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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4章 烈烈之心,赤帝之銘!(求月票)

2025-01-02 14:52:18 作者: 閻ZK
  第524章 烈烈之心,赤帝之銘!(求月票)

  姬子昌看著這封聖旨,稍稍呼出一口氣來,他打算將帝皇的位置,禪讓給秦王李觀一,若如此的話,之後就自可以帶著妻兒離開這裡。

  離開中州,離開這天下洶湧的中心。

  去四方去見諸多風光。

  他的肩膀鬆懈下來了,有種心神恍惚的安靜感,有種勞累此生,終於有可以舒緩一下的感覺。

  但是緊隨其後發生的事情,卻讓姬子昌有些始料不及他並沒有得到信任和支持。

  顏太保和姬衍中臉上,都露出一絲絲異樣的神色。

  那種神色是茫然,不敢相信,以及緊隨其後的反駁。

  雖然沒有開口,但是那種反駁的情緒卻是如此地強烈洶湧。

  這樣的情緒,本不應該出現在這兩位忠心耿耿的老臣身上的才是,姬衍中是有些不知道該做什麼的茫然,他親眼看到了姬子昌寫的聖旨內容,警見了些東西。

  他想要如同往日那樣,尊奉姬子昌的命令,但是這一次,他的腳步,卻無論如何,不能夠再動了一一他是年幼出身於赤帝一脈之中,年少沐浴在赤帝榮光之中。

  以至於如今近百年,他的人生,他的閱歷,他的理念和看待世界的方法,都是環繞著那一棵蒼老的雄壯的,光輝的腐爛的赤帝一脈而成長的。

  他可以幫助李觀一。

  可以將李觀一看做中州頂樑柱;他的閱歷和經歷,也可以讓他看得出來,天下未來一定會安定,赤帝一系會失去天下共主的身份。

  但是禪讓二字,仍舊是如此刺眼。

  他幾乎是自內心深處和本能地層次上,產生了抗拒。

  顏太保的反應就更為激進直接了,他直接踏前半步,抓住了姬子昌的袖袍,

  急切道:「陛下,陛下您在做什麼!?將皇位禪讓給李觀一。!」

  老者悲痛至極,大聲道:

  「您怎麼可以做這樣大逆不道的事情!」

  姬子昌看著他,感覺到自己的思緒有一瞬間的凝滯。

  猶如安安穩穩的下山的時候,一腳踏空了,那種突如其來的失重感,幾乎要他恍惚,這導致了姬子昌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和變化,道:「.—-」」-老師,何意?」

  顏太保從姬衍中的手中奪取了聖旨。

  七重天頂峰的宗室老者,沒有掙扎,沒有反抗。

  就這樣被一個武功境界遠不及自己的書生,把這聖旨奪去了。

  顏太保後退數步,跪在地上,雙手捧著聖旨,厲聲道:

  「陛下,您要將祖宗社稷和天下,交給一介外人嗎!?」

  「您要做什麼?!」

  「我大赤帝一脈,只是稍有病恙,陛下您已經慨然有君王的氣魄,只需勵精圖治,任用賢臣良將,則終有一日,可以中興,彼時天下一統,不亦可望?!」

  「緣何要以這等姿態,去將赤帝一脈的尊嚴,去交給秦王?!」

  「陛下是要陷秦王於不忠不義之境地嗎?!」

  姬子昌緩聲道:「秦王,也是不忠不義?!」


  顏太保斷然道:「若是要拿走赤帝一脈的皇位,那麼,秦王和應帝就沒有區別,皆一—」

  「不忠不義!」

  這一瞬間,姬子昌感覺到一種空洞感,感覺到了一種渾身的血脈都被抽離乾淨的疏離感。

  他掙扎到了最後。

  可是,恰是奮戰到了最後,才意識到了。

  原來,他的身邊從不曾有真正的同伴和支撐,他們,是『一夥兒』的啊。

  顏太保踏前:

  「秦王忠良,終究可以扶持赤帝一脈天下。」

  姬子昌他看著這位真正意義上的,忠臣良相,良師益友,看著臧默愧疚的醇厚長者姬衍中,在這一瞬間,世界偏差展現在他的面前了。

  他聽到自己在問:「.——若如此天下,該如何?」

  顏太保擦過眼角眼淚,震聲如雷霆,道:「赤帝一脈,國祚綿長,堂皇大勢,已經烙印於天下人的心中,豈能夠是一朝驍勇之輩,十餘年征討,就可以被抹去的?!」

  「不可以傳位,可以依仗秦王忠誠,依仗天下的仁人志士,並肩而行,陛下遠侯臣小人,而親良才忠誠,勵精圖治,則可使社稷轉危為安。」

  姬子昌緩聲道:

