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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2章 普拉佐女士

2025-01-04 23:31:59 作者: 吾誰與歸
  第782章 普拉佐女士

  劉吉在沐浴更衣後,打開了一排的檀木盒子,檀木盒內有軟墊內襯,這一排盒子裡,有十七個白色瓷瓶,和大明幾近透明的骨瓷相比,這些白色的瓷瓶,釉面看起來頗為乳濁,甚至布滿了裂痕,好像是摔碎了一樣。

  劉吉盯著面前的釉面開片瓷器,面色沉重。

  (南宋釉面開片膽式瓶)

  「劉指揮。」張誠已經完成了商品的點檢,每一個船員的私人物品,也都進行了點檢,但這些私人物品不會納入官船貨物清單,每個船員可以攜帶一百七十斤的夾帶,這些私人貨物,也是遠洋航行的報酬之一。

  船員多帶香料、金雞納霜、寶石等重量輕,但價值高的貨物,有些船員乾脆全部帶了白銀,因為有價值的貨物,其實不是很多,白銀是硬通貨。

  「大璫。」劉吉回過神來和張誠互相見禮。

  張誠看著面前的瓷器,有些疑惑的問道:「這些瓷器的釉面不夠光滑,而且看起來損毀有些嚴重,劉指揮為何如此珍重的將其保護起來?」

  這些瓷器一看就是中原形制的瓷器,而且是質量看起來有點差,沒有太多的商貿價值,劉吉如此珍視,還用檀木盒子仔細包好,生怕損毀,沐浴更衣後,仍然第一時間檢查,多少有些怪異。

  劉吉深吸了口氣說道:「這是我們在麥利那國,打贏當地黑番之後的繳獲,是當地燒制的瓷器,距今大約已經有二百五十年的時間,我想要尋找燒制這些瓷器的匠人,但當地人告訴我們,已經無人可以燒制,失傳了。」

  這些瓷器不是外貿貨,而是古董,麥利那國本國燒制,並非中原舶去商品。

  「當地燒制?這是海外燒制的?這不是典型的南宋膽式瓶器型嗎?」張誠眉頭緊蹙疑惑的說道,這是非常典型的南宋器型。

  劉吉嘆了口氣說道:「在南宋滅亡之際,有一批福建人,為了躲避戰禍,乘船南下,過南洋,出馬六甲海峽,再過錫蘭,一路向南,終於抵達了西洋西北最大的島嶼麥利那島(今馬達加斯加島),他們在東部的平原上生活。」

  「東北部全年氣溫變化不大,沒有下霜、結冰,降水量極為豐富,平原廣闊一望無際,找到了新家園的福建人,在當地安居樂業,修建廬舍、燒制瓷器、開墾土地,建立營堡。」

  「二百五十年前,麥利那國王襲擊了這些福建人,殺死了壯丁,燒毀了田舍家園,搶奪了財富,這些瓷器因為質地優良,成為了麥利那國王的傳家寶。」

  「所剩不多的消息是那個地方叫任家村。」

  劉吉抓捕的俘虜里,有大量的黑番,其中就有麥利那國王拉朗博。

  拉朗博出動了將近三萬人,配合波斯商人和大食商人,對大明船隊進行了襲擾,大明付出了七人傷亡的代價,擊退了敵人,並且攻破了對方的都城,俘虜了對方國王,就像當初鄭和抓了錫蘭國王一樣。

  大明官船官貿極為富有,每次停靠港口,就會有居心叵測之徒,盯上大明船隻。

  搶劫的事情發生過很多次,但這一次是當地國朝的君王,襲擊大明船隊,性質完全不同。

  俘虜之中有一小部分人是黑番和漢人混血,有著典型的漢人特徵。

  劉吉必須做出反擊,如果忍氣吞聲,日後這些波斯大食商人、紅毛番、黑番就會不停的騷擾船隊。


  也是在這次襲擊中,大明停泊在港口的一條五桅船、兩條馬船,被燒毀,因為在打鬥的過程中,儲存火藥的地方,被點燃。

  任家村,是劉吉唯一得到的消息,之所以猜測是福建人,是因為這種器型,在南宋主要集中在福建一帶。

  「殺我漢人,該死!襲擊我大明船隊,該死!」張誠終於理解了為何劉吉會對這些瓷器如此珍重,兩百五十年後,能夠證明這些福建人存在過的痕跡,就只剩下這些瓷器了。

  劉吉帶他們回家,落葉歸根。

  劉吉左右看了看說道:「那片地方最起碼能墾一百萬頃地來,一望無際,全是平原,降水量很大,一年能有個三四熟,由西向東依次是高山、山林、草原和平原。」

  大明環球貿易船隊,為何要走麥利那國,主要是那裡沒有紅毛番的殖民地、總督府。

  在麥利那國的對面,是葡萄牙人阿爾梅達,在弘治十八年,建立的莫三比克總督府,以聖·詹姆斯堡為核心,周圍設有六十餘座城堡進行殖民統治,勢力範圍從好望角到慢八撒(今蒙巴薩)。

