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志勛面上神色不變,冷眼盯著外面淅瀝的雨幕發愣。
藍璇璣面色不豫,「廊下是誰在守著?」
「玄夜。」
蘇不疑聞言起身到了窗前,「玄夜。」
「少將軍。」
「別讓任何人靠近。」
「是。」
蘇不疑坐了回來,壓低了嗓音:「棠棠。這話可不能亂說,你知道若是傳出去是什麼罪名嗎?」
「我明白。所以跟伯父祖父商議個對策。」
蘇志勛是個武將,朝堂上的事情不如蘇老爺子通透。「不疑。你叫個穩妥的人,去把老爺子叫回來。」
「好。」
蘇不疑出去安排事情。
蘇志勛也看出來,蘇如棠並沒有跟周承儒商議此事。
他心裡知道侄女的這樁婚事並不幸福。
「姑爺他……」
「伯父。京城的溝渠積水嚴重,渠道被淤泥和雜物堆積。不能最快排到護城河,這件事情工部需要負責吧?」
前世發生了坍塌事件,更是因此導致瘟疫。
作為工部侍郎的周承儒自然被問責。
是蘇老爺子幾經周旋,讓周承儒安然無恙。
「戶部年年撥了銀子給工部清理溝渠,因為淹掉的地方在貧民區。自然不會引起大的影響,上面幾句話都能搪塞過去。」
老百姓的命在當權者眼中不值什麼。
藍璇璣聽的心底拔涼拔涼,「我膽子小不聽你們這些事。棠棠中午在家裡吃飯,我去吩咐廚房做幾個棠棠喜歡吃的菜。」
頓了下,低語:
「我親自去做紅豆沙湯圓。」
藍璇璣說完起身。
「志勛,你多聽棠棠的話。替她出個主意,別給孩子難住了。」
蘇志勛放下了茶杯,「知道了。」
他們夫妻二十幾年,平時和睦恩愛。
不過一炷香時間。
蘇老爺子進來了。
隨從在廊下解下他身上的斗篷,猶聽他嘴裡罵道:「姓方的那個老匹夫僥倖贏我一個子,明兒我再去殺他個片甲不留。」
蘇如棠起身來到門口,伸手扶著他。
「祖父。」
蘇老爺子馬上切換了親切的笑臉。「我的乖孫哦。怎麼又瘦了許多,周承儒那個狗東西待你不好。」
「他有點才華,不夠大氣。」
蘇老爺子溫聲細語,白髮人送了族裡不少黑髮人。又送走自己勤力培養的二兒子。年輕時候的銳氣早已經沒了,在朝堂上越發的圓滑老道。
他和中書令喜提老人精的綽號。
蘇如棠溫言說了昨晚的夢境,將先前跟蘇志勛說的話又說了一遍。
蘇老爺子面色凝重,陰雲密布地不發一言。
右手摸著鬍鬚。
「工部尚書乃是太后的弟弟,在這個位置上不少年,也沒出過大錯。一輩子謹小慎微,就想安全地養老。」
「溝渠的事情每年都發生,錢撥下去最後去了哪裡?」
蘇老爺子看向蘇如棠。
「你說的是瘟疫?」
「嗯。是瘟疫傳染人,我想讓祖父想個法子。我這裡有瘟疫的藥方,以及預防時疫的方子。
真到了下窪污水堆積,就得朝堂上有人說話。
順便將瘟疫的方子發下去買了草藥熬製,給百姓們喝下去。」
蘇如棠一口氣說完這番話。
蘇家的三個男人心頭一沉,看來蘇如棠在周家的日子何止不好,簡直是如履薄冰。
「溝渠的事情?」
蘇如棠起身,對著蘇老爺子三人福身。
「溝渠一事往年都沒有解決,今年大抵不會解決了。工部也許有他們的難處,祖父年事已高不用再去憂心。」
