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8章
所有的行為，都是求一個結果，哪怕為的就是行為本身，也可以看作是一類結果。
黑羅博來到這個宇宙，自然也在尋求一個結果。
儘管來的方式不太體面，是放逐流落於此，但就像《魯濱遜漂流記》中的主人公，流落荒島不是重點，如何從求存到類度假，直至回歸他一直心心念念的文明社會，才是。
所以，世界記憶這個餌，的確是有誘惑力。
正常情況下，即便將一個主物質星球捏爆，也拿不到這東西。
又是兩難抉擇，不過黑羅博早就有宰殺詭皇之心，因此如何抉擇其實並不難。
無非是一邊演繹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的戲碼，一邊注意關鍵原則。
什麼是關鍵原則？自然是毒果子再誘人，也不去真咬。
代入到現實中，只要不令降臨體徹底回歸，吸納其獲取的信息，那麼他就有足夠的靈活性和選擇權。
又或者，順序理清楚，先幹掉釣魚佬，再好整以暇的吃餌，這個順序是不是更合適一些？
降臨體也不需要特意跟本尊通氣，核心認知早就定下，他只需要按照自己的思路行事就好，本尊自會給他兜底。
因此面對精靈王的提議，黑羅博沒怎麼猶豫就點頭應下。
當然，這只是交易的一部分。
黑羅博為精靈族，乃至與之緊密捆綁的自然神的存續弄險搏命，也是有前提的，他得有那個實力資格才成。
而目前已經拉開幕的最後一役，不敢說傳奇多如狗，半神聖者滿地走，那也是集結眾多大能乃至超凡精銳，以盡全功。
想要在這樣的絕強力量面前，贏得一線生機，需要代表『變數」的力量足夠強，而僅是靈魂不全的所謂高階傳奇，顯然無法提供這個等階的力量。
「我知道我接下來的提議，既不仁道，也有乘人之危的嫌疑。但用情商不太夠但比較容易理解的話說：
既然死亡，以及比死亡更痛苦的靈魂受折磨，長達萬年不得安息，已然是既定的事實，那麼做的再決絕一些，拉更多的對手一起痛苦，是不是也可以算作提前收取一些報仇雪恨的利息呢？」
精靈王眼眸中跳躍著火焰，沉聲問：「你打算讓我們做什麼？」
「更痛苦的死亡，以及奉獻血肉和靈魂。」
「獻祭？」精靈王不動聲色的問。
黑羅博曬笑：「向誰？作為自然的眷者，你們應該很清楚，那些外神，步步為營，徹底將世界本源掏空後，才有了重創和奴役自然的這一步棋，包括滅絕你們。
在這樣的背景下，向自然獻祭，不但杯水車薪，根本得不到想要的反饋，反而會被外神們利用，即便不是變相資敵，也差不多了。
向我？且不說我有沒有意願深度進入你們這個世界的恩怨情仇，就算願意，
現在這個不夠完整的降臨體，也根本不具備承受和運用強大神力的格位。
而且時間上也來不及了。外神們也不會傻傻的給我成長的時間。」
面對眼神中透出絕望的精靈王，黑羅博道：「誰都靠不住，只能靠自己。我提供的方法，只不過是更徹底的壓榨屬於你們自己的力量。
用不再有以後，不再有迴響，作為代價，讓每一份犧牲都物超所值，具體到究能做到何等體面，就看你們自己了。
總的來說，是英勇無畏的榮耀戰死，我不知道你們的文化是否認可這是最後的尊嚴和體面，但我能給的，也就是這些。」
精靈王從牙縫裡擠出一個字：「好！」
黑羅博能理解精靈王此時此刻的心情，畢竟這相當於將寵物當家人的動保人土親手將陪伴自己多年的寵物扒皮抽筋。
但黑羅博沒空呵護精靈王受傷的小心心，相反，他需要在其傷口上繼續撒鹽：「進行這等操作，以我現在之能，是辦不成的，得犧牲一位自然聖靈。」說著，他看向精靈王旁邊的座位。
略微靠後、且規格和華麗程度略遜主位王座一籌的是王后御座。
一位集自然之愛於一身，氣質容貌美的令人忍不住嘆息的精靈女性安靜的坐在那裡。