  「然則如今,天下已變,姜萬象陳兵於前。」

  「哪裡還有勵精圖治的可能?!」

  顏太保忽然道:「還有公主殿下!」

  姬子昌驚愣:「什麼!?」

  顏太保道:「公主殿下也是陛下的子嗣,也是赤帝的血脈,有著【八百年赤帝】的血脈和傳承,她和人大婚,生下的子嗣,也可以有赤帝的名義和權威。」

  「改姓氏為姬,還於舊都之上,顛覆秦之名號,仍舊是赤帝。」

  「是的,血脈,和傳承,就是力量。」

  「便是生生不息!」

  「尚可以再造赤帝!」

  「八百年不斷,一千年不絕,只要赤帝正統尚且還在,只要赤帝之血,猶如太古赤龍一般,綿延不絕,傳遞後世,哪怕是一千年,兩千年後,還有這正統!」

  「仍舊是赤帝一脈!」

  「仍舊是大義所在,我赤帝一脈。」

  「仍舊不絕。」

  「仍舊一一不死!!!」

  「不死!」

  顏太保誠懇至極看著姬子昌,姬衍中也看著他,桌子上的燭火忽然晃動了,

  光影照著周圍,顏太保,姬衍中的身上,仿佛蒙著一層陰影,陰影垂下如同絲線,和這天下相合。

  姬子昌轉頭,看著大殿門外。

  他站在高處往下面俯瞰的時候,看到了車馬如龍,燈火如晝,映襯夜色之中,反倒是有一種昏暗的感覺了,在這樣的昏暗之中,那些臣,叛賊。

  眼前的忠臣,良將。

  身上仿佛出現了一根一根金紅色的絲線,絲線在火中晃動,絲線朝著上空蔓延,最終如被隱藏於陰影之中,【八百年赤帝】皇朝的扭曲氣運握在了爪中。

  恍惚之中。

  忠臣良將,奸臣逆賊,並無不同,皆如帶著那塗紅塗白的大戲面具,匍匐在前,龍椅之前,皇位之列,火焰流轉,陰影晃動,抬眸看來,無言之中,仿佛千萬人齊呼。

  赤帝一脈,不絕,不滅,不死!

  即便是死去,猶自火中復甦!

  所謂忠良。

  一體兩面。

  其實皆依附於那扭曲龐大,充斥著血脈和大義正當性的,赤帝八百年天下之中,而當你想要脫離這扭曲陰影之中的時候,忠臣和逆臣,都用那繩索困住了你。

  以歲月為鎖鏈,用血脈作為繩子,捆住雙手,勒住咽喉,然後死死的拖回去,拖回那金鑾大殿,走到了那最高之處,君王坐在高處,皇袍之下,纏繞著金色的鎖鏈。

  並非是良善。

  並不是忠奸。

  原來皆不過臣服在階級之下。

  舊時代的臣子,無論是忠臣還是逆臣,都還懷抱著在大義之上,享受著腐爛血肉的夢境,他們維護著的,是整個階級立場的利益。

  想要背叛這個位置,哪怕是君王自身,都會被捆縛。

  姬子昌忽然明白了。

  他忽然就,真正的明白了一切————·

  籠罩著自己命運的陰影,究竟是什麼。

  並不是世家,不是奸臣,不是叛黨。

  而是赤帝八百年的輝煌。

  是那燦爛的,輝煌的過去和天下本身。

  是自己所享受的那光芒和燦爛。

  姬子昌的嘴唇抖了抖,意識到自己絕對也是不能夠踏出這陰影了,顏太保跪在地上,雙手捧著聖旨,白髮蒼蒼的忠臣,重臣,是自誕生起就活在赤帝八百年的籠罩之下。

  他發自內心,真正地覺得不可以如此去禪讓,硬咽即首。

  將手中的聖旨抬起。

  「請陛下,收回成命!」

  姬子昌看著姬衍中,這位寬仁老者轉過頭去,不敢去看君王的目光,許久許久之後,真正直面了這天下無奈絕望一面,見到了那洶湧的姬子昌默,道:

  「好,將聖旨,拿來吧———」」

  他接過了自己寫下的聖旨。

  在這個時候,被善惡忠臣捆縛的姬子昌,忽然明白了姜萬象那眼中的悲憫,

  以及那一句讓陛下解脫的分量,他看著聖旨上,自己的夢,自己的渴望,自己的理想。

  最終他雙臂用力。

  把聖旨撕裂碎掉了。

  皇帝,只是【八百年赤帝】一朝天下繩索。

  在這【八百年赤帝】的陰影之下,似乎有無數張看不清楚的臉龐注視著姬子昌,看著他撕裂了聖旨,看著這一代的赤帝,將名為【姬子昌】的個體那不可觸及的夢,撕裂成了碎片。

  聖旨的玉軸墜在地上,發出脆響。

  那夢飄落,就像是許諾的北域雪花。

  天下和命運,真是殘酷啊,藥師。

  他總把人們推向彼此為敵,不能夠同行,也不願意走的道路上。


  於是赤帝道:「兩位愛卿,所言,甚是。」

  赤帝閉了閉眼,提起了筆,重新寫下了一封聖旨,這一次,只是一氣呵成的幾個大字,簡單至極,跪在地上的顏太保,和那垂首的姬衍中看到這大概率只有幾個字的聖旨。

  赤帝將聖旨一合,將赤帝大印收回來了。

  「那麼,此印不予他。」

  「皇叔將此聖旨給他,是我對他的話。」

  是以忠臣大喜,方才退出去了。

  姬衍中抱著這聖旨,嘴唇懦了下,說不出來話語,他是一位很好的人,性格溫和,不會波及無辜,但是他也是從小在赤帝光芒下生長長大的人。

  徹底道:「..——-此事如此,另外。」

  赤帝緘默了下,道:「寧兒年幼,方才兩歲多些,無論如何,她不該留在這裡,和朕一併被軟禁,就由皇叔將她帶走,送到她的義父那裡。」

  姬衍中心中愧疚,沒有絲毫的猶豫就答應下來。

  「那孩子很好,老夫就算是拼命,把這一身性命都耗費了去,也一定會保護她安全!」

  赤帝頷首,道:「有勞了———」」」

  「應國姜萬象,又有名將宇文烈,賀若擒虎,皇叔的武功雖然強,但是想要在這樣的包圍之中,帶著聖旨和寧兒離開中州,不是簡單的事情。」

  「朕,會想辦法,去幫你拖延時間。」

  「創造機會。」

  姬衍中道:「是。」

  姬衍中離開了,之後,赤帝出皇宮,信步往前,抱著長槍的宇文烈睜開眼晴,月色之下,名將氣度巍峨清傲,猶如猛虎一般,只是微微頜首,道:「赤帝陛下。」

  背後的精銳虎蠻騎兵有所動作,以兵器,守備軍陣,將前方的道路堵住了,

  以免姬子昌有什麼動作,導致出了什麼意外,一切變化都在剎那之間。

  赤帝的神色淡漠:「姜萬象所言之事,干係重大,朕尚且不能夠接受,縱然朕接受了,這【八百年赤帝】魔下的百官百姓,未必可以接受,三日之後。」

  「於大殿之處,邀群臣百官,學宮諸夫子宮主,共同談論此事。」

  宇文烈眸子凌冽,上上下下打量著赤帝,道:

  「好———赤帝既有如此決斷,自然最好。」」

  「無論如何,陛下之氣魄雄渾,斷然不會損害陛下。」

  赤帝只是淡淡頜首。

  他獨自行過了這一座古老的,恢弘的,雄偉卻又安靜的行宮,天穹盡如同長夜一般,而遠處,群臣百官的車輿燈火明亮喧囂,無言之地,忠臣良將們的心中擔憂呢喃。

  赤帝的腳步沉靜,一步一步。

  最後他走過御道,走過秦王斬宗室的道路,走上了一個一個的玉階,站在了高處,袖袍翻卷,見到前面一盞燈火,神色柔和的文貴妃看著他。

  這宮殿之中,無數的紅塵燈燭里,有一盞是為他留下的。

  他的心柔軟起來。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念想,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打算,也有自己的恐懼,自己的執著。