  葡萄牙人在當地的統治簡單概括就是統而不治,搶完就走。

  當地的土酋酋長不斷的和葡萄牙人發生衝突,土酋酋長無法攻破葡萄牙人的城堡,但總是能攻破葡萄牙人的種植園,惱羞成怒的葡萄牙人就會組建洋槍隊去平叛,一來二去,你來我往,殺的難解難分。

  土酋酋長更加了解地形,而葡萄牙人有火器,雙方的戰鬥十分焦灼。

  根據船隊對莫三比克總督府的了解,土酋似乎存在著一個分封國家,就是在山林深處,有一個冊封土酋酋長的國王,幾乎所有的進攻都是來自於這些被冊封的酋長。

  劉吉沒有興趣、也沒有能力了解更多,大明離這裡實在是太遠了,而葡萄牙的殖民戰爭,已經打了八十多年,而且在可見的未來里,會一直打下去。

  大明環球貿易商船有足夠的實力保護自己,但是過多的參與到戰爭之中,會給遠洋船隊帶來不必要的風險,所以在波斯商人和大食商人的幫助下,大明探索清楚了麥利那國航向,從好望角出發後,換到了麥利那國航線。

  換路線,是出於安全考慮,同時也是出於關稅考慮。

  莫三比克總督府沿途補給實在是過於昂貴,而且沒有必要,在好望角已經補給了淡水,完全沒有必要過多停靠,可是沿途高昂的關稅,總是讓人肉疼。

  劉吉沒想到這是大食商人和波斯商人,聯合當地國王精心布置的陷阱,所有的星圖、針圖、水文都是真的,唯獨善意是假的。

  (吉福群島)

  「雖然一步步的走入了陷阱之中,但依然依靠強橫的實力,讓對方的謀劃落空,並且將對方國王俘虜,獻俘闕下。」張誠總結性的說道。

  葡萄牙的總督府和當地的土著相愛相殺了八十年,仍舊飽受土著的困擾。

  在海的對面,大明環球貿易的船隊,在一步步走入了精心布置的圈套,有心算無心的前提下,擊破了對方三萬人的圍攻,並且攻入了對方的都城,俘虜了對方的國王。

  這聽起來很離譜,但對於大明而言,似乎非常合理。

  畢竟這種事發生過一次,鄭和擊敗野心勃勃的錫蘭國王,並且將其俘虜,獻俘闕下。

  非常合理。


  「顯而易見,麥利那國非常適合作為大明在西洋的盡頭的補給地,一百多萬頃的良田,全部開墾出來,要養活多少人。」張誠明白了劉吉的真實意圖,那裡非常適合安置一個開拓勳爵,並且成為大明的六合之地。

  大明在廣袤的西洋、大西洋,需要一些落腳點,來保證自由貿易。

  一切都是為了自由貿易!

  劉吉押送著一大堆的俘虜,乘坐快速帆船飛雲號,前往了京師,三月的天,渤海灣已經空前的繁忙了起來。

  每年三月初三是開漕節,這一天,秦嶺淮河以北的地方,圍繞著海貿的各行各業開始為海貿做準備,劉吉帶領著船隊抵達了天津州的塘沽港。

  大明皇帝朱翊鈞在三月初七,收到了劉吉下榻會同館驛的奏聞。

  朱翊鈞在接見劉吉之前,收到了兩本奏疏,一本是劉吉奏聞皇帝,關於莫三比克的見聞,另外一本則是禮部的奏疏,關於剝奪楊廷和文忠諡號的奏疏。

  文忠是僅次於文正的諡號。

  諡者,行之跡也;號者,表之功也。

  諡號是對一個人一生功績的蓋棺定論,禮部仔細研究了正德、嘉靖初年的實錄和各種舊案之後,奏聞皇帝,請命撤銷如此高規格的諡號。

  如果楊廷和的諡號是文忠的話,諡號就變得廉價了起來,這對所有文臣都是一種巨大傷害,就像是宋真宗跑去泰山封禪之後,再沒有皇帝願意去泰山封禪了。

  文忠諡號給楊廷和會帶來諡號的貶值。

  禮部的理由足夠的充分,大禮議之爭,是世宗皇帝贏了,如果世宗皇帝輸了,世宗皇帝的下場,最好就是西漢廢帝海昏侯的下場。

  毫無疑問,楊廷和是不折不扣的權臣,如果給楊廷和如此高規格,而且是文忠的諡號,也是對千年以來君君臣臣禮法的破壞,所以禮部做出了糾正。

  「嘉靖四十五年十二月,徐階領科臣科道交章連奏,說楊廷和大節不虧,應得恤典,先帝拗不過徐階,也拗不過這些風力輿論,為了平息議論,只好給他官復原職,並賜諡號。」朱翊鈞思考了片刻說道:「那就依禮部議,褫奪諡號吧。」