一直以來，她連表情都沒有，更別說小動作，可仍舊存在感拉滿。
精靈王渾身顫慄，眼珠子都紅了。超凡力控制不住的泄溢而出，形成類等離子火焰的燃燒龍捲。
黑羅博面無表情的道：「既然選擇了下場，就應該相信裁判。做大事，最忌瞻前顧後，猶豫不決。
今夜，既然是精靈族的絕唱，誰人不可犧牲？莫非你要以一己私愛，剝奪王后擁抱大義的權力？」
「啊啊————-！」精靈王發出痛苦的嘶喊，很快就變成了咆哮。
王后這時從座椅上站起，百靈鳥般的聲音響起：「我願意犧牲。」
黑羅博也沒再煽情，抬起右手遙遙對著精靈王后，冷肅的道：「敞開心扉接納！」
隨即，便有黃昏之光錐形釋放，在這光芒的內中，殘陽如血，一派猩紅。
精靈王想要做點什麼，但最終，只是雙手捏碎了王座的精美扶手。
王后就那樣在猩紅中融化消失，然後被黑羅博吸納。
精靈王眼角淌血，看向黑羅博的目光，宛如實質的火焰，這真是精神力凝聚到無師自通念力的水平了。
黑羅博報以微笑：「憎恨吧！家恨、國恨、種族之恨，唯有如此，你才有機會擔的起三君之一的格位。憎恨之王！」
他一邊深呼吸，內部消化勾兌聖靈之力，一邊繼續道：
「我的計劃是，三王七公。
我自令恐懼之王，你來占據憎恨之王，毀滅之王要留給瓦解自然權柄最賣力的那位，這是無奈之舉。
但如果並非一家獨大，那麼決戰拉迦尼爾的權重就會比較大，讓誰上位便有了活動的可能。
七公，貪婪、驕傲、嫉妒、憤怒、懶惰、淫慾、暴食。
這麼劃分你應該能理解，為的凝聚眾願之力，繼而形成引力效應，形成並維繫神職神格，只要世間還有智慧生靈，它們便不朽不滅。
十項權柄構建黑暗地獄，不過天道有缺，你若太圓滿，天道便自取其一，讓你不圓滿。所以三王七公，隱去一王，也就是我占據的恐懼之王王座，長久空懸。
七公你來安排，像你這樣的，對於權力班子的宮斗那一套想必不陌生，如何做才能對自身有利，相信不用我多廢話。
這就是我能給你，乃至精靈一族最大的體面。
此恨綿綿無絕期，怎麼報？自然是冥界立旗，地獄開張，慢慢報。
當然，眼前這一仗仍舊很關鍵，它會決定起步時的地獄是個什麼規格。
想通了就來配合我。」
黑羅博說著，便開始施法。
他現在不僅靈魂暫時健全，還跟代表自然的拉迦尼爾連上了線，堪比神靈在人間，呼風喚雨不在話下。
當然，代價也不菲，藉助精靈王后與自然之神緊密聯繫，某種角度講等於是主動讓對方完成侵蝕污染，這種污染是靈與肉同時進行的。
也就是說，現在的黑羅博降臨體，已經不純粹。
這也是從他決定收取世界記憶作為報酬那一刻，就下定決心的。
既然污染已經成為必然，那麼1次跟N次，差別就沒多大了，未來讓本尊去為此煩惱好了。
說的不講究些，也不過就是個帶著一堆病毒代碼的資料硬碟，他相信本尊有能力處理妥當。
一輪暗中勾兌之後，七個虛影先後從黑羅博的身體中走出。
這是七公虛格，每一個都由七條血蛇暫時替代。
王不可自封，公可以由由王赦免。
這也是為什麼七位未來的地獄大公，可以由精靈王拿捏的緣由。
毀滅之王虛位以待，恐懼之王有人不管事，那麼精靈王只要能坐實憎恨之王，就能干涉七公的任免。
當然，這地獄十權柄，背後是由十大地獄法則所代表的力量支撐的，而不是由組織機構賦予。所以，實力為尊，大公幹好了，未必就不能令君王當弟弟，名義是名義，實際是實際。
不過，相對而言，君王的優勢還是更大一些。
黑羅博可不是隨意立杆，恐懼是最生命最古老的情緒，毀滅欲和憎恨也同樣有著廣適性和足夠的深度，撐得起君王的格局。
畢竟地獄魔神格位，並不玩信仰神靈那一套，它更像是戰錘40K宇宙的四小販，只要生靈產生相應的情緒，就等於是為四小販提供力量。反過來說，四小販其實就是宇宙眾生相應情緒的集中具象人格化。
