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瑤姑娘。」
謝文澈端來熱茶遞給她，和煦關懷：「在你的護衛取衣裳回來前，先喝熱茶驅驅寒吧。」
寧清窈雙手捧過，輕聲說了句「謝謝」。
她垂眸輕撥著茶盞，認真將茶葉拂去，送到唇畔輕抿淺嘗，將全副心思都落在這杯茶上面，半點餘光都不敢分給另外兩人。
閣樓內一片寂靜，只有燭燈偶爾噼啪的聲響。
忽然，一股不同尋常的熱意從寧清窈腹中升起，她眉梢微擰，不自覺看看掌心裡的茶，又看了看放在她和謝文澈之間的茶壺。
……應當不至於吧？
這茶壺是最簡單的款式，沒有機關可做陰陽壺，何況謝文澈也喝了，不見他有什麼反應。
她只當是自己受了涼，乍然喝了熱茶才會有反應。
但隨著熱意漸漸遊走在四肢百骸，讓她喉間湧起陣陣乾燥澀意和某種急待於紓解的渴意，寧清窈終於是確認了。
她被下藥了。
而今晚能接近她且對她有敵意的……
寧清窈腦海里浮現出金熙明艷英氣的臉龐，眸底隱隱映出冷光。
將熱茶緩慢放下，她不動聲色起身到窗邊，吹著微涼的風讓自己冷靜，強迫自己保持著端莊儀態，不敢流露出半點異樣。
「阿瑤姑娘，窗外風涼，還是回來坐下吧。」謝文澈勸說。
「……我醒醒酒。」寧清窈胡亂尋了個藉口，唇齒緊抿著保持正常聲線，卻仍帶出意思不易察覺的啞。
謝昀眉梢微動，掀起的深眸里閃過絲暗沉沉的深意。
「我這裡有醒酒藥丸。」謝文澈不知內情，真摯誠懇道，「你就著茶水喝下，很快會好起來，不要再吹風了。」
寧清窈唇瓣微張，吐出口熱氣氤氳在輕紗上：「不用……我不覺得冷。」
她現在渾身都燙得厲害，許是熱茶催化，只短短瞬息便讓藥效發作，若他們誰來碰她，定會立即察覺。
謝文澈起身，腳步聲向這邊靠近，寧清窈身軀微微緊繃，卻沒什麼開口阻攔的力氣。
瑣碎的衣袍聲響起，緊跟著是謝昀慵懶散漫夾著涼意的聲音：「她又不是小孩，用得著你這樣照顧？」
謝昀橫在謝文澈和寧清窈之間，似笑非笑看著謝文澈：「什麼時候改行當老嬤嬤了？」
謝文澈眉眼微沉，淡淡道：「皇叔能做僕人，孤就不能多一兩樣身份？論起來，老嬤嬤的身份要比你一個幫廚的高些。」
謝昀唇角笑意微僵。
不就是豁出臉面？
謝文澈冷淡想著，他又不是做不到。
越過謝昀要過去時，眼前男人再度攔上來，阻住謝文澈的腳步。
謝文澈眼裡漸冷，和謝昀對視間，空氣漸漸緊繃，染上絲火藥味。
這時，一道腳步聲從外響起，紅衣颯爽的身影在下刻出現在他們面前。
戴著面具的玉如霜趕了過來，肩上挎著包裹，警惕地跑到寧清窈身邊，豎眉瞪著他們道：「我們姑娘衣裳濕了，不宜見外男，你們一個是王爺，一個是太子，連這點最基本的禮數都不懂嗎？」
「登徒子。」她罵道，「出去，我們姑娘要換衣服。」
謝文澈緊緊盯著謝昀，開口道：「孤自然不會打擾阿瑤姑娘換衣，皇叔，你應當不會無賴到偷看女子換衣吧？」
謝昀嗤笑一聲，十分直接道：「本王若想看，不管你說什麼，都會留下來。這種話，有意義？」
說罷，便輕慢地掃過他，徑直抬步向外走。
謝文澈沉著臉看他消失在拐角，再看向寧清窈時，神情恢復溫和，道：「那我便下去等待，阿瑤姑娘換好衣裳，我送你回去。」
「不必。」
寧清窈略啞地開口，又馬上咳嗽兩聲，恢復如常：「我有馬車，車夫也識得路。你我雖住在隔壁，但門是朝向兩條街的，還是各回各府吧，免得被人瞧見生出閒話。」
「……好吧。」
謝文澈眉眼間閃過無奈，在離開前叮囑了一句：「別吹涼風，傷身。」
兩道身影相繼離開，腳步聲消失，寧清窈卸力，軟軟地撐著桌攤倒在地。
「誒……你怎麼了？」
玉如霜忙蹲下來扶住她，卻觸碰到一片滾燙：「怎、怎麼這麼燙，你發燒了？」
「不是發燒，是下藥。」寧清窈顫抖的手用力抓住她，喘息著道，「去馬車拿藥，快！我不能這樣出去。」
「可是這裡……」
「快去！」
寧清窈有點支撐不住了。
玉如霜咬咬唇，將包裹塞給她：「那你在這裡等我，我出去叮囑他們，讓他們不要靠近這裡。」
說罷，她便飛身從窗戶出去，以最快的速度趕往大門。
寧清窈緊緊抱著包裹縮在角落，雙頰燙出一片嫣紅，眸光迷離失神，漸漸失去理智。
忽然，一點冰涼落在她頰側，她的面紗被人扯下，清涼之感撲面而來。
「……誰！」
她咬唇擠出一句，努力仰起頭看清了人。
謝昀單膝俯首在她面前，微涼的指輕輕撫過她的鬢髮，激起她渾身顫慄，那雙深邃眼眸里隱隱閃過絲心疼和隱忍的火氣，薄唇微啟，尚未來得及說話，他便覺掌心一痛。
寧清窈用力拍開他，瞪起眼嘶啞道：「滾！別來碰我！」
謝昀微微一頓，意識到她是誤會了什麼，放緩聲音道：「別怕，我不會傷害你。」
「你傷得還少嗎？」寧清窈燒紅著眼，恨恨瞪著他，但因眼眸瀲灩含著淚水，只讓她看起來楚楚可憐，滿是傷痛的痕跡。
謝昀心頭刺痛，乾澀薄唇里擠出微啞的話：「……對不起，但我以後不會再做這樣的事情了。」
「你現在就在做。」寧清窈死死抱著包裹貼緊牆，喘著氣道，「你若敢碰我一下，我便從這裡跳下去！堂堂攝政王強搶民女不成，反將人逼死……想來許多人都會喜歡這樣的把柄。」
「我根本不在意名聲……」
謝昀微嘆，將種種苦果咽下，修長雙指扣住寧清窈的下頜：「我知道你的護衛已經去取了藥，但你所中的是金國特有的一種催情藥，尋常解藥並無作用。」
寧清窈微怔，下一瞬，便覺口中塞進了一粒微苦藥丸。
她下意識要吐出，謝昀反應卻更快，緊閉了她的雙唇逼迫她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