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目光如細針刺入謝昀胸膛,讓他心房隱隱發麻發痛,卻知曉一切都是自作自受。
抬袖抹抹俊臉上的黑灰,他徐徐起身好脾氣道:「既要阿瑤姑娘收留我,我自然要做點什麼報答姑娘。」
「你是想報答我,還是要害我?」寧清窈不客氣地道,「你的廚藝,究竟是做飯,還是下毒?」
空氣里飄蕩著的焦味,讓謝昀啞然失聲。
寧清窈冷漠下達逐客令:「我府中飲食自有專門的廚娘烹飪,不需勞動公子貴手,想要報答,就請消失在我眼前,我不想看見你的臉。」
謝昀心頭刺痛微微放大,苦澀蔓延到唇畔,讓他自嘲一笑。
「你是自己走,還是我喚人把你掃地出門?」寧清窈冷聲問。
謝昀薄唇微微動一動,話語尚未出口,便聽外面傳來陣陣驚呼聲,隱隱有「走水」的字樣。
寧清窈微怔一瞬,顧不得眼前人,當即提起裙擺跑出去,拉住一個路過的丫鬟:「哪裡走水?」
「那邊!」
丫鬟指著遠處:「姑娘您看,那是不是我們雲裳閣的方向啊?」
寧清窈心裡「咯噔」一聲,順著她所指方向看去,陣陣濃煙正沖向天際,可推斷火勢極大,若只是尋常小火,根本升不起這樣大的煙。
她當即便喊:「如霜!」
玉如霜正從廊橋下跑來,聽見她的呼喊便施展輕功,一瞬便到了眼前。
「你先去看看,若是雲裳閣失火,便先去報官府,再讓夥計盯好往來救火的人,有任何可疑的,直接拿下。還有,若有人受傷,優先救治。」
「好。」
玉如霜匆匆便去了。
寧清窈就近坐在竹下石桌旁,指尖輕輕蜷緊,眸光輕晃間腦海里已經閃過許多陰謀詭計。
在她身後不遠處,謝昀抱臂倚靠著垂拱門洞,靜靜凝視著她的身影,沒有上前安慰,也沒有做什麼解釋。
直至片刻後,玉如霜趕回了瑤園,身後還跟著姜毅這個尾巴。
玉如霜覆在臉上的銀質面具寒意泠泠,即便沒露面,也能感覺到她滿身的不愉快,撇撇嘴道:「不是我們雲裳閣失火,是隔壁的雲來客棧,我們的夥計都去幫忙了,我留了點銀錢就回來了。」
那……
寧清窈眸光瞥向她身後的姜毅。
這又是怎麼回事?
兩人目光交流間,姜毅已經越過她們走向謝昀,行禮道:「王……主子,客棧頂層失火,您的房間都被燒乾淨了。」
謝昀漫不經心地「哦」一聲,挑起唇角詢問:「那我住哪?」
「屬下和官府理論了一番,那刺史聽說您現在住在瑤園裡,便說阿瑤姑娘這是塊寶地,只管讓您先安心居住,直到料理好您的事情再離開。」
寧清窈僵硬一瞬,緩慢轉頭投去清冷目光。
玉如霜直接破口而出:「你在說什麼鬼話!我們這瑤園裡只有女子,沒有男人,楊大人是昏了頭嗎答應這種事,你們編瞎話也編得像一點。」
「是不是瞎話,姑娘看看這個就知道了。」姜毅從懷裡取出一封手書,有恃無恐地遞向這邊。
玉如霜噔噔噔走過去,從他掌心裡搶過手書,瞪他一眼後回到寧清窈身邊,將手書遞給她。
展開來看,內里卻是楊刺史落了官印的一封親筆信,還稱知曉瑤園裡多是女子,所以請寧清窈允許謝昀安置自己的人進來。
玉如霜看得呆了,氣急敗壞道:「楊刺史怎麼能幫他們呢!平時看著挺好的官,怎麼這會兒犯糊塗!他們……他們不就是臭行商嗎!」
至少明面上是這樣,既然要隱藏身份,楊刺史也不至於這般光明正大吧?
姜毅糾正她:「我們是皇商。」
氣得玉如霜又剜他一眼。
寧清窈逐字逐句地將手書看了三遍,隱忍地將其放下,冷眸掃向謝昀,一字一句道:「客棧失火、刺史手書,都是你的手筆?」
否則哪裡有這樣巧合的事情。
「我聽不明白你在說什麼。」謝昀挑起眼梢看向她,銜著淡淡笑意,「我從昨夜到現在,一直都在這瑤園,外面失火的消息,我也是現在才知道。」
寧清窈冷笑聲,甩袖起身道:「你有官府撐腰,我自然無法忤逆,但我瑤園沒有你能住的地方,你既然喜歡廚房,便在那裡住著吧,至於你的手下,一個都別想進來!」
說罷,便裹挾著火氣快步離開。
玉如霜用力瞪一眼站在拱門前的主僕二人,便捏緊古刀追隨而去。
姜毅神情複雜地看著謝昀,忍不住道:「王爺,都這樣了,您還打算留下嗎?」
又是睡門口,又是住廚房的,寧清窈明顯是在羞辱他,要他知難而退。
「留,為何不留。」
謝昀唇角掛著閒逸的笑,眸色輕鬆,卻半點沒有被羞辱的自覺,反而說:「她都答應了,本王怎會放棄。」
姜毅:「……」
他是真覺得謝昀瘋了,瘋得讓人看不懂。
「去把梧州城最好的廚師找來。」謝昀吩咐,「讓他教本王廚藝。」
頓一頓,他補充一句:「悄悄來,悄悄去,別讓她發現。」
姜毅:「……」
憋悶半晌,忠誠的手下最終只憋出一句:「……是。」
然後在心裡默默決定,這些事情,他定要守好,絕不再讓瑤園外的其他人知曉。
因謝昀的留宿,寧清窈逃離計劃再度泡湯。
整整一日,她無論看什麼、做什麼,都是憋悶著一肚子火,無處宣洩。
直至傍晚,她坐在池塘邊望著滿池的粼粼金波樹影,看著魚兒在暖色水池下自在遊動,才漸覺泄了火氣,恢復平靜。
「姑娘。」
春羽端來碗冰酪,笑吟吟道:「您在外坐一下午了,不悶熱嗎,嘗一碗清涼的解解暑熱吧,順便也去去肝火。」
寧清窈微嘆口氣,將面紗揭下一角,從她手中捧過冰酪,示意她一同坐下來吃。
清涼爽感從指尖漫過,讓寧清窈心緒愈發平和,舀著吃一口嘗了嘗味道,正想餵春羽一起吃,就微微一頓,道:「這冰酪是廚娘新研究的味道嗎,怎麼和往日裡吃的不太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