如果戰錘40K的宇宙不是黑暗主基調的，而是光明主基調，那麼恐虐就是英勇之神，奸奇是智慧之神，納垢是生命之神，色孽是愛神。
同樣的道理，黑羅博構建黑暗地獄，也是因勢利導。
這個世界很黑暗，眾生皆苦皆怨皆恨，就連自然也被躁失衡，趨於黑暗扭曲。這正是地獄建立及大昌的前提。
至於人類何辜？只能說，興亡皆是百姓苦，且雪崩之時，沒有哪片雪花是真正無辜的。
就以精靈王庭主殿寬敞的大廳為施法場地。
以黑羅博此時的能力，即便是儀式魔法，也沒有那麼多講究。
儀式中最重要的儀軌步驟，是為了營造良好的氛圍，令施法者進入適宜的狀態。
黑羅博顯然不需要這些前奏。
甚至，他現在搞這個儀式，主要目的也不是為了儀式本身，而是為了調和勾兌。
調和的是靈魂不全的自身，勾兌的自然是法則。
不趁這個機會拿到他想要的法則，那要等到啥時候。
死亡、不死、生命，原本是欠缺生命的，通過勾兌完成了換取。
還有繁殖、融合、怪物、律令、純凝。
以及尚未徹底吸收的黃昏，乃至53條血蛇所代表的類神通，全部成為勾兌的籌碼。
之前，黑羅博一度計劃將類神通這等法則種子，收集完成為一個標準單位的法則，再進行買賣。
可形勢比人強。
或者說，辛苦凝集完整的法則售賣，也無非是多賺取些利潤。
現在雖然賣不上價，但奈何另有優勢。
這種將精靈王后當祭品，繼而讓他跟本世界天道無間隔的交易的機會，不說是獨一無二，也絕度難得。
折算下來，未必就比出售完整法則更虧。
畢竟正常情況下，他這個外來戶，跟自然進行良好溝通，建立和維護合格的溝通路徑，就耗費不費。
而且，對方手裡有你想要的，才能構成交易的基礎，神志清醒才能進行正常交易。
可是以此世界一萬年後天道的鳥樣，其狀態究竟如何，手裡有沒有他想交易的法則，都要打問號的。
更別說他凝集法則，也是勞心勞力，付出不少。
那現在既然折算下來大差不差，不趕緊完成交易，更待何時？
而且說實話，此時的天道，願意跟他交易，也是因為他立黑暗地獄的作為，
順應了天道之心。
用屎尿屁來比喻，這個世界已經髒到被人隨地大小便了，建廁所已然不趕趟，但挖個糞坑，卻屬於亡羊補牢，猶未晚也。
神魔本一體，不能上天，那就入地。
不能偉光正，那就黑深殘。
要不然此世界天道，便是連個安身窩都沒有的流浪漢。
而有了窩，就能安身立命，就能論持久戰，就像質能互相轉換，如果天道能統御此世界的黑暗大勢，未嘗不能看作是一種另類的冬眠蟄伏，以待來日。
天道雖然無心，卻本能的會選擇對自身有益的。
因此，立地獄，就是順了其意，為其存續找到了新出路。
而他這麼搞，也不是單純的舔對方。
地獄只是個概念，只有概念太空泛了，都填充。
填充之前，又要立框架，就像是無土栽培的框架培養皿。
拿什麼立？自然是法則，也就是三王七公。
三王就不說了，他不但把自己填了進去，深度捆綁，以示誠意。
另外兩個，成型也是必然的。
精靈王填充憎恨之王，可謂大勢所趨，他已經是恨欲狂，接下來還要親手送自己的子民去轟轟烈烈的死，這恨意真就是國讎家恨，超越極限。
毀滅之王更是已經預定，坑少蘿蔔多，不愁沒符合資格者就範。
然而七公，就相對有些抽象了。
不是說法理站不住腳，而是手頭上擁有的相關力量，還不足以完成立旗之舉。
這就需要犧牲，需要勾兌。
他犧牲了四十九條血蛇，而相應的類神通，或者說法則種子，是為了強化血蛇的格位的。打包賣，才更容易賣的上價。
有法則種子的血蛇，吹噓一點的說，相當於一隻腳邁入傳奇門檻的准傳奇。
是，僅是個殼子，認真計較，很多細節都不達標。
但負責考核的裁判是自己人。
天道這種時候必然要放寬條件的，它是要竭力促成此事的。
所以，這就是一出雙向奔赴，七名傳奇格位的獻祭，確保一個地獄大公法則的立旗成功。
