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是容兒不懂事,容兒知錯了。我已將香製成香衣,二伯母可將其置於枕間,夜間香氣盈盪於床帳,仿若置身花海,必能助二伯母安眠。」
「紅袖早前說,孟家給大房送了牡丹來。我還有些納悶,算著時候也得再等半月才是牡丹開的時節。誰承想,你竟連香都制好了。」二伯娘最好附庸風雅,自然對時人吹捧的香料趨之若鶩。
「嗯,姨母教我修習香道,唯恐短了我的材料,有什麼好的,都先緊著我。這批早牡丹數量不多,取了蕊,就做出這一小盒來,很是稀罕。」
前世自己好似被豬油蒙了心,一門心思撲在顧修霖身上,為了他不惜與孟家鬧翻,如今看來又是蠢事一樁。
孟氏聽了這番話,眼神微動,張了張嘴卻沒說出一句來。夫君下葬後,妹妹曾來府中小住勸導她,可她哪裡聽得進去?
如此一來,姐妹二人的感情難免生疏了起來。未出嫁時,她們二人整日裡形影不離,如今竟形同陌路。
想到此處,孟氏不禁紅了眼眶,忍了又忍,才沒叫眼淚落下。
尤氏從賈嬤嬤手中接過荔枝紋香盒:
「嗯,是這個味道,百花縈繞鼻尖,美不勝收!容丫頭年紀雖小,手藝一點不比孟家妹妹差!話說回來,二伯母是真心為你好,才想帶你去的,容丫頭再想想?」
尤氏將香盒遞給紅袖,轉身拉過傅婧容的手,語重心長。
「二伯娘說的是,容兒收拾收拾便去。」
尤氏今日反覆勸說讓她赴宴,難不成除了壞她名聲,還有別的企圖?
「哎,這就對了!衣飾方面,嗯,你自己拿主意吧!安平縣主自小養在宮中,伴著公主長大,衣飾不可寒酸失禮。」
尤氏本為傅婧容準備了一套繡牡丹的青綠紗衣,頗有前朝富貴無極的氣勢,能將傅婧容的嬌媚襯出個十成十。
不過,那副模樣,美是美,卻不是做正經人家的當家主母的裝扮。若按長姐說的,那位真瞧上了她,夫君的職位想必還能再動上一動!
平日裡也沒瞧出她多在乎守孝這事兒,沒想到傅婧容對父親的感情這麼深,竟連宴飲都不願去。
這會子再拿出那身衣裙,只怕會橫生枝節。
無妨,只要孝期出門玩樂,於她名聲總是有損的。
出了院門,想到傅婧容的表現,尤氏問道:「紅袖,你可覺得,今日七丫頭有什麼異常?」
「奴婢聽綺霞說,方才咱們姑娘與七姑娘冷了臉。許是七姑娘心頭還惱著呢!」
想起長姐的囑咐,尤氏皺眉,謹慎吩咐:「去查查,七姑娘最近與什麼人來往,可有異常。關鍵時候,小心謹慎些總沒錯。」
「是。」紅袖答道。
傅婧容挑挑揀揀,最終定了一條淡藍繡小簇團花暗紋的裙子。傅婧容還未上妝,綺霞便來催了兩回。
傅婧容潔了面,只敷了薄薄一層粉,抿上口脂,便急急帶著筱竹往外走。
院門處,姜嬤嬤已收拾齊整等著了,抬頭看見姑娘身邊帶著筱竹,張了張嘴,連叮囑筱竹的話都沒說出口。
筱竹是家生子,性格討喜,頗得眾人喜愛。而且她打小就跟在姑娘身邊,自己曉得的,她自然也都知曉。
姜嬤嬤知道,有什麼變了。一種難言的失落之感,湧上她的心頭。
她看著遠去的兩人,搖了搖頭,咬牙下定決心:若是不照二夫人的話做,我那可憐的孫孫如何還能有命在?
傅婧容一出大門,便聽到傅婧儀的抱怨。
「姐姐不是說不去的嗎?打扮起來倒是沒完了……」傅婧儀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尤氏打斷。
「容兒來啦?安平縣主的宴會向來華貴。這身衣裙有些素淨了。」尤氏上下打量著傅婧容的妝扮,語氣平淡,似乎並無不滿,但言辭卻是不認同。
「聽聞因臨近先皇忌辰,太后心情不佳。皇上作為一國天子,不惜彩衣娛親。當真是至純至孝!安平縣主身為皇家人,自然能體諒容兒的一片孝心。」
「嗯,容兒真是長大了,說起理來一套一套的。不過提點你一二句,你便搬出聖上來,伯娘也不好多說什麼了。上車吧!」
尤氏好似受了什麼委屈一般,鼻頭紅紅的。
她這個二伯母是個能裝會演的,說哭就哭,說暈就暈。傅婧容自然不會接她的戲,福了福身子,利索地上了自己的馬車。
尤氏驚訝不已地瞧著傅婧容無比流暢的動作,僵了臉:往常,容兒必會主動來安撫她,還會拿出不少好東西。今日是怎麼了?
上了馬車,她才問起傅婧儀:「儀兒,你可覺得容兒有些不對?」
「哪裡不對?她一直都是這副死樣子!哦,今日居然敢反駁我了。如今傅家可是我爹爹在支撐!一個沒爹的東西……」
「慎言!她爹也是你大伯父。」尤氏冷了臉,緩了語氣,「即便是為了你的嫁妝,明面上,你也要與她交好。往後不要再說這樣的話了。」
「是,母親。」傅婧儀想起母親之前的叮囑,語氣有些不甘,卻還是答應了。
尤氏看了眼自己嬌養著長大的女兒,卸下了心中防備:
儀兒今日許是把容兒惹急了,容兒這才態度大變的吧?無妨,過兩天,等她氣消了,哄一哄,那傻丫頭必然會和從前一樣,親手將那隻窯變釉瓷瓶恭恭敬敬地捧給她。
另一輛車上,筱竹小心翼翼地問道:「姑娘,方才……」她家姑娘心眼實,今日怎的開竅了?
「嗯,這便是我的態度。從今以後,二房那頭,把面上的戲做足便好。」傅婧容捏起一塊鮮花餅,小口吃著。
等會兒要應付牛鬼蛇神,怕是吃不了什麼東西。
筱竹卻抹起眼淚來:
「二房那對母女總端著清高的架子,一副人淡如菊的模樣,但府中下人誰不知道,她們從咱們院裡拿了不少好東西?
「只恨賈嬤嬤整日裡寸步不離地守著姑娘,我們做貼身丫鬟的,居然連私下提醒姑娘一句的機會都沒有。
「今日,姑娘一回院中就說,不要賈嬤嬤伺候了。奴婢心裡便鬆了一口氣。姑娘總算是看清那對母女的真面目了。」
「嗯,筱竹你在府里人緣好,幫我留意著二房那邊的動作,盯著賈嬤嬤。小心謹慎些,莫叫人抓住尾巴。」
「是!」筱竹的眼眶還濕著,眼睛卻是亮晶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