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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4章 陛下,臣做了一個鳥

2025-01-07 17:13:39 作者: 吾誰與歸
  第784章 陛下,臣做了一個鳥

  神田真一是一個硬骨頭,而且是倭國少數不多很有才能的人,他的《天下興亡論》,朱翊鈞對裡面部分的內容是非常認可的。

  朱翊鈞無法認可,對皇帝本人指責部分,實在是對不上號。

  帝制是一種上限很高,下限也很低的不穩定製度,一個皇帝英明與否,直接決定了帝國的命運和萬民的走向。

  所以朱翊鈞也沒多怪罪,簡簡單單,把神田真一扔進了解刳院裡做標本,片成幾萬片,為醫學進步做出貢獻。

  張居正的公私論第二卷,討論了皇圖霸業和斗升小民的相關性,是非常全面的討論,第二卷公私論,對大明當下具有十分具體的指導意義,朱翊鈞要刊發,張居正覺得大逆不道。

  「先生,理論這東西,再多也是需要實踐,討論而已,天塌不下來。」朱翊鈞做出了決策,你張居正寫出來了,就不歸你了,那是大明集體財富之一。

  知行合一喊了那麼多年,連楊博都做不到知行合一致良知,明明什麼都知道,就是做不到。

  民為邦本、本固邦寧,這句話出自《尚書》,乃是三代之上,也就是堯舜禹時候就形成的共識,是《虞書》、《夏書》、《商書》、《周書》的彙編,可是時光荏苒,快五千年了,不還是那樣,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的吃人世界嗎?

  理論這種東西,說再多,還是要付諸於實踐之中。

  「臣遵旨。」張居正俯首領命,陛下既然不是很在意,那就刊發便是。

  劉吉在廷議之後,得到了皇帝賞賜的各種禮物,其中就包括了張居正公私論的第二卷,公私論第二卷是從人性本私,人人皆私的合理性出發去討論。

  楊朱之說雖然已經消失在了歷史長河之中,只剩下別人典籍里的隻言片語,但大明的賤儒們,都活成了楊朱之說本說,這種行為是有合理性的,趨利避害是人的天性。

  這些活成了楊朱本人的賤儒們,有三個最大的行為邏輯。

  第一,只做對自己這個個體完全有利的選擇,甚至連九族都可以拋棄。

  第二,群體利益受損時,立刻出賣群體,迴避個人利益損失。

  第三,群體利益受益時,立刻使出渾身解數破壞,停止群體增益,否則視為個人利益損失。

  「這種人活著有什麼意思呢?」劉吉看完了開篇,就急匆匆的趕回了會同館驛,迫不及待的準備把公私論認真讀完。

  萬事萬物之間都存在普遍聯繫。

  草原上的牧民為了更高的收益,過度放牧,導致了草場退化成為沙地,越是退化,牧民之間對草場的競爭就越發的激烈,草場退化問題就會加劇,等到北風吹,京師遍地的沙塵。

  人在社會學的定義中,是一切關係的總和。

  萬曆開海以來,大明國朝致力於瓦解小農經濟,向商品經濟蛻變,商品經濟越是發達,皇帝的皇圖霸業,和斗升小民之間的聯繫就越發的緊密。

  大明只有一個地方,真正意義稱得上是商品經濟,那就是松江府。

  松江巡撫汪道昆履任松江的時候,計劃松江府在十年內,因為開海能增加三十萬人,而萬曆十四年,松江府總人口已經超過了三百五十萬人,一舉超過了京堂,之前的規劃都變得可笑,只能全面推倒重來。


  松江府完成了商品經濟蛻變,小農經濟瓦解。

  在普遍小農經濟的情況下,大多數的人的生活範圍,世世代代不超過二十里,大多數的人不會和十里八鄉之外的人發生任何聯繫,皇圖霸業和斗升小民幾乎沒有任何關係,而皇圖霸業一定會成為斗升小民的負擔。

  所以窮兵黷武、大興土木是要反對的,而且要旗幟鮮明的反對,防止國朝動盪,把社會各個階級拖入深淵之中。

  在強人身依附關係不斷瓦解、大規模自由僱傭關係確立之後,皇圖霸業開始和斗升小民變得息息相關。

  因為商品的種類在增多,物質在變得豐富,皇圖霸業越強盛,即便是斗升小民也會受益。

  大明人一定比麥利那國茹毛飲血的國民生活的要好。

  天下是天下人之天下,陛下的批覆的這句,包含的內容很多很多,開疆拓土、對外戰爭、軍備革新、官路馳道、興學辦校等等皇圖霸業,這和每個人都有關係,而且關係重大。

  如果完成了商品經濟的蛻變,那麼所有人都生活在一個貨物快速流動的龐大經濟體中,所有人的命運都和這個經濟體的興衰有關,這個經濟體越好,所有人生活就越好,經濟體越壞,生活就越壞。