只要成功，引力效應就開始發揮作用，短時間或許看不出效果，一萬年後呢？
戰場經歷一萬年歲月，絕對稱得上古戰場。糞坑更甚，畢竟這個糞坑，可不是荒廢了在那裡晾著，而是源源不斷的引糞入坑··
這世界既然這麼黑，卻未來會更黑，那麼搞黑產業，自然是緊抓時代脈搏，
未來可期。
可以說，正是因為法則種子捆綁售賣，天道捏著鼻子認了。
然而關鍵時刻，不和諧的因素還是跳出來了。
「為王后陛下復仇！」近衛之一，高喊著口號，只為零點幾秒的混淆視聽，
突襲主持魔法儀式的黑羅博。
此時的黑羅博，分出49條血蛇，又將軀殼當作容器煉爐用，主持儀式的部分，的確是最虛弱的狀態。
精靈王當然出手攔截了，可突襲者早有準備，長期潛伏，換來的除了足夠突元，出其不意，還有就是情報掌握。
眼瞅著精靈王的攔截失效，近衛閃耀著聖潔光芒的武器就要攪局成功。
「刷！』黑羅博身形一閃，後發先至，沒入突襲者身體。
而後，突襲者便主動連收招帶偏斜，關鍵一擊走空。
落地站穩後，這名近衛扭了扭脖子，一張臉就變成了黑羅博的。
他掃視場中或遠或近的精靈們，微笑道：「誰願意做二號？」
無人應答，但有人識時務的主動拉開距離，以示清白。
黑羅博探手在身上抹了一把，便抓出一枚發光的靈魂，在手中團了團，隨後像投擲小物件般丟給了精靈王。
「某位仆神的手筆，過往大約竊取了不少你族的情報，往後漫長的歲月，有它陪伴，能讓你不那麼寂寞。」
精靈王藉助叛變者之魂，恨恨的吡了吡牙，沒說話。
見黑羅博完全沒有回歸主持儀式的意思，才忍不住問：「你不需要—」
黑羅博接話：「不需要，這事自然之神比我積極，也可以做的更好，我只需搭好台子，剩下的會自動運行。」
話鋒一轉，他又道：「現在，讓我們來談一談如何讓你的子民盡忠職守。後勤類的，沒什麼好說的，無非是化身柴薪，燃命燃魂。
前線的比較有說道，畢竟不是簡單的自我感動，要對敵人造成有效損害才算。」
精靈王穩定情緒後，前行了幾步，問：「你打算怎麼做？」
「我在一萬年後的冰原破關時，劫掠了不少詛咒之魂。
這些靈魂中的大部分，若是在這個時代釋放，會造成時空亂，雖然也是一種另類的破壞武器，但太過低效。
等權柄到位後，我會對它們進行批量處理。
最差的一檔，可以用以生成時空湮滅黑洞，有效毀傷半徑大約是15步，代價是與詛咒之魂對應的那名精靈徹底湮滅，許願復活術也救不回來的那種。
次一檔的，可以結合我不久之後加持的血咒來用，靈肉一齊變身，短時間內實力超限，上限是准傳奇，下限是精英，
最高一檔，允許其獲得捨身一擊的能力，刺客類型，瞬間燃爆，能殺傷聖域或半神。
我算了一下，數量剛剛破百，用好了，能給你的仇人們一些驚喜。」
精靈王呼吸變得粗重，雙眼放光的道：「這樣一來，你說能不能·——」
黑羅博直接打斷：「不能。你得搞清楚，今晚的局，本質上時外神們想以最小的代價，為多年來的大項目完美收官。
這其中確實存在拼死一擊，讓對方為自身的傲慢埋單的可能。
但餘量也就是這麼多了。外神真要不計代價其出力，連這樣的可能也將變得極度渺茫。
更何況，這一切的背後，還有古神的意志。
可以說，即便完全狀態的我一早入場，也最多就是將這個世界打爛，讓古神空耗資源，最終啥都得不到。
你到這個時候了，還想要絕地反擊，反敗為勝，想多了。」
精靈王的目光頓時黯淡。
黑羅博又打氣道：「好好醞釀恨意，就任以及干好憎恨之王這一很有前途的職業吧。或許，在遙遠的未來，你還有在更大的舞台上，找回場子的機會也說不定。
哦對了，恨意不足，就多想想自己，畢竟一切的憎恨，其本質是對自身無能的憎恨。如果真的夠強，壓根就不會產生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