  這一夜尤其地漫長,赤帝召集了赤帝一脈的血脈宗室,無論長幼老少男女,


  但凡赤帝一脈血脈者皆來,然後共飲酒,以談論天下之事。

  如是者三日不絕,宗室們覺得,這個桀驁不馴,不遵祖訓的叛逆者,終於臣服了,於是欣喜不已,暢想著未來的天下和可能,暢想著大應國給的權威和富貴。

  最後一日的時候,天邊的天色剛剛擦亮,一縷魚肚白升起來了,這古老的,

  恢弘的中州也逐漸甦醒,人們清醒之中,彼此道一聲好。

  今日陛下似乎有重要的事情宣告。

  赤帝陛下將皇宮都打開來,百姓若願意觀禮,亦可以按著禮數前去,這一天,百官都穿著自己的華服,貴胄們取出了先祖的兵器,如同巨龍龍爪之下的蟻,徐緩前行。

  赤帝站在最核心,最巍峨肅穆之大殿前,這建築猶如【八百年赤帝】這個存在,化作了真實的存在,俯瞰著他。

  百官未曾全來,皆被攔在了這一座特殊的宮殿之外,此地乃是赤帝八百年天下的祖宗祭祀靈位所在,這一代的赤帝挽著文婉兒的手臂,安靜看著這一尊尊的神位。

  歷代諸君,如在陰影之中,面無表情,如白紙之上所繪鬼面,刻板聖明,看著當代赤帝,當代赤帝看著這一尊尊祖宗的靈位,他上了一香,看著青煙裊裊升起。

  「八百年赤帝先祖在上——」

  「後世子孫攜妻子婉兒,今日,終究要再做一次不合禮數之事情。」

  他的身軀因為恐懼而微微顫抖。

  但是看著煙火裊,身軀緩緩寧靜下來了。

  姜萬象身穿王朝袞服在外,道:「陛下,老夫來了!」

  命數,來了!

  姜萬象背後,群臣百官此地列下,巍峨肅穆冷漠,素王和麒麟潛藏於百姓之中,而在這整個中州的所有百姓注視之下,赤帝抬眸,看著遠處,他從容不迫,

  道:

  「中州人,來了許多。」

  「卻正好做個見證!」

  中州皇族們打算開口了,只是在這個時候,中州的宗室們忽然變色驟變,還未開口,就忽然口噴鮮血,一個個皆有墨色,顯然已經是身中劇毒,有好幾個直接迅速身亡。

  轉眼之間,死去了一片。

  他們忽然愜住,然後看著那裊裊煙氣裡面的赤帝,反應過來了,道:「是,

  是毒!!!」

  是··

  「姬子昌,你何等狠厲!!!

  一個老者抱著自己的孫子,嘴裡面咳嗽著鮮血,大呼:「你讓所有的赤帝核心血脈飲酒,卻是劇毒?!!你,你要做什麼!」

  顏太保腦子一轟,起身踏前兩步,只覺得眩暈,看著那赤帝一系的血脈皆倒下去,口噴鮮血,那些取利益,和當代赤帝鬥了二十多年的宗室們皆咳血喪命。

  無論老幼,無論男女。

  當代赤帝的手掌緊了,袖袍翻卷,道:「姜萬象,你知,什麼是太平嗎?

  ,

  姜萬象看著眼前這個,被他評斷為沒有氣魄的君王,當代赤帝輕聲道:「如老師所言,赤帝一脈八百年榮光,中間中斷,也有復興,你要假借赤帝的名義,

  那麼後來者呢——....」


  「赤帝一脈還活著。」

  「八百年,一千年,兩千年後,赤帝一脈還會有,不死,不滅,不絕,如同一個怪物一樣,扭曲著腐爛了,還活著,猶如一張最好用的,掀起亂世的大旗!」

  「還是會有人,會有胸中有野心之輩,裹挾著赤帝之血,繼續馳騁於天下,

  還會攪動民心,還會自居正統,但是,這不是卿等之錯,八百年亂世,八百年赤帝。」

  「這個名號已經如同烙印了,都留存在了人心之中。」

  「今日你裹挾天子,明日他裹挾皇孫,八百年赤帝一系的正統,這籠罩於天下之上的陰影,就是一個絕好的藉口,一個理由,一個傳統,赤帝一脈,苟延殘喘了好幾次了啊。」

  「我知道的.———」

  素王的神色凝固,看著當代赤帝伸出手,帝王的十二章冕垂下,他看著前方的百姓,忽而笑起來,那種恐懼,那種從內心升起的恐懼,忽而消失了,他只從容道:

  「八百年,赤帝持三尺劍而立不世之功,遂有此朝。」

  「八百年後,幾度生死。」

  「不亦天命乎?!」

  「豈能頹唐而終?!」

  「若是要天下的話,就盡情以刀劍去爭奪吧!」

  他已經明白了,無論是禪讓,還是奪位,都沒有不同。

  後者毋庸置疑,奪位者是叛逆,可被禪讓者,一樣是叛逆,一樣會有忠臣,

  會有被八百年赤帝籠罩著的野心者,以討叛逆之名再起。

  是啊,你我一樣,皆有我們的宿命啊。

  你開太平,我,平亂世。

  草原上的草木焚燒成灰,第二年會大地回春。

  他又看到了好幾年前,大樹下飲酒的少年和青年,他笑起來,抬起頭,看著那青煙裹,看著那一個個牌位仿佛化作了陰影中的異獸,伸出牽連忠臣百官的手掌,要抓住他。

  「我不會跑的,諸位先祖赤帝。」

  當代赤帝笑起來了。

  「我享受你們的庇護,享受了你們的榮光,我怎麼會跑?」

  青煙裊裊,忽然噴出一股恐怖的烈火,烈焰洶湧,直接將這九層高樓大殿,

  盡數籠罩起來了,恐怖至極的火勢沖天,照亮了這天地蒼穹。

  赤帝一脈的所有先祖牌位,皆在此地,焚燃起烈焰。

  素王的面色驟變,姜萬象抬起頭,愜愜失神。

  他下意識攔住了想要滅火的宇文烈。

  「是氣運之火!」

  於是,赤帝安靜站在烈焰之中。

  於是,姬子昌想著。

  只要八百年赤帝一脈,不曾覆滅,終究不得真正太平,過往殘留的死者們,

  還在牽絆著來世,唯獨燃盡的灰之上,可以走出新的道路。

  只是—

  他看著那一直跟著自己的女子,文貴妃看著他,伸出手,拉著了姬子昌的手掌,姬子昌輕輕攬著她,輕聲道:

  「真想要和你離開啊。」


  「那時候,我們一起天下,離開這狹小的中州,去看江南的水,去看北域的草原,去垂西域看大漠烽煙落日,看最遼闊的星河。

  「等到我們走出去,這萬水千山,天下風景,我陪著你去看,看到老,然後就在這太平盛世裡面找一個地方,看著日出日落,看著萬物生發。」

  「把孩子扔給觀一。」

  「看他因為照顧孩子而愁眉苦臉的樣子,然後看著孩子長大,我們頭髮白了,看著十六七歲的孩兒,去追著她那義父要壓歲錢,我們就坐在那裡笑,就只是笑著..

  「可惜—」

  文婉兒臉上淚流滿面,微笑道:

  「你去哪裡,我都陪你。」

  姬子昌笑起來了,這個這幾日都沒能睡著,不斷掙扎著,不斷恐懼著的君王攬著妻子,側身,看著外面的群臣百官,烈焰早已經被引動了,層層疊疊地爆炸上去了。

  赤帝一系八百年天下,那些宗室的名字卷宗,那些歷代先帝的牌位皆在火焰中毀滅,整個九重寶塔如同一柄刺向天穹的利劍。

  長空浩浩,皆為赤色。

  此為-

  赤霄。

  真正的,赤霄。

  轟!!!

  烈焰洶湧。

  於是,於是,這滅亡一個朝代的氣運化火升騰,化作了赤色的神龍,盤旋於九層樓宇之上,昂首咆哮。

  於是赤帝一系所有直系宗室,皆死於姬子昌的毒酒;於是在這中州百姓的眼前,八百年赤帝一脈,以一種壯闊和決絕的方式,辭別天下,落下了帷幕。

  不禪讓,不退位。

  君王自焚,滅盡道統。

  乾乾淨淨,痛痛快快!

  那燦爛恢弘,光芒萬丈又腐爛不堪,難以持續的赤帝一系,起於某日午後一個泥腿子的大夢,終於八百年後,最後一代赤帝熾烈的火。

  於是姬子昌終於俯瞰著這天下,看著遙遠的好友,心中輕聲道:藥師,等到消息傳過去的時候,你或許會發現一切都在你的預料之外。

  我並非是殉國,並非是被人逼迫退位。

  而是,八百年赤帝一脈的光輝,該由我自己親手結束。

  無妨,無妨。

  天下還在。

  願君—

  他忽然想到了好幾年前,那一場酒,那酒後眯著眼晴,看著風吹拂過來了,

  當真好夢啊。

  願君太平。

  那太平天下,就只能,你幫我看了。

  而姬子昌看著百官,脾睨從容:「朕倦了。」

  「諸君——退下!」

  他的袖袍掃過,然後攬著自己的妻子,一步一步,走入了那幾乎要將一切都燃盡的烈焰之中,火里仿佛倒映著他們的一生,從此刻,到年輕時,最後的幼年相逢。

  一開始的並不相識,後來的不離不棄,只火中一笑。

  「陛下,還害怕嗎?」

  這位最後的赤帝滿足地眯著眼晴,輕聲道:

  「做過自己———」

  「夠快意了。」

  他的內力保護著自己和妻子,最後內氣碎裂,這特殊的氣運之火把他們兩人吞噬,那深紅色的赤龍沖天,終究潰散了。

  末代赤帝姬子昌自焚。

  八百年赤帝一脈,起於斬蛇,終於赤霄。

  有始有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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