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羽悄悄覷著寧清窈神情,將三處院落報了。
寧清窈在腦海中過一圈,大致明白方位後便道:「將西邊二廊的門鎖上,往後只當是我們隔壁多了家鄰居,不必往來。」
謝文澈雖出格了一回,可到底是留著分寸體面,沒有如謝昀般不管不顧黏上來。
「好。」
春羽悄然鬆口氣,心想這樣確實好,既不必忤逆太子,又沒有影響她們瑤園。
何況這些人總有一日是要回到京城去的,也不會久留。
見寧清窈並無要去見謝文澈的打算,謝昀微凝的眉眼悄然舒展,將她送至院落,便折身前往暫住的廚房。
是夜,月朗風清。
寧清窈取出棋盤坐在院子裡,和春羽對弈閒話。
玉如霜不懂下棋,便在旁坐著搖椅晃呀晃,邊吃奶酪邊和她們說話。
這奶酪,還是她從互市淘來的,這會兒忍不住感慨道:「互市要是長長久久地開放多好呀,每年就開這麼幾個月,平日裡想要吃到金國的東西,還要委託行商大老遠地買,一來一回都不知道多少個月了。」
寧清窈笑笑,道:「不然你以為,我為何想要尋金國商人長久合作做生意?」
「那你加油哦。」玉如霜咬著奶酪道,「互市再開一兩個月就結束了,趁這時間抓緊選一個老實有本事的商戶。」
「好~」
寧清窈好脾氣地彎彎唇角,在棋盤上落下一子。
春羽正銜笑想要說什麼,便瞥見院門口姜毅的身影,不禁繃緊唇角,脊背悄然挺直。
察覺她的不對勁,寧清窈順著她目光看去,便同樣看見了提著食盒過來的姜毅。
玉如霜反應敏捷,將奶酪放在一旁飛身過來,伸出刀鞘攔住他:「幹什麼?」
「聽聞姑娘在放鬆閒話,主子讓我來送點糕點,聊做宵夜。」姜毅提提食盒,「這些都是主子請教過府中廚娘,專門學的口味,和姑娘平日吃的沒什麼區別。」
寧清窈輕輕拈著玉棋,垂著眼淡聲冷語道:「要麼拿回去自己吃,要麼……就去餵狗,別放在我這裡礙眼。」
已經和謝昀攤牌,她此刻也並未刻意覆輕紗,一張清冷臉龐在月光下仿佛浸著霜,相較從前冷漠太多。
姜毅深吸一口氣,隱忍道:「主子說,若姑娘要餵狗,那便隨姑娘,但姑娘,這是我們主子的心意,還請您多少賞臉。」
「不賞。」
寧清窈冷漠回絕,剛想說那就拿去餵狗,忽然想到了什麼,微頓一瞬後徐徐開口道:「也罷,既然是他的心意,那就——」
姜毅眸光微喜,腳步剛剛抬起要上前,便聽她繼續道:「——給太子送過去吧,也算是不辜負他親自下廚的心意。」
姜毅僵住,臉上一陣青一陣白。
他終於忍不住,憋悶道:「寧姑娘,你是否有些過分了,縱使過去我們王爺有對不起您的地方,可到底也保護過你、幫過你。朝上問罪,尚且有功過相抵的說法,你現在卻這般折辱他,卻連半點往日的情面都不顧了嗎?」
「啪!」
白玉棋子拍落在棋盤上,寧清窈掀眸看向他,眸底泛著泠泠冷光:「沒有他的保護,我也照樣能活,可因和他有牽連,我卻丟了性命。他的那點好處,還抵不上我所付出的東西。若是覺得委屈,你們便一起滾,我從未說過要你們留下,是他要強行住在這裡的。」
姜毅憋一憋,最終將食盒重重放在地上便僵硬離開。
「送走。」寧清窈冰冷道。
至於送去哪裡,她已經說過了。
春羽乖乖照辦,不敢違背,心裡又想著:王爺和太子斗這麼多年,若知曉自己親手做的糕點入了太子的口,想必會因羞憤知難而退了吧?
她微嘆口氣,心緒複雜,完全不敢在寧清窈面前多提半句謝昀,將食盒交給丫鬟後,便回來繼續和寧清窈下棋。
氣氛明顯不如方才輕鬆閒逸,空氣里流動著的冷凝氣場,讓玉如霜都不敢隨意吃東西。
眼看著這棋是下不下去了,送糕點過去的丫鬟回來,卻給寧清窈帶回一盒茶葉:「太子感謝姑娘贈送糕點,這是回禮,說是皇室御供的回雪銀針。此外,殿下還說,若姑娘無趣,也可尋他去下棋,他在院中靜候姑娘。」
寧清窈起身雙手捧過茶葉,畢竟是皇室之物,她將面上的禮做全了,才淡聲道:「今夜沒興致,還是算了吧。」
又將茶葉遞給丫鬟:「收到庫房中吧,來日有貴客再飲。」
丫鬟恭恭敬敬地捧了茶葉,正要退下,便見姜毅又來了,手中端著一碗湯藥。
他看似仍在介懷方才的事,但語調已經恢復如常,道:「聽聞姑娘每晚都會喝藥養身,主子親手熬了藥,讓我給您送來。」
話音落下,便覺空氣里升起淡淡寒氣。
寧清窈眸中似淬著一層冰,緩慢端起藥玩輕嗅,聞出是她常喝的藥,不禁冷笑一聲,胸膛里燒起些許火氣。
她為何喝藥,還不是因落胎受寒後身子始終不好。
失去這麼多代價,她好不容易才擺脫過去的一切,他卻偏偏要向狗皮膏藥一般粘過來,不斷在她眼前晃著讓她想起往事,如今更是用這碗藥來掀她傷疤。
指尖用力捏著瓷碗,她的眼角餘光瞥見尚未走遠的丫鬟,忽然啟了唇:「太子說,要請我去下棋,是嗎?」
「……是。」
「好,我現在便去,至於這藥……」
皓白手腕微微一抖,指尖像是被燙到般忽然收手,瓷碗當即碎裂在地,藥水飛濺。
姜毅愣住,尚未搞清楚是意外還是她故意,便聽她不緊不慢地道:「回去告訴你家主子,藥不小心灑了,讓他再熬一碗過來,送去西院。」
很明顯,是故意的。
「你……!」
姜毅眸中閃過絲壓抑的惱火:「寧姑娘!你當真要如此嗎?」
「你只是傳話的。」寧清窈冷冰冰看著他,「傳話給他,他要不要做,是他的決定,若想留在瑤園,往後這種事多得很。他若不想再承受,便讓他滾遠點,從此別出現在我面前。」
說罷,她便拂袖出門,沒有再看留在後面的姜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