「如棠,若是周承儒因此問責……?」蘇志勛目光望向了她。
「祖父,伯父。有些事情恕我現在無法說,只有一樣我不會有危險。」蘇如棠揭開了紫檀案木上三足銅爐的蓋子。
從一旁拿了一塊水沉的香段放進去。
絲絲縷縷的香氣從鏤空的地方飄了出來。
「罷了。時疫的方子給我。」蘇老爺子原本還舒展的面容又鎖住。
蘇如棠坐在案前,執筆寫了下來。
前世藥方乃是柯神醫熬了十幾個晚上想出來,蘇如棠那幾日為了讓柯神醫收周文宴為徒。
在柯神醫身邊打下手,那是每天都有死人的時疫村莊,她從草藥熬製到生活方面,從不假以他人之手。
她的用心打動了柯神醫。
卻沒有打動周文宴。
她寫了兩張方子疊好,一張是治療方子,一張是預防方子。
「這是柯神醫送我的書里有的,乃是柯神醫遊歷諸國寫的。」
蘇老爺子接過來後,心裡大定。
「若是真有此事,柯神醫乃是大功德。」
四個人說了一會兒話。
就聽玄夜在外面出聲:
「大人。周侍郎帶著兩位少爺過來了。」
蘇如棠:「……」
蘇老爺子淡淡的掃了一眼,「把他帶到前廳去。」
「是。」
蘇老爺子起身,「我輸了棋,心裡不爽快。回去歇息了。」
老人家從邊門離開。
蘇志勛淡淡的睨了蘇不疑一眼,「我還有一些軍務沒有處理完,恐怕沒時間見姑爺。你們年輕人合得來,不如你先過去陪他說話。」
蘇不疑:「……」
「以前周侍郎過來可不是這樣,你跟祖父抽空都要陪他喝杯茶。」
「那是怕他冷怠棠棠。」
蘇志勛揮手,「出去吧。」
蘇如棠和蘇不疑對視一眼,兩人無奈一笑。
一起出了書房門。
走到前廳的地方。
一襲青冥色銀絲竹葉紋錦袍,銀色的蹀躞帶。三千青絲用白玉巾環束起來。
「夫人。」
他身形挺拔又有文人的溫潤,走過來主動地伸出手。
「你走得急,兩個孩子鬧著過來看看舅舅。」周承儒眼角帶著笑意,他想要牽著蘇如棠的手。
蘇如棠裝作沒看見。
轉身走向周文慶兄弟倆面前。
「既然想來,何不跟我一起過來。落雨天,你父親必然有許多公務忙碌。你們也該早點起來。」蘇如棠先說了這句話,讓周文慶那句我追馬車吞了回去。
周承儒看向自己空空的手。
心裡有一瞬間的失落,又一想蘇如棠一定是沒看見。
「我先去給長輩請安。」
「晚點吧。我哥來了。」蘇如棠朝後面努嘴。
周承儒轉身,在他眼裡是看不上蘇不疑少將軍的職位。只是蘇不疑命好,靠著祖父父親,才在軍中混個少將的位置。
「大哥。」
蘇不疑點頭,「承儒來了。我們去前廳說話。」
「舅舅,我想練武。」周文慶來的目的就是練習蘇家拳法。
「改天吧。你舅舅昨日喝多了酒,睡在偏房吹了風。方才剛喝了一碗湯藥,怕是不能陪你打拳。」蘇如棠不冷不淡的拒絕了。
周文毅想要去蘇家的書舍看書。
見蘇如棠面色不虞,便沒有再說話。
跟著蘇如棠去了旁邊的院子,蘇如棠讓家裡的兩個庶弟陪他們玩耍。
自己到了藍璇璣這裡。
藍璇璣已經知道周承儒帶著孩子過來,「棠棠,不如讓桃花和容瑞待在這裡幾天?」
「不。我直說撿到了他們。」
蘇如棠是一個晚上都不願意跟孩子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