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料峭,將人和馬嘴裡呼出的熱氣,吹成一股股白煙。
四輛冒著白煙的馬車,緩緩走過寇準臨時居所的側門,「如何?」商販打扮的竇蓉帶著武又等人分別從馬車裡跳下,匆匆迎上剛剛從側門裡走出來的韓青,目光中充滿了關切。
沒想到在自家門口「路過」的馬車裡,居然會藏著這麼多人,寇府的侍衛們被嚇了一跳,本能地將手摸向了兵器,滿臉戒備。
還沒等他們確定來者是敵是友,巷子口掛滿冰霜的松樹上,忽然又跳下了一道雪白的身影,三步並作兩步來到韓青面前,笑著點頭,「你出來了?還好,他們沒派人追殺你!」
「上車說!」韓青向竇蓉和全身上下一襲雪白的葉青蓮點點頭,笑著吩咐。隨即,又向目瞪口呆的侍衛們拱了拱手,拉著二女跳上馬車,風馳電掣而去。
車廂頗為寬大,正中央處擺著一個白銅火爐,還按照韓青的設計,專門有銅皮做的煙囪,將碳煙引出了車頂。
火爐內,白木炭冒著紅色的火光。讓人看上一眼,就覺得心中暖和三分。
葉青蓮先前為了保護韓青,在寇準臨時居所旁的松樹里藏了足足一個時辰,被寒氣凍得骨頭都隱隱作痛。此刻見到爐口冒出的火光,立即迫不及待地將手伸了過去。
「小心,這麼烤,非生凍瘡不可,到時候,癢死你!」正在低頭在火爐上燒茶的許紫菱迅速轉過身,輕輕拍開了葉青蓮的手。隨即,將一個灌了熱水的牛皮口袋,塞到了她的懷裡,「先用手搓,特別是手指頭和手背,搓得發紅髮燙了,再烤火。否則寒氣淤積,手會腫成發麵饢。」
說著話,又分別將另外兩隻灌滿了熱水的牛皮口袋,遞給了竇蓉和韓青,「韓大哥,竇家姐姐,你們兩個也搓一下手,通一通氣血。」
「嗯!」韓青和竇蓉兩人齊聲答應,又笑著道謝,「辛苦了。這個家中,頂數你心最細。」
「我沒練過武,也幫不上其他忙。總得干點兒力所能及的事情。」許紫菱柔柔一笑,低聲回應。
「你也不要妄自菲薄,這次若不是你提前幫忙出謀劃策,我沒這麼順利接近寇相,更沒這麼順利說服了他。」知道許紫菱因為很多行動,都無法參與,已經有了心結。韓青接過話頭,笑著誇獎。
「他答應強迫官家去澶州了?」許紫菱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與爐子裡火光交相輝映。「另一位姓畢的宰相呢,當初咱們一起商量之時,可是沒算到他會在場。」
「畢相至少不會從中作梗。」韓青回憶了一下寇準和畢士安二人最後的反應,鄭重點頭,「畢竟,比起在南逃的路上,被我刺殺。去澶州督戰,對趙恆來說,反而更安全一些。」
「他們沒派一兵一卒來追殺韓大哥,便是默認了韓大哥提出的建議。」葉青蓮一邊用手在牛皮熱水袋上反覆揉搓,一邊笑著補充。
「果然如紫菱所說,你想開一扇窗,就先告訴別人你打算掀了房頂!」竇蓉也接過話頭,笑著感慨。
如果想跟對方提議開一扇窗,最好的辦法是告訴對方,你準備掀了房頂。
這是前幾天眾人商量如何說服寇準之時,許紫菱的提議。
今日韓青欣然採納,並且按照這個策略去執行,效果不能說是完美,至少也基本符合了大夥的預期。
「是韓大哥威名在外。否則,換個別人敢這麼說,寇相肯定當場就命令侍衛進來將其打翻拿下了。我,我只不過是喜歡紙上談兵而已。」許紫菱被大夥誇得有些不好意思,垂下頭,用極小的聲音謙虛。
「如果紙上談兵,可以這麼解釋,趙括當年就不會輸掉四十萬趙軍了。」有心多給她一些鼓勵,韓青笑著搖頭。
在另一個世界做離婚諮詢師的他,雖然不相信愛情,卻沒少做那種左擁右抱的白日夢。
而在這個時空,當他真的左擁右抱了,並且眼前還多了一個,才發現,這種日子其實並不輕鬆。
不過,既然已經三美同車了,他也只能痛並快樂著。努力做到別太偏心,別讓三女之中任何一個後悔最初的選擇。
正準備繼續鼓勵許紫菱幾句,算是對前一陣子不能帶上對方的補償。卻發現,許紫菱忽然將眉頭蹙了起來,隨即,便低聲驚呼,「不對勁兒,這裡邊還是有很多地方不對勁兒。韓大哥,咱們在長安時,寇相可不會像今天這般容易被人說服!你能不能再仔細跟我說說,你跟寇準和畢士安兩個,具體的交涉過程。我總覺得,這裡邊缺了一些東西。」
聽了許紫菱的懷疑,韓青也覺得今日說服寇準的過程,實在有些太順利了,因此,毫不猶豫地開始回憶,「我按照咱們事先商量好的辦法,請楊旭幫忙,將寇相的車夫寇喜騙走,然後冒充他去給寇準趕車……」
當他說到寇準全力替趙恆開脫,竇蓉、葉青蓮和許紫菱三女,頓時齊齊搖頭。
當他又說到寇準拿沒開刃的寶劍威脅自己,三女又忍不住啞然失笑。
「我告訴寇相和畢相,他們兩個聯手劫持了趙恆去澶州,逼此人履行職責,其實是在救他的命。否則,只要韓某一日不死,就一定會來刺殺……」很快,韓青就說到最關鍵處,並且將寇準和畢士安的反應依次道出,「畢士安又驚又氣,卻不敢賭我是否會說到做到。寇相想要喊人,但是猶豫再三,最終卻也選擇了放棄了。任由我揚長而去……」
「不對,寇準在此之前,就有機會打斷你的話,並且喊侍衛進來抓你。即便最終只是讓你殺開一條血路逃走,至少也能給臨時行宮那邊提個醒,讓那邊加強戒備。」許紫菱忽然坐直了身體,低聲打斷。
「你是說,他故意讓我說出劫持官家去澶州的提議?」韓青悚然而驚,也迅速將身體坐了個筆直。
「恐怕還有那些威脅的話。」許紫菱想了想,緩緩點頭。
「他為何要這樣做?」韓青眉頭緊鎖,低聲追問。隨即,不待許紫菱回答,就笑著用手輕拍自己的腦門兒,「這寇老西兒,他恐怕早就想劫持趙恆去澶州了,只是不願擔上一個惡名。今天,這個惡人就成了我替他做,他是被逼無奈,還能拿我為由頭,去說服畢士安!這老東西,這是壞到骨頭裡了。我今天一不留神,就又給他當了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