著鄭空詢問。
鄭空朝聲音方向看去,入目的是打著薛家旗幟的馬車。
「姨太太的墳不在這,我家老爺因家裡太太的原故,沒法不管的找人將姨太太的墳遷去了他處。」
薛家管事朝鄭空走來。
「兄弟跟我走吧!」
薛家管事在前面帶路,薛姨夫給安排的地,離著這亂葬崗不算遠,是薛家一處較偏的莊子,坐著馬車大約走一刻鐘就能到。
鄭空跟著薛家管事到王夫人墳前。
薛家管事指著小土包,朝鄭空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
「表老爺見諒,我家老爺非是要和榮國府對著幹,才做出這事。」
「實在是家裡太太和令府的姨太太乃親姐妹,這麼若是不管,難免有些太過薄情.」
鄭空能理解的點頭。
「都是小事,起墳吧!」
鄭空對著剛被嚇的幾個小廝吩咐,小廝顫巍巍的拿著鐵鍬開始開王夫人的墳。
沒一會王夫人的墳墓,便就被挖開。
緊接著露出的便就是王夫人的棺槨。
棺槨做功精細,薛姨夫算是給了王夫人真正最後體面。
「開棺!」
鄭空高喊一聲,跟著來的小廝,從地上撿起榔頭,開始撬上面的棺材釘。
待到釘子被啟開,棺蓋被推開了一角。
鄭空過去查看。
這不看不要緊,這一看鄭空的面色又再次嚴肅。
「這不是二太太的屍體。」
「二太太的臉型偏寬,這具屍體卻是個鵝蛋臉。」
鄭空將發現說出。
王夫人是個臉型偏長的國字臉,她再瘦該有的臉型也是不會變的。
薛家的管事不淡定了,跑過去瞅了一眼。
「這就是姨太太呀,她下葬的時候,我家太太親自過來瞧的,這怎麼可能不是」
管事開始懷疑人生。
這不解釋還好,這一解釋,鄭空就可以合理懷疑是薛姨媽幫助王夫人出逃,弄了具死屍過來。
鄭空朝管事確認。
「令府太太真是盯著下葬的?」
薛家管事信誓旦旦的點頭。
「兄弟不信,可以跟著我回薛家詢問。」
鄭空重重點頭。
「此事牽扯太大,我不去不行,麻煩了!」
鄭空朝薛家管家一禮。
自認身正不怕影子斜的薛家管事在前面帶路。
而這他之所以這麼信誓旦旦,全因王夫人的遷墳,是他主持的,這也是薛姨夫為什麼派他來告知的原因。
現在王夫人墳出了問題,他身為主持遷墳的管事難辭其咎。
另一邊薛家,管事已經命人提前回去,告知了薛姨夫發生的事。
薛姨夫聽著這魔幻的事,只覺得難以置信。
他那大姨子屍體被燒的面目全非,竟然還有人調換。
不對,薛姨夫開始懷疑薛姨媽。
賈家暗牢那場火,本來就蹊蹺。
難道
薛姨夫面色陰沉的朝薛姨媽所在的內院方向看去,現在的薛姨媽慌急了。
她怎麼也沒想到,竟然有人能認出那屍體是假的。
小寶釵面色嚴肅的瞅著薛姨媽。
「釵兒!」
被盯得難受的薛姨媽喊了一聲小寶釵。
小寶釵的心軟了下來。
「媽,你別那麼慌,你又沒參與姨媽的事,慌什麼?」
可她能不慌嗎?
她沒參與,但卻知道啊。
知道不報便就是包庇。
「媽你記住,等那管事來了,你就說你不知道,很長沒見過姨媽,早就把她的臉忘得差不多了。」
人是會忘事的,更何況薛姨媽都已經快十年沒見過王夫人。
十年沒見,人腦中的記憶模糊很正常。
薛姨媽朝寶釵點頭。
「走吧!」
「姨媽的屍體被人調換,你該表現的憤怒和震驚才是。」
寶釵小聲提醒薛姨媽的表情。
薛姨媽努力平復自己的情緒,待到情緒平復好,薛姨媽裝出寶釵說的模樣,去找薛姨夫。
「老爺,老爺!」
到了薛姨夫的院子,薛姨媽的喊聲從外面,傳進薛姨夫的耳中。
在薛姨夫的眼中,薛姨媽就是一個傻白甜。
壞心或許有,但真正要命的壞事卻不敢做。
即便是做了,也會表現出,不敢見人的模樣。
現在她卻大張旗鼓,叫喊著來找他。
薛姨媽將薛姨夫的門推開。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老爺。」
「我那姐姐的到底怎麼回事?」
「那日老爺派人遷過來的不是我姐姐的嗎?」
薛姨媽裝作著急的對著薛姨夫詢問。
薛姨夫看了薛姨媽一眼,薛姨媽表現的沒有任何破綻。
薛姨夫的眉皺起。
難道真的是他多想了?