  能夠將皇圖霸業和斗升小民聯繫起來,就打破了自古以來的魔咒,皇權不下縣,朝廷的權力,可以通過各種各樣的方式,傳遞到村這一個級別時,政治架構會迎來翻天覆地的變化。

  劉吉看到這裡的時候,心底立刻升起了一個疑惑。

  當今陛下足夠的英明,也有足夠的企圖心,孜孜不倦的追求著皇圖霸業,但萬一皇帝變得懶散,甚至沒有什麼野心,根本沒有什麼皇圖霸業,大明又該何去何從呢?

  這個疑惑本身就已經足夠的大逆不道了,這是在質疑君王君權的神聖性。

  就像遷徙到遼東的漢民,他們的目標就是五間大瓦房,老婆孩子熱炕頭,一旦實現的話,就會小富即安,取得一些成績就會變得滿足,甚至不思進取。

  大部分的皇帝,都是只想要生殺予奪的權力,不想承擔任何國朝興衰的責任;只想要支配天下的財富,而不想承擔任何處理政務的辛苦。

  比如潞王殿下就是如此,人性本私,這是合理的選擇。

  受國之垢,是謂社稷主;受國不祥,是為天下王,但大多數的君王,都不是社稷主,也不是天下王。

  很快,劉吉就釋然了,其實皇帝沒什麼上進心,有些時候,也是好事,沒有足夠的能力,過多的上進心,反而是一種禍害,什麼都不做,有的時候也是一種智慧。

  張居正在公私論的第二卷中,用長篇大論去討論了皇圖霸業和斗升小民之間的相關性。

  劉吉看著手中的公私論,這僅僅才是前兩頁,後面還有大堆的內容,去討論公與私,學而不思則罔,但是這書,看的劉吉膽戰心驚,那些呼之欲出的問題和答案,讓他有些呼吸急促。

  劉吉小心的翻到了第三頁,而後他發現第三頁的論述,變得更加大膽了起來。

  公私從來都是一個相對的概念,天下人人為私,這是人性,是極為合理的,只要這個世界還存在私有制,那麼就一定會階級分野。

  那麼每一個階級都會產生一個相比較個體更大的集體,相比較個體,階級整體就是公。


  張居正第一次精確的描述了階級的概念,階級,是一個集體對另外一個或者數個集體的壓迫與被壓迫、統治和被統治,這種對立關係的概括。

  這種對立,是建立在生產關係之上,也就是說生產關係建立的時候,朘剝和被朘剝的對立關係建立,統治和被統治者關係建立。

  令人絕望的就在這裡,只要還有私有制,朘剝就會建立;就一定有階級;只要有階級,就一定會有壓迫;只要有壓迫,就一定會有反抗。

  人與人之間的矛盾,階級與階級之間的矛盾,就成為了必然。

  所以,一切的階級矛盾、鬥爭,最終都會演化成為政治矛盾和鬥爭,表現為政治中激烈的權力較量。

  君臣、文武、內臣外臣、鄉賢縉紳與窮民苦力、催科和武裝抗稅、奴役和操戈索契等等諸多矛盾衝突,其外在表現是多種多樣的,但其根本還是各階級之間的矛盾和鬥爭。

  各階級之間的矛盾和鬥爭,愈演愈烈的衝突,最終會毀滅彼此,國朝、君王的義務,就是以凌駕於所有階級之上的權力,去調節各階級之間的矛盾,這是國朝的職能,如果無法完成調節,國朝失能則必亡。

  「君,天也,天次之序,比附倫常,人主當使人臣,和而不同,爭而不破,何如?唯器也。」劉吉喃喃自語的說道。

  皇帝是大明唯一的一片天,所有的秩序都依附於皇帝而存在,人主要做到,讓天下人有不同意見,但不要撕破臉,說得好聽,但要怎麼才能做到呢?

