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蟬鳴清脆。
西城小院滿地清冷，在圓月襯托下顯得不合時宜。
寧清窈將銀錢箱子合上，看著最後一名工人離開的身影，對春羽道：「將錢箱收起來。」
「姑娘！」
春羽氣得漲紅臉，哆哆嗦嗦指著那離開的身影道：「他們怎能這樣，姑娘給的報酬可是全麗城最好的！待遇也是最好的，他們竟然還出賣我們，甚至優先做別人的東西，不做我們的，他們、他們太過分了！」
「哼，一群小人。」玉如霜磨著牙，同樣生氣道，「不管他們，我們再找新的工人去，不在我們這裡做事，是他們的損失！」
「對！」
春羽用力點頭，握著拳頭道：「我們再去找人！」
寧清窈唇角溢出無聲嘆氣，扯下面紗後道：「如霜已經說了，各大玉石商鋪聯合起來要將我們擠走，他們把控了玉石礦、聯合起來壓價賣首飾，如今連廠子的人都要挖走……你們覺得，在麗城這地盤，那些做玉石的工人是會聽我的，還是聽他們的？」
何況本地的縣令不如楊刺史那般好說話，這位縣令只認錢辦事，根本不管其他，寧清窈雖然也送了錢，但和本地的其他商戶比起來，她的那些根本微不足道。
「不試試怎麼知道呢？」春羽道，「