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哲哲，現在又是如煙，她們是誰？
未央的四肢被固定在鐵銬子上，恐懼淹沒了她，她抖著牙齒問：「誰是如煙？」
原台極的眼神驀然幽冷：「李未央，你怎麼敢的！你殺了她，卻連她是誰都不知道！」
未央笑了：「我是大銘的長公主殿下，手下雄兵十萬，什麼阿貓阿狗都讓我記住！她配嗎？」
原台極的眼睛瞬間像是充了血，眼球凸出，上面布滿紅血絲。
「好！好！今日我偏要讓你記住她！她叫哲哲，是我青梅竹馬的小表妹，漢名柳如煙。
後來我去大銘為質子，她日夜惦念，學文習武，十六歲那年她被派到京都做密探，到了你的公主府。就因為一個誤喝毒酒的老婢女，你下令杖斃了她。
那時她已經懷了我的孩子，四個月了！」
原來是她！
原來她就是柳如煙！
那女子的容貌未央已經記不清了。
但她做過的事，令未央錐心刺骨。
她毒死了竹風！
竹風是未央的貼身婢女，她們一起長大，她像姐姐又像母親，呵護未央順利長大成人。
但在原台極嘴裡，竹風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老婢女！她被毒死時不過二十八歲，「老」之一字所謂何來？
未央冷笑：「原來是她！殺人償命，不過是一報還一報而已！
在你眼裡，如煙是你的小表妹，是你的愛人，竹風不過一個老婢女。但在我眼裡，竹風是我的親人，如煙不過一謀圖弒主的賤婢而已！
讓我給她殉葬，她也配！當心他們母子壓不住這福氣，永世不得超生呀！」
原台極目眥欲裂。
「李未央，你這蛇蠍心腸的毒婦！她不過毒殺了一個老婢女，罪不至死啊！你卻將她活活杖斃！你知道嗎？我趕到亂葬崗的時候，她整個人都成了一坨爛肉，血都流幹了。
可憐我那未出世的孩兒！
李未央，她是我的摯愛啊！
你卻以那樣慘烈的方式殺了她！
你知道嗎？我日日夜夜煎熬著，卻還不得不面對你這張臉。
看見你的每一刻都讓我噁心！
這把刀，我磨了六年！
今日我親自動手，剖腹取子，讓你也體會體會這種生不如死的滋味！」
天空又高又遠，碧空如洗，那藍色純淨又深邃。
此時正好飄來一朵雲，浮在了祭台上方，擋住了炎炎烈日。
未央心裡的恐懼突然就淡了。
她只是心驚。
原台極九歲到京都做質子，那時她六歲，他們一起在文華殿讀書，一起在御花園習武。
說一句青梅竹馬也不為過。
他一直對她特別好，冷時送來柔軟漂亮的狐裘，熱時送來冰飲子。
過節有禮物有鮮花，生日有親手做的手工小玩意兒。
就連竹風都說原質子是個極好的男兒，是做駙馬的絕佳人選，只是身份上差些。
他看她的時候，總是溫情脈脈。
幾乎整個京城的貴胄王孫都知道，原質子喜歡長公主李未央。
她自己也一直以為原台極喜歡她。
所以當皇兄提出讓她嫁給原台極，聯姻魚直部時，她並未反對。
一來為了民族大義，國家未來；二來，原台極一表人才，允文允武，對她又情深義重，總歸要嫁人，嫁他也未嘗不可。
自她兩年前嫁給原台極，一直收斂脾性，跟他回到魚直部安家，安安穩穩的做她的三福晉。
就連他手裡現有的權力，也有她出謀劃策的功勞。
李未央一直以為，她嫁給了原台極，又懷了孩子，那他們就是夫妻一體。
為了草原的安定和他們孩子的未來，她一直兢兢業業，試著做一個溫柔的妻子，包容的母親，一個賢內助。
可是今日她的夫君告訴她，他愛的人一直都是他的表妹，表妹曾經還為他懷了一個孩子。
他要親自為柳如煙報仇，剖開自己的肚子，取出他們的孩子。
以此來祭奠他青梅竹馬的愛人。
如果他們是青梅竹馬，那自己和他又算什麼？
「轟隆」
晴朗的天空突然一個炸雷轟下來。
薩滿怪叫一聲。
坐在高台上的魚直部首領野豬皮厲聲呵斥：「還不動手，等什麼？你別說你捨不得！只有用李氏皇族的血祭旗，咱們此次出徵才能大獲全勝！」
原來如此。
未央四肢被縛，仰面躺在石台上。
石台四周有凹槽，凹槽里還有未乾的血跡。
「轟隆」
又一個炸雷。
原台極抬起手中的尖刀。
未央笑道：「台極，我的孩子也是你的孩子，用自己的孩子獻祭，是要遭天罰的。哪怕魚直部出征大捷，你也一定死無葬身之地，永生永世與汗位無緣。」
真是惡毒的女人！
死到臨頭還要詛咒他！
原台極俯下身子，輕聲道：「對了，你還不知道吧？你的娘子軍被我魚直部和大銘的皇帝陛下合圍於大同府，全軍覆沒！
明日，我們將舉族南下，與內應合作，一舉滅了大銘朝。」
李未央眼中喋血，耳中只剩了「全軍覆沒」四個字。
還是與皇兄合作！
李禛，他怎麼敢的！他怎麼能這麼做？
他是大銘的皇帝陛下啊！
與異族合圍坑死兩萬武功赫赫的娘子軍，於他，於國，有什麼好處？
那是她花費一生心血打造的護國利器，攻無不克，戰無不勝。
有她們在，可保北境安寧。
他怎麼能與異族合作，坑死她們呢？
未央心頭滴出血來。
原台極一刀插在她的肚皮上。
未央一個激靈。
原台極獰笑著：「再告訴你一個秘密，如煙手裡的毒藥是你那好皇兄李禛給的呀！他想毒死你呢！可憐你還皇兄長皇兄短，竭力為他籌謀，推他坐上了皇帝位。
就連今日你的結局，他也知道的一清二楚。
你嫁給我，是我和他的交易。要不你以為，我憑什麼娶你一個二十五歲的老姑婆做我的福晉？」
原來如此。
怪不得皇兄連基本的陪嫁都不給她，甚至找理由扣下了父皇給她的財產。
他可真小氣啊！
賣了她，讓她送死就算了，連舒服日子都不叫她過幾日。
李禛，他為君不仁，坑害忠良，置國家利益於不顧。為兄不慈不義，坑害姊妹。
此賊天地不容！
鋒利的刀在她的肚子上劃了一圈。
痛到無法呼吸，痛到顫慄，仿佛靈魂都被剝離。
她的孩子啊！此時心裡的疼痛和身體的疼痛合二為一，將她撕裂成碎片。
未央看著一臉得償所願的原台極。他由於手部用力，整個身子都傾倒她上方。
她猛的弓起身子，一口咬住原台極的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