  先帝給楊廷和諡號,是朝堂需要,朱翊鈞褫奪,也是朝堂需要,這就是政治的反覆性。

  徐階鬧著要給楊廷和請諡號,就是怕自己不得好死,更是給剛剛登基的隆慶皇帝上眼藥,讓他知道,這朝堂到底誰說了算,但最終徐階和楊廷和一樣,被驅離了朝廷。

  第二本奏疏,劉吉上奏,說明了麥利那國的情況,概括而言,就是麥利那土地肥沃,卻十分的貧窮。

  缺少大型牲畜,就代表著耕作受限,只能依靠人力去一點點墾荒,除此之外,缺少大型牲畜,就缺少了運輸工具,交通十分的閉塞。

  除了缺少牲畜之外,則是當地的黑番十分的懶惰,過分優渥的天時和地利,即便是撒把種子,就能有極大的收穫,當地人並沒有很強的動機,去推動農業的發展。

  麥利那國,使用的武器主要是石片捆綁的長矛以及質量很差的青銅器,在大明看來,那些青銅器的質量,比儒家法三代之上的時候,還要差一點。

  麥利那很適合作為大明在西洋盡頭的落腳點,如果大明在當地站穩腳跟,就可以直接從好望角牴達舊港總督府,在麥利那國的東側,有很多的小島可以作為淡水的補給處,可以節省大量的時間。


  在麥利那國的東側,有連續的島嶼,這些島嶼被葡萄牙人馬斯克林命名為蝙蝠島,島上荒無人煙,劉吉在這些島上,營造了多個補給點,不設人駐防,主要是給大明商隊補給淡水使用,劉吉將其命名為吉福群島。

  劉吉說吉福群島的海水很美,朱翊鈞知道劉吉說的是真的,後世這個地方叫模里西斯,旅遊業是其支柱產業。

  「劉吉給朕帶回來了數十隻渡渡鳥來,讓朕來不務正業。」朱翊鈞坐直了身子說道:「去拿幾隻過來看看。」

  (渡渡鳥)

  馮保很快就抓了三隻渡渡鳥來到了通和宮外,朱翊鈞看著面前的渡渡鳥,渡渡鳥最大的特徵是巨大的喙,將近七寸,藍灰色的羽毛,顯得格外的漂亮,翅膀很小,代表它無法飛行,尾巴有一簇捲曲的白色羽毛,看起來頗為蓬鬆。

  這個鳥看起來有點呆,而且警惕性不高,被人搬來搬去,只是好奇的看來看去,而不是畏懼。

  「嘟嘟!」

  本來還在好奇的渡渡鳥,發出了尖銳的嘶鳴聲,拼命的撲棱著短小的翅膀,看起來有點滑稽。

  渡渡鳥的叫聲是嘟嘟,因此而得名,大明水手們很喜歡看它們發呆,並且以驅趕它們取樂,慌不擇路的逃跑的時候確實很好笑。

  好脾氣的渡渡鳥之所以驚慌到這個地步,是因為一個大手抓住了它的脖頸把它提了起來。

  朱翊鈞伸出手將渡渡鳥抓了起來,拿在手裡,將渡渡鳥尾巴上的絨毛拽了下來。

  渡渡鳥的羽毛之下,覆蓋著一層厚厚的絨毛,從手感上來看,成年的渡渡鳥居然有三十多斤重,比大鵝還要重。

  「取些白鵝絨來。」朱翊鈞將渡渡鳥扔回了籠子裡,手裡拿著一撮羽絨。

  小黃門取來了大明宮廷最好的白鵝絨,自唐朝時,白鵝絨主要用於製作輕便的保暖內襯和被服,朱翊鈞將白鵝絨和渡渡鳥的羽絨仔細對比了許久,才確定,不弱於白鵝絨。

  格物院的博士曾經做過一個無聊的實驗,將沸水用不同的被服包裹,插入溫度計,時間兩刻鐘,測定各種被服的保溫性,為了精確,一共做過上百次試驗。

  羽絨服包裹降溫了3度;毛呢包裹降溫了5度;皮衣包裹降溫了7度;棉布降低10度。

  朱翊鈞曾經關注過這個無聊的實驗,羽絨的保溫率最高,而渡渡鳥身上的羽絨質量上乘,蓬鬆度柔軟度都是上乘。

  大明皇帝看著在籠子裡一搖一晃的渡渡鳥說道:「它的脾氣很好,比大鵝的脾氣要好得多,看起來有點懶散;有三十多斤重,肉很多,蛋的個頭比鴨蛋要大一些,最重要的是不挑食,一個很好很好的家禽。」

