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逼真！】
【主播是在拍戲嗎？】
【民國戲？】
彈幕使我的內心稍稍平靜下來了。
這些不合時宜的大兵顯然不屬於這個時代，那麼只有一種可能了，他們應該都是演員吧。
目之所及的幾百個人，全都是演員嗎？羅生門小鎮真是財大氣粗。
這些人中，有多少是演員，又有多少是像我這樣的顧客呢？
我環顧四周，只覺得所有人的表情、動作都恰如其分，並沒有哪個人流露出那種「看戲」的樣子。
可是倒在地上的那個人仍在流著鮮血，死不瞑目地瞪大著眼睛。
「芥川先生，我帶你去個好地方。」管家說。
他拉著車，往橋上去。橋上依稀可辨認出「秦淮橋」三個字，橋下依舊是些玩鬧的孩童，但現在我卻覺得他們的活潑並沒有什麼生機了。
「你要帶我去什麼地方？」我問。
前方的道路一片黑暗，讓我產生了一些本能的抗拒。
「去天上人間，您懂的，男人最本能的追求，無非就是征服與美色嘛，您看起來不像個熱衷暴力的人，那您的生活欲望一定集中在美色了。」
真是個喜歡妄加揣測的管家。
「難道人類沒有更高一級的追求嗎？」
管家不假思索道：「追求這種東西，又有什麼高低呢？四萬年前的人類祖先就在石頭上刻下了女性生殖器的模樣，藝術本身就是人類本能的一種延展吧？」
我對這種說法嗤之以鼻。
就算藝術源於人類的本能，經過幾千年的發展，也早已面目全非。人類早就脫胎於動物了，不是嗎？
「到底去什麼地方？」我有些不耐煩了。尋常時候我是不太會用這樣的口氣說話的，但他那種謙卑的態度使我產生了一種優越感。
「去姑蘇第一樓，那裡的姑娘不僅長得漂亮，而且曲子彈得特別好。」
「大半夜出門，就為了聽個曲子？」
我興趣索然。雖然這座小鎮的布置古色古香，大有一種民國風情，可我卻不是民國人。
網際網路的快速發展以及兩極化的社會結構催生出了一種神奇的生產模式，那就是直播。
無論你什麼時候打開直播軟體，都可以看到數之不盡的美女主播。無論是聊天的、熱舞的、彈唱的……什麼樣的都有。
生長於這種時代的人，對所謂的「姑蘇第一樓」很難產生什麼興趣。
聽出了我的不屑，管家笑了笑道：「那本是前菜，既然芥川先生不感興趣，那我們就直奔主題吧。」
他改變方向，往更深更沉的黑暗裡鑽去。
「其實姑蘇第一樓已經快倒閉了，因為大兵聽曲從來不給錢，而且逼良為娼的事情也不罕見，把這個天上人間搞得烏煙瘴氣。」
「那為什麼還要去？」我有些不滿道。
「增加一種代入感吧，這畢竟是您來到羅生門的第一天。這裡和外界很不一樣，沒有任何約束，是人性的修羅場。羅生門中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位置、自己的角色，您知道您在扮演什麼嗎？」
「什麼？」
「上帝，您扮演上帝。」
顧客就是上帝，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羅生門還在測試期，每天的價格就高達30萬，等到正式運營，不知道價格會到多麼誇張的地步。
窄小的巷子只允許一輛人力車通過，幸好這一路暢通無阻，沒有遇到對向而來的人力車，否則避讓起來也是相當麻煩的一件事情。
但我何必擔心這些事情呢。除非對方也是上帝。
拐過幾條小巷，管家終於停了下來。
這是一戶人家，門口上掛著大紅燈籠，貼著對聯，橫批寫著「芳華為釀」。
管家推開老舊的木門，木門發出輕輕的吱聲。
映入眼帘的卻是一面厚重的屏風，似乎是用來隔絕光影和聲音的。
我走進去，看到了院落里點滿了燭火，酒味瀰漫，女人的歡笑聲此起彼伏。
這裡是做什麼的已經不言而喻，我下意識想要退去，卻突然覺察到管家那一抹稍縱即逝的嘲諷意味。
我在心中冷哼一聲，邁步走了進去。
一個穿著旗袍的女人笑著迎了過來，看起來三四十歲，但是風韻猶存。她走路的步伐都有些刻意，似乎是要展現出女性身體的天然魅力。
這確實是個很女人的女人。
她搖著扇子向我走來，說著我聽不太懂的方言。
見我沒有回應，她有些嘲弄的嬌笑一聲，輕輕地扇著迷你的搖扇，一種天然化妝品的味道撲鼻而來，這一瞬間真的讓我有種穿越到百年前姑蘇城的感覺。
我很想仔細聞聞過去女子身上的胭脂味道，但我終究不是個輕浮的人。理性盤踞在我的頭腦，時時刻刻束縛著我的生命。
眼鏡上沉寂已久的彈幕又重新閃爍起來。
【好漂亮哇！】
【羨慕主播！】
【放開那個少婦讓我來！】
「芥川先生，老媽媽說，她已經不賣身了。」管家笑道。
我的神情讓他們誤會了，我並不是直勾勾地盯著她看，我只是在看彈幕。
老鴇自然也是從普通妓女成長而來的，沒有什麼良家女人會越過賣身的階段，直接成為妓院老闆。
「沒什麼意思。」我搖了搖頭。
老鴇笑著說了幾句方言，管家翻譯給我聽：「姑娘們還沒上來呢，您別著急。」
話音剛落，幾個花枝招展的小姑娘就從屋裡走了出來，一個個都噙著職業的笑意，施了個禮。
不得不說，這樣溫婉漂亮的江南女子很有誘惑力，讓我的心跳也不禁加速起來。
「還是沒什麼意思。」我嘴硬道。
我不知道我有沒有誤會管家的意思，難道羅生門真的是無法無天的地方嗎？
我真的可以在這裡為所欲為嗎？
我有些害怕，一旦我應允，這些女演員真的會跟我在床上纏綿一個夜晚。
同時我也害怕，是我會錯了意。如果我真的精蟲上腦，表現出那種意圖，會被女演員們嗤笑。
她們又不是真正的妓女！
她們只是演員。
是這樣嗎……兩種想法在我腦子裡打架，讓我覺得眼睛有些酸痛。
「不合法吧？」我試探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