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熱的水,沖刷著我的身體。
皮膚泛紅,也不能覆蓋那清晰的痕跡,我只好作罷。
裹著浴袍出來時,我看到陸宴臣坐在床上,正低頭吸菸,臉頰深深陷了下去,皮帶沒有系,褲子松松垮垮掛在腰上,寬肩乍腰,寬闊的背,力量感滿滿,渾身都是雄性張力。
我的目光,不由地落到了扇骨下的凹陷上,拇指大的刀疤印,歷經了歲月的滄桑,仍難去除,像塊烙印印在我心裡。
那場血腥,讓我險些喪生,也讓他暈迷了整整一周,也因此,開啟了我與他的孽緣。
我的心緒,微微有些起伏。
陸宴臣轉過頭,與我對視的眸子裡,狹長而幽深,似一灣深潭,像是想把我狠狠吸進去。
他正要說什麼,手機響了。
不是他的,是我的。
我拿起手機,還沒來得及說話,母親焦急的聲音落入耳朵,「深深,你爸暈過去了,你趕緊過來。」
聞言,我連忙沖向了衣帽間,拿了乾淨的衣物,又麻利沖向了浴室。
我換好乾淨衣物出來時,陸宴臣已拿起了襯衣穿,「怎麼了?」
我一邊回答,一邊往外面沖,「我媽說,我爸暈過去了。」
陸宴臣跟著我跑出別墅。
邁巴赫早已等在那兒,我等不及叫車,猶豫了兩秒,最終還是坐上了他的車。
一路上,我們誰都沒有開口講話。
陸宴臣知道我著急,便揚聲催促司機,「開快點。」
司機把油門轟到最大。
手術室外,母親見了我,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斷斷續續說著,「我餵你爸吃飯,他忽然臉色就變了,捂著胸口,說不出話來。」
我瞟了眼手術室指示燈,柔聲安慰,「媽,你別著急。」
母親壓抑的哭聲,讓我難受又心慌,「我怎麼能不著急?深深,你說,你爸要是就這麼去了,我可要怎麼辦?」
我堅定地回答,「不會。」
陸宴臣站在一邊打電話,「明月,聯繫海城內科最權威的醫生。」
不一會,秦明月帶著醫生匆匆趕來。
醫生很快從專屬通道進入手術室。
我與母親,相擁著坐到椅子裡,我們沒有再說一句話,安靜的等待,是痛苦的煎熬,因為我們不知道,接下來,我們將要面對什麼,像是等著上帝的這宣判。
幾個小時,像是個過了幾個世紀。
終於,手術指示燈滅了。
母親率先撲上前,出來的醫生,摘下臉上口罩,神色沒有進去時那麼嚴肅,「恭喜,病人暫時搶救過來了。」
「醫生,謝謝。」
母親千恩萬謝。
醫生面色遲疑,「不過,病人心臟可能要做個搭橋手術,這個手術費用不算低……」
醫生還沒說完,陸宴臣接了口,「江醫生,錢不是問題,一切拜託了。」
在我的印象里,陸宴臣沒對誰這樣客氣過。
醫生嘴角扯了抹笑,「陸總,我盡力。」
有了陸宴臣的話,母親提著的心,像是又落回了肚子裡,她看向陸宴臣的目光,有慈愛,更有感激,還有溫柔,「宴臣,謝謝你,如果沒有你,我與深深,都不知道要怎麼辦。」
在母親催促的目光里,我艱難地掀動嘴唇,對陸宴臣說了句,「謝謝。」
陸宴臣的嘴角,愉悅上揚,看起來,心情不錯。
他的手,輕撫著母親的肩,「媽,你客氣了,女婿等同半個兒,我是深深的丈夫,更是您老的女婿,為您們盡孝,應當的。」
母親緊握住他的手,眼睛裡有淚花閃爍。
我知道自己的抗爭,可能將會在這緊握的兩雙手上灰飛煙滅。
陸宴臣的討好,抓住了母親的心。
而他太懂拿捏人性,也知道父母是我的軟肋。
他藉此要求,「媽,等爸病好,我就把深深接回去,好麼?」
母親一個勁兒地點頭,「當然,當然。」
母親拽住我的衣袖,將我一把推到他懷裡,「你們趕緊走,這兒有我就行,你爸不會有事的。」
陸宴臣自然地擁住了我,我則渾身不自在。
我說,「媽,爸才脫離危險,我不能離開,你比我年長,身體吃不住,還是先回去吧。」
陸宴臣知道我想以此為藉口,拒絕與他回家。
他趕忙道,「是啊,媽,您回去休息,這兒有我與深深。」
母親說什麼也不願意,強行將我推進了邁巴赫。
陸宴臣坐進來時,揮手向母親道別,「媽,我們等會兒再過來,有事,您老人家給我打電話,我一定隨叫隨到。」
陸宴臣的話,讓母親欣慰。
母親淚濕的目光里,終於有了笑意,也許,在她眼裡,陸宴臣不僅幫了父親,這也代表著他對我的愛。
只有我知道,陸宴臣對我,根本沒有一絲的愛。
陸宴臣之所以出手,只是不想離婚,正如他所說,陸家丟不起這個人,還有,倪雪的婚還沒離成,雖然,她的婚姻,已到了白熱化階段。
我回頭,從車窗里,看到母親迅速倒退的身影,母親蒼老的容顏,鬢邊的白髮,讓我打消了下車的念頭。
我的乖巧,讓陸宴臣高興。
他握住了我的手,「放心,你爸會沒事的,我會盡一切力量醫治他。」
當著母親,我還能演演戲,母親不在,我連戲都懶得演。
陸宴臣可能是知道我的心思,邁巴赫駛進壹號公館時,柵欄門迅速壓下,車剛熄了火,我就打開車門,跳下車。
不知為何,我始終不想與他同處一個空間。
總覺得,與他呼吸相同的空氣,窒息的讓人心悸。
我視他如瘟神的動作,落入了陸宴臣的眼眸,他的眼睛微微眯了眯,張媽聽聞汽笛聲,立刻從屋裡跑了出來,
「陸總,太太,你們回來了,我給你們熬了海鮮粥,趕緊進去喝。」
回到我熟悉的地方,我竟然有了陌生的感覺。
人呵,果然心境不同,許多感覺就變了。
陸宴臣端了碗,嘗了口粥,見我坐著不動,他笑著示意我喝粥,見我仍舊不動,他放下碗,「先喝粥,喝完再談。」
我遂了他的意,粥喝得又急又快,陸宴臣看我的眼神,微微有些意外。
我知道,是我喝粥的模樣,嚇到了他,要知道,從前的我,斯文而優雅,由於太愛,在他面前,總是小心翼翼,總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呈現給他。
現在,不一樣了。
不在乎了,我的整個狀態,自然是放鬆的,所有的動作,自然而流暢,不再帶著討好。
「我喝完了。」
我放下空碗,眼睛看著別處說。
忽然,眼前光影一閃,幽幽的草木清香頓時將我籠住,我抬頭,對上的是陸宴臣放大不知N倍的臉,我的唇,與他的,只有零點零一的距離。
這樣的距離,讓我無所適從。
也讓我心慌意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