  「送寶歧司,給大司農培育一下。」

  根據水手們說味道很不錯,有點像鴿子肉,朱翊鈞沒捨得殺,一共就帶回來幾十隻,先繁衍生息,人工選擇培育下,增加家禽的多樣性。

  朱翊鈞很喜歡這些看起來不起眼,卻能悄悄改變大明,給大明的餐桌增加多樣性的農作物和畜牧種,對大明很有益處,人其實很簡單,就是衣食住行。

  劉吉的奏疏除了詳細描述了麥利那國、吉福群島之外,還描述了莫三比克的殖民戰爭。

  葡萄牙在莫三比克最重要的利益是黃金,泰西和大明不同,泰西有大量的銀礦,各國都有白銀產出,而黃金卻極為稀少,莫三比克有一條河,叫贊比西河,贊比西河的上游有大量的黃金產出。


  葡萄牙的殖民者從城堡里出發,經過了數百次的進攻,仍然沒能拿到黃金礦區,為了獲得足夠的黃金,紅毛番選擇了聯姻的方式。

  在莫三比克總督府,誕生了一種普拉佐制度,這是一種身份政治,只授予給當地的女性,也叫做普拉佐女士。

  任何獲贈普拉佐女士身份的女子,都可以在殖民者的城堡中生活,免於戰亂之苦,而且她的財產可以得到充分的保護,甚至得到上流社會的認可,普拉佐女士可以出席各種酒會,學習葡萄牙語和拉丁文,穿著華美的服飾,學習各種禮儀。

  她們手中的黃金,就是上流社會的入場券。

  最有趣的就是,普拉佐女士的身份,是可以世襲的,但只能由女兒繼承這個身份,基於身份的原因,財產只能由女子繼承。

  想要獲得上述特權,條件是普拉佐女士必須要嫁給葡萄牙人,並且皈依天主教,並且發誓效忠。

  普拉佐女士因為擁有黃金數量不同,等級森嚴,一共有四級,四種等級的身份擁有不同的特權,最高等的普拉佐女士,甚至可以加入總督府議會,參與政策的決策。

  當然,沒有足夠多的黃金,也不是什麼問題,普拉佐女士的等級還有另外一種晉級方式,感化。

  感化分為兩種,第一種是介紹。

  一個最低等級的普拉佐女士,只需要介紹112名合格的土著女士成為神的皈依者,就可以晉級到最高等的女士。

  但同樣還有十分嚴格的連坐制度,一個普拉佐女士不嫁給葡萄牙人,背叛了丈夫或者神,被視為不貞和不忠。

  這112名被介紹入城的普拉佐女士,都要接受懲罰,懲罰就是火刑柱。

  感化的第二種方式則是戰爭。

  在聖·詹姆斯堡就住著一千四百名普拉佐女士,每次殖民者和土著夷人開戰的時候,這些普拉佐女士就會和殖民者一起出城,充當說客,說服當地部落放棄抵抗,或者成為內應,因為部落被攻破後,女子被俘虜,視為該名女子感化。

  「朕不得不承認,在殖民這件事上,泰西人是極其厲害的。」朱翊鈞在詳細研究了這個普拉佐女士制度後,由衷的說道。

  大明皇帝終於理解了為何黎牙實老是批評大明當爹有癮,爹味兒十足的道德感,反覆強調大明殖民過程中,有高道德劣勢。

  朱翊鈞作為皇帝,已經儘量收起爹味了,有的時候,朱翊鈞甚至覺得,大明可以在低道德上,和泰西一較高下!

  不就是比不做人嗎?大明有自己的華夷之辯!