  唯器也。

  皇帝對這三個字,進行了全面的註解。

  作為統治階級,要在經濟活動中,占據主導地位,只有如此,才能形成權威統治,如果無法在經濟中占據主導地位,那麼就一定會失去統治階級的政治站位。

  奴隸主階級失去了主要地位,世家高門走上了歷史舞台;

  等到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土地到了鄉賢縉紳手中時,依託於鄉賢縉紳的科舉取士開始鋒芒畢露;

  小農經濟開始瓦解時,工坊主、新興資產階級開始取而代之。

  這片土地上的統治階級一直在變,統治階級之所以能統治,調節其他階級的矛盾,是經濟中占據了主導地位。

  劉吉看完了這四頁,撓了撓頭,放下暫時先不看了。

  張居正說的非常的含蓄,需要認真理解,頗有讀書人的風範,寫的道理需要對政治的邏輯有基本的認知,大約就是那種『懂的都懂,不懂也懶得解釋』的風範,講道理也是遮遮掩掩。

  陛下就不一樣了,陛下的註解總是俗文俗字,生怕人看不懂,非要解釋的清清楚楚。

  在劉吉研究皇帝陛下的註解時,提刑指揮使陳末,正在帶領著二十多個騎兵,奔馳在草原之上。

  已經是晚春,但草原上的風依舊冷冽,草原上的草帶著露珠,折射著清晨的朝陽,馬蹄聲陣陣,鐵蹄踩碎了露珠,將剛剛吐出新芽的青草踩進了泥土之中。

  陳末帶著緹騎在追捕一名案犯,這是神田真一的同謀,神田真一搞出那本《天下興亡論》有內鬼配合,而陳末要抓的人,就是關鍵人犯。

  這個人犯出現在了宣府張家口堡,打算經此處前往歸化城,在宣府時,旅店的店家,認出了案犯。

  人犯帶著五名隨從,在發現異常後立刻逃竄,張家口堡反應稍微慢了點,被人給跑了。


  矛盾、公私、生產、階級、分配、鬥爭這些,陳末根本不理解,也懶得理解,他就一個辦案的緹騎,他覺得自己不需要理解那些,他就知道兩個字,忠誠!

  敢和倭寇攪合到一起試圖顛覆陛下的統治,陳末就不可能放過這些逆賊!要不然他陳末就對不起一年近三百銀的俸祿,以及子嗣講武學堂等等待遇。

  陳末看了看緹騎,心情頗為平和,這些膽大包天的逆賊,根本跑不了。

  緹騎人均三匹馬,而逆賊一人只有一匹馬,即便是逆賊的馬,是上等的後山馬,耐力極強,但跑了一百二十里後,一匹馬喘著粗氣,馬失前蹄,馬背上的逆賊摔在了地上,被緹騎抓捕。

  很快,逆賊的馬都開始失力,這些賊人連匕首都掏出來,扎在了馬背上,但馬匹還是接二連三的倒下。

  「以多欺少,這不公平!」典型的草原大漢,甚至連髮型都是三搭頭,就是頭頂兩邊剃光,直到鬢角,前額留一綹頭髮,被綁著的大漢,依舊滿臉的不服氣。

  輸的太憋屈了,緹騎全靠著馬多,根本沒有騎術。

  陳末一隻手扛著騎銃,一隻手拉著韁繩,讓馬匹慢行,平靜的說道:「我是陳末。」

  「天鷹海東青?」大漢面色立刻就變了。

  陳末這個名字在大明並不響亮,左右不過是個五年份的墩台遠侯罷了,但是在草原上,赫赫有名,人稱天鷹海東青,有起錯的名字,絕沒有叫錯的外號。

  當年有一個兩百人的馬匪追殺陳末,陳末殺了十二個,逃出生天,後來陳末引官軍,滅了這個馬匪山寨。

  在一一看無一錯版本!

  馬匪最麻煩的地方,就是摸清楚他們遷徙和駐紮的地方,只要找到,就能剿滅。

  陳末抬了抬頭,兩隻手端槍,扣動了扳機,燧石在火鐮上摩擦出了火星,點燃了火門裡的火藥,引火藥迅速燃燒,發射藥在槍膛內猛烈爆燃,鉛子打著旋,呼嘯而出,射向了天空,射中了在天空盤旋的禿鷲。

  「久疏戰陣,有些手生了。」陳末清理著騎銃,對著大漢笑著說道:「你老實交代,否則我有的是手段讓你開口。」

  大漢本來還琢磨著搶匹馬,繼續逃跑,現在他放棄了,當年陳末的箭就準的厲害,現在這火銃玩的也這麼好,跑是跑不掉的,只能老實交代,防止被一槍斃了。

  陳末帶著大漢回到了宣府,乘坐火車過居庸關,用了一天的時間,抵達了大明京師西直門車站,將案犯押入了北鎮撫司天牢之中。

  「也就是說草原上依舊有抱著重塑大元榮光的死硬之徒,抗拒王化,才和神田真一同流合污?」朱翊鈞眉頭緊蹙的說道:「朕怎麼感覺這中間,還缺少一個關鍵人物,居中聯繫。」

  「倭寇和北虜,攪合在一起,沒人居中介紹,他們怎麼可能相識。」

  「陛下聖明。」陳末俯首說道:「陛下南巡到天津,河間章氏子殺父,而後查出了走私阿片之事,根據神田真一的交代,河間章氏和倭寇一直有來往,被斬首的章平山,有一外室子,名叫章聽軒,居中聯繫。」