「爹,姨媽到底怎麼回事?」
小寶釵跟著一塊問。
總感覺事情不對勁的薛姨夫的眼睛落在寶釵身上,或許他該問問他這人小鬼大的女兒。
「夫人出去,我有事問寶釵。」
薛姨夫對著薛姨媽吩咐,薛姨媽的心裡湧起一股大事不妙之感。
「老爺」
薛姨媽想要說話,被薛姨夫打斷。
「出去!」
這一刻薛姨夫愈加的肯定了,他媳婦和閨女之間有事瞞他。
薛姨媽不情不願的出去。
寶釵這一刻知道,她和她媽是暴露了。
小小寶釵不看離開薛姨媽背影的將頭低下。
待到薛姨媽徹底離開,薛姨夫神色嚴肅的將眼睛落在了寶釵身上。
「寶釵,你可知道騙人是不對的?」
聽著薛姨夫的訓話,寶釵的腦袋低著。
「爹,我知道錯了。」
「但媽她是真的什麼都沒做。」
「這麼說你和你媽早就知道那棺材裡的不是你姨媽?」
小寶釵點頭。
「你姨媽呢?」
薛姨夫接著對寶釵問,寶釵如實回答。
「估計已經在韃靼境內了。」
薛姨夫的眼睛瞪大,『韃靼境內』四個大字如一朵烏雲籠罩在薛姨夫的頭頂。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和你媽到底都瞞了我什麼?」
「還有那韃靼。」
薛姨夫震驚的瞅著寶釵。
他那二舅哥判敵韃靼的事他知道,但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的閨女和老婆,竟然也和韃靼牽扯上關係。
這不是小事,薛家滿門難道就要這麼抄了嗎?
薛姨夫的臉上露出悲戚之色。
好婦旺三代,惡婦屠滿門。
縱然是伯門千金又如何,他當時就不該聽他爹的娶了這王氏。
「爹你先別急著哭。」
寶釵提醒薛姨夫。
薛姨夫將埋進手裡的頭抬起。
「我現在不哭,難道是要等到了菜市口哭?」
「為父一向覺得寶釵你是聰明,怎到了大事上,和你娘一樣糊塗!」
薛姨夫滿眼的恨鐵不成鋼。
迎著薛姨夫眼神的寶釵深呼一口氣。
「你先聽我說事,爹。」
「這事非是你想的那樣,是二舅」
「二舅他自己叛逃韃靼後,派人找媽幫忙救姨媽。」
「媽不肯,但又恐於那派來的韃靼人」
寶釵大體的將當時的情況,和薛姨夫說了說。
薛姨夫鬆了口氣,不是通敵就好。
薛姨夫在心裡安慰自己的朝寶釵投去關心的眼神。
「你和你媽沒事吧?」
薛姨夫對著寶釵詢問,寶釵向薛姨夫搖頭。
「我和我媽沒出什麼事,只媽被嚇到了,這麼些天,一直都戰戰兢兢的,唯恐有人來抓她。」
想起薛姨媽的寶釵,不由得嘆了口氣。
「遇到這樣的事,寶釵你該背著你媽和我說的。」
小小寶釵看了薛姨夫一眼,和你說了,你肯定會去報官。
到時候那姨媽還怎麼救,寶釵想起了當時薛姨媽求她的模樣。
她也是想說的,但答應了就信守承諾。
「所以爹你能別罵媽嗎?」
「媽她也只是想救姨媽,才不和你說更何況她沒真的幫」
說著說著,寶釵的心開始虛。
通敵韃靼的嚴重性,寶釵知道,但薛姨媽這實在算不上通敵。
想起自己妻子模樣的薛姨夫嘆了口氣。
「你媽糊塗,寶釵你身為你媽女兒多幫幫她。」
「今日這事.」
薛姨夫深吸一口氣。
「罷了,今日這事,我便就先不追究她了,但以後再發生,寶釵你該明白的。」
「出去吧,好好囑咐你媽,等見了人別露餡。」
薛姨夫朝寶釵吩咐,寶釵重重點頭,讓薛姨夫放心。
望著自己女兒的背影,薛姨夫的心又再次軟了。
若非是兩個孩子,他怕早就休了小王氏。
薛姨夫在心裡搖了搖頭。
「怎麼樣?」
「你爹沒問你什麼吧?」
寶釵從薛姨夫的房內出來,薛姨媽站在不遠處,著急的朝寶釵詢問。