  朱翊鈞徹底清醒了,在低道德優勢上,還是泰西人遙遙領先。

  「陛下,臣覺得沒啥用。」馮保低聲說道:「這都是術,不是道,就是這麼做,贊比西河的上游,紅毛番依舊沒有掌控贊比西河的上游,夢寐以求的黃金,還是要通過貿易獲得。」

  葡萄牙人利用普拉佐女士的感化,徹底占據了殖民戰爭的上風,但也僅此而已了,葡萄牙人依舊沒能攻入贊比西河的上游,將黃金的礦區,掌控在自己的手裡。

  土著部落發現了這些普拉佐女士做的事,就開始禁止普拉佐女士進入部落,甚至是無條件格殺,來杜絕可能存在的風險。

  葡萄牙人在莫三比克的第二大利益,就是黑番奴。

  莫三比克每年可以抓捕超過一萬名奴隸,送到各個種植園裡種植,和大食商人喜歡做壟斷生意不同,這些奴隸,全都不會閹割,這樣到了種植園裡,可以繁衍後代。


  莫三比克的奴隸生意,不分男女,都會裝船起運販賣。

  「劉吉有充足的證據表明,那些失去了價值的普拉佐女士,會當成奴隸被丈夫販賣,因為和大明做生意的葡萄牙人,身邊的女伴經常更換,並且那些裝船的女子裡,有部分是很明顯的混血。」馮保提醒陛下,劉吉的奏疏里的細節。

  黎牙實鼓吹的契約精神,只是一種追求,就像是士大夫的仁善一樣,是一種道德訴求,而不是現實。

  現實就是,紅毛番壓根就不會遵守約定,普拉佐女士原來的部落被攻破後,失去價值的女士就會送上船,賣到不知道什麼地方去。

  這引起了普拉佐女士的反抗。

  上一任莫三比克總督府的總督埃內斯,被一名普拉佐女士給殺死在了總督宮,這個女士叫做卡洛維,這個普拉佐女士逃出了城堡,並且建立了反抗勢力,對抗莫三比克總督府,號召普拉佐女士反抗。

  新任總督至今沒能平定這一股由普拉佐女士構成的反抗勢力,算是自食其果了。

  「準備下宣見劉吉。」朱翊鈞將劉吉奏疏下章禮部,給禮部用於修《海外番國志》使用。

  海外番國志,仍然是大明的暢銷書,任何想要出海的東家、船長都要購買一本,作為參考資料,防止對當地的情況出現誤判。

  次日的清晨,朱翊鈞在文華殿上召見了遠航歸來的番都指揮劉吉。

  「臣劉吉拜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陛下曾曉諭臣:大爭之世,強則強,弱則亡,仗劍方能行四海。臣謹記聖誨,但行至麥利那國,仍然放鬆了警惕,誤入圈套,臣有罪。」劉吉五拜三叩首後,鄭重行禮請罪。

  朱翊鈞坐直了身子說道:「愛卿免禮,朕看了愛卿的陳情疏,讓緹騎詢問了各船長、舟師、舵手、水手等人,愛卿無罪,實乃是敵人過於狡詐了。」

  船毀了三條,水師征戰死亡七人,這不是劉吉的責任,劉吉非常謹慎,星圖、針圖、水文全都確認無誤,甚至劉吉還先派遣了幾條船接觸,一切正常才靠岸。

  靠岸後,劉吉嚴令船員不得飲酒,不得食用來源不明的水食。

  不是這些謹慎的命令,進入了圈套的大明環球貿易船隊,不可能損失這么小。

  「禮部一定要做好撫恤之事,循舊例,子女入松江鎮海事學院附屬三級學堂就學,決計不能被吃了絕戶,母親若不改嫁,仍給軍兵妻室月糧。」朱翊鈞再次強調了撫恤工作。

  犧牲軍兵,都是為大明集體利益征戰而死,忠烈家眷和後人要給足夠的恩榮。

  每年過年,松江巡撫都要代表皇帝本人,去慰問這些忠烈家眷,解決他們切實困難。

  魏國公徐邦瑞,在皇帝南巡的時候,搞出來的制度,給軍兵妻室月糧,生的多給的多,是激勵制度,取得了很好的效果,即便是軍兵犧牲,子女已經可以安穩長大成人,讀的學堂是松江海事學院附屬學堂。

  給大明皇帝朱翊鈞幹活,是不用擔心報酬和後顧之憂的,陛下在做,所有軍兵都在看,人心向背看似虛無縹緲卻真實存在。

  朱翊鈞拿著劉吉呈上的瓷器,面色冷厲的說道:「還有這個麥利那國國王拉朗博,及一眾賊人,斬首示眾,改吉福總督府,敢殺漢人,襲擊我大明船隊,取死也!」

  鄭和當年把錫蘭國王父子獻俘闕下,成祖文皇帝選擇了賜五章袞服,將其納入了藩屬國。

  朱翊鈞選擇了殺。

  就像禮部奏疏說的那樣,時代已經變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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