  「已經逮捕入了天牢。」

  「哦,殺父之仇。」朱翊鈞理解了,他南巡路過天津,把人家河間章氏滿門給端了,把人親爹殺了,把賺大錢的阿片買賣破壞了,這不在案的外室子,憤恨報仇,也算是情理之中。


  「一併送解刳院吧,他要不跟倭寇攪合在一起,朕還給他個體面。」

  報仇就刺殺,朱翊鈞還認他是條漢子,和倭寇搞到一起,那就只能送到解刳院為醫學做貢獻了。

  「陳末,皇叔讓朕去看看他的新玩具,走一起去湊湊熱鬧,朕還有話要問你。」朱翊鈞站起來,皇叔朱載堉搗鼓出來一個好玩的東西,已經定好了行程,但宣府大同清汰的情況,朱翊鈞還沒問清楚,所以就一起辦了。

  陳末將自己看到的情況一五一十的講了出來,沒有任何的隱瞞,周良寅的清汰很成功,他奏聞皇帝還有點保守了,生怕出現反覆,沒有容錯。

  周良寅清汰主要辦法,是找到循吏和冗員的共同點,進行定點清除。

  比如點卯冊,點卯冊上人人都在,但其實筆記都是出自同一個人,那說明這個人是這個六房裡唯一的中流砥柱,是循吏;

  在點卯冊上,誰缺勤最多,把他和他的裙帶清掉,衙門可以照常運轉,有他沒他都一個樣,那一定是冗員。

  「他這個清汰法有點熟悉啊,這不是朕稽稅用的李開芳公式嗎?」朱翊鈞越聽越覺得不對勁兒,這周良寅還在抄!

  以前周良寅喜歡抄侯於趙,侯於趙走一步,周良寅就喊一句我也是,現在周良寅抄到了皇帝的頭上!

  李開芳公式其實就是條件概率計算公式,公式雖然麻煩,但朱翊鈞用稽稅這件具體的事兒,解釋的太好了,以至於周良寅直接拿去用了,他甚至把張居正的《賤儒通疾疏》,拿去當做冗員的條件,進行全面篩選。

  陳末想了想說道:「那麼多人,周巡撫總的想辦法,把循吏和冗員區分出來才是,這既要保證衙門一切正常,還要把多餘的冗員清理掉,這有好辦法,自然要用。」

  「給國朝辦事,就讓他抄去吧。」朱翊鈞不是很在意的說道。

  朱翊鈞和陳末一邊走一邊說,就到了皇家格物院的門前,見到了朱載堉,而後乘坐了火車前往了北大營,皇家格物院搗鼓出來的東西,實在是有點大,格物院有點施展不開。

  「陛下,這是黃子復黃博士的發明,讓黃博士來為陛下解釋,到底搗鼓出個什麼。」朱載堉把黃子復領到了皇帝面前。

  黃子復是當初譚倫舉薦給朝廷的山人,心靈手巧擅長工匠製作,譚倫病逝已久,但他的朋友依舊在為大明發光發熱。

  「臣拜見陛下,陛下聖躬安。」黃子復恭敬見禮,才站起身來,猶豫再三說道:「陛下,臣做了一個鳥。」

  「鳥?」朱翊鈞一愣,面色凝重的說道:「仔細說說。」

  「陛下,水師有綁在船上放飛的熱氣球,因為絲綢製作,價格極為昂貴的同時,還有隨風而動的缺陷,水師有迫切的需求,需要飛得更高,看得更遠,水師總兵陳璘的想法是,弄一個能帶人的風箏。」黃子復首先說起了閱艦式出現的熱氣球。