寶釵看了一眼周圍的人,將薛姨媽帶去了沒人的地方,對薛姨媽道:「該問的都問了。」
薛姨媽當即哭了起來。
「我就知道他懷疑我!」
「別哭.」
寶釵給薛姨媽將眼角的淚擦去。
「你和你爹都說了嗎?」
寶釵在沉默中點頭。
「都說了。」
薛姨媽徹底崩潰大哭,一邊哭一邊開始埋怨寶釵。
「你怎麼什麼都和你爹說了,你爹現在肯定想休了我!」
薛姨媽想捶寶釵,但卻被寶釵淡定的眼神看的定住。
「你怎麼和爹一樣,不先聽人把話說完」
薛姨媽怔怔的望著寶釵。
「爹沒想休了媽你,並且他還答應我替你隱瞞。」
「真的?!」
薛姨媽的眼神中閃過驚喜。
「你爹真有那麼好心?」
薛姨媽難以置信的朝著寶釵開口。
寶釵瞅著薛姨媽的模樣深呼一口氣。
「當然不會這麼好心,是我求來的,媽你下次若是再犯,只怕天王老子來,也難擋爹休你的決心。」
寶釵對著薛姨媽警告。
薛姨媽不停的向寶釵保證自己不會有下次,小寶釵瞧著王夫人嘆氣。
她這娘什麼時候才能真正成熟。
韃靼草原,王夫人在韃靼草原休息了幾天。
今日便就是金城公主答應送她回大楚的日子,金城公主眼底有著一抹難以讓人察覺的殺意。
王夫人很高興。
「本公主答應你的已經做到,你可能現在和我說?」
金城公主指了指身後的馬車和金銀,王夫人朝金城公主一笑。
「公主何必這般等不及,等我進了大楚境內,便就會和送我的人說。」
「至於現在.」
王夫人沉默不語的表情,正好踩到了金城公主的雷點。
金城公主眼中的笑意變的越發的重。
「你不和你哥哥見一面再走?」
「不了,公主和他把日子過好就行!」
說完,王夫人連聲招呼都不打的鑽進金城公主的馬車。
「這賤人太過分了,她怎麼敢那般同公主說話?」
金城公主的侍女用著韃靼語,同金城公主說話。
金城公主瞥了侍女一眼。
「將死之人,和她一般見識做什麼?」
馬車馬上就要出發。
車夫早就受了金城公主的吩咐,只要王夫人的口一開,他便就將她的脖子給抹了。
金城公主的眼神里,滿是滿意。
「走吧!」
金城公主對著車夫命令,車夫朝金城公主一禮,便就駕馬離開。
榮國府,
賈母不知又抽什麼瘋,安分了一陣的她,又想禮佛。
這次賈母禮佛,想讓賈赦幫忙請幾個姑子來家裡。
賈赦對這沒什麼意見,榮國府內本身就建有佛堂。
當年他祖母也曾請過廟裡的姑子在家裡長住,而這賈母若是真能虔心禮佛,或許也是好事。
賈赦當即讓林之孝向外招起姑子。
就在賈赦看不到的地方,有一老一少,一光頭一戴發修行的兩個女人,正在打榮國府的主意。
這兩人有個共同特點,便就是漂亮。
其中那光頭的姑子雖沒有頭髮,但其容貌卻比她身邊有頭髮的小女孩還要漂亮。
賈璉被盯上了。
當時他在金陵搗毀白蓮教老巢的時候盯上的。
這一老一少正是那潛逃的警幻仙姑,她身邊的小姑娘,則是她的弟子。
她還有個讓人耳熟能詳的名字,那便就是妙玉。
「師傅,那邊就是榮國府了!」
妙玉指著不遠處榮國府大門牌匾上的三個字,警幻抬頭朝榮國府的大門方向看去。
待確認後,警幻的眼中滿是恨意。
她經營那麼多年的心血,就是這府里人搗毀的。
「走吧!」
警幻的聲音淡淡的。
榮國府招姑子,這或許是一次機會。
「是!」
妙玉走在最前面,一直到榮國府大門口。
警幻朝門口的門子打了一佛禮。
「阿彌陀佛!」
聽見聲,無精打采的門子抬頭,入眼的正是警幻。
門子微微有些震驚(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