  孔明燈,就是熱空氣上升,熱氣球是大號的孔明燈,但絲綢真的太貴了,隨風而動的熱氣球變數太大,所以水師希望格物院能夠搞一個符合需求的風箏,方便瞭望。

  大明軍對於情報非常重視,海戰觀察敵情只靠瞭望塔和不穩定的熱氣球,實在是讓水師非常惱火,就詢問格物院能不能搞個大風箏,把人帶上天。

  「臣就開始按照水師的要求,開始設計。」黃子復拿出了一本厚厚的筆記,呈送給了皇帝。


  朱翊鈞打開了筆記本,筆記本非常厚重,最開始的設計圖紙,和泰西達文西的撲翼機有些類似,人俯臥在撲翼機中部,腳蹬後頂板,手扳動前部裝有鳥羽的橫杵,像鳥一樣扇動,試圖飛起來。

  從筆記上,可以清晰的看到,黃子復在那段時間非常非常的焦慮,草稿上全都是黃子復畫的叉號,甚至還有黃子復對自己的抱怨。

  主要是浪費了十數萬銀,都沒有任何的成果,一次次的失敗,讓黃子復有點頭暈目眩。

  撲翼機的設計圖紙占了大半,而後設計風格忽然就變了。

  「陛下,臣那天睡得有點不安生,一直做夢,夢裡是什麼,臣記不得,但臣醒來之後,就想到了硬帆。」黃子復介紹著他的設計思路為何會改變。

  大明的硬帆可以行八面風,即便是逆風也能前行,曲面的硬帆,因為空氣流過的路程不同,一面空氣流速快,一面空氣流速慢,會產生壓力差,產生力推動船隻航行。

  把硬帆橫過來,就可以產生向上的托舉力了。

  黃子復將硬帆平放,開始了新的圖紙設計,材料也從最開始的布料,變成了全木材製作,並且在關鍵的位置進行了鋼件加固,每一次實驗,都會有新的收穫,從草稿紙上文字和圖紙,看得出黃子復的心情越來越好。

  在整個設計過程中,空氣升力及機翼的角度、機身的形狀、方向舵、升降舵、起落架等等開始出現。

  「這是空氣壓力圖表?」朱翊鈞翻到了最後一頁,五丈的高台,五年時間,三千多次實驗數據,數據匯成了面前的壓力差圖表,從無人到有人,一點點修改硬木機翼形狀,力求機翼的曲面得到足夠的升力,滿足需要。

  「臣一共設計了5種單翼滑翔機和2種雙翼滑翔機,最終確定了這兩種滑翔機。」黃子復說完,讓人拖來了兩台滑翔機。

  第一台帶著一個大三角的滑翔翼,機翼大約只有一丈,單翼要交付水師用於偵查使用,海上拖拽也比較輕鬆,像是風箏。

  第二台是雙層機翼,機翼長達兩丈有餘,設計的極為複雜。

  (雙翼滑翔機示意圖)

  「目前在地面牽引之下,這台雙翼滑翔機從五丈高的地方滑落,可以滑翔三十五丈的距離。」黃子復介紹著這一台定型的雙翼滑翔機的性能。

  黃子復不光是說,讓人將滑翔機拖到了五丈高的土台之上,土台長二十丈,在台子上安裝著一個生平四號七十二馬力的鐵馬作為拖曳動力,一名緹騎趴在了滑翔機上。

  隨著鐵馬的咆哮,滑翔機被拉動,速度越來越快,繩索脫離,滑翔機在慣性之下,激射而出,飛了出去,緹騎調整自己的姿勢,控制著方向舵,讓滑翔機保持穩定,平穩的滑落在了遠處的地面之上。

  滑翔機已經經過了數次無人實驗,甚至綁了兩頭豬上天,實驗了近百次,才讓緹騎上了滑翔機,最開始是一丈高拖拽,而後一點點的增加,最後增加到了五丈高。

  「鐵馬如果能夠繼續縮小,馬力有一百馬力以上的話,可以帶著給這個雙翼滑翔機提供足夠的動力,它可以在天上一直飛!」黃子復頗為興奮的解釋,為何滿足了水師的需求,還要繼續研發。

  朱翊鈞清楚的知道,黃子復掉到坑裡去了。

  就像是朱載堉一直在搗鼓蒸汽輪機一樣,在當下的大明,不可能有結果,蒸汽機自重實在是太大了,煤炭、水,全都太重了,機翼的升力根本無法把蒸汽機帶上天。

  「這個項目朕投了,你安心製作就是。」朱翊鈞笑的陽光燦爛說道:「花多少錢,跟朕說就是,內帑完全資助。」

  註定沒結果的事兒,但朱翊鈞依舊堅定的投資,失敗並不可怕,整個過程中,機械設計的經驗,是無價的,這些經驗,可以讓蒸汽機小型化、改變構造,提高熱利用率等等,好處數不勝數。

  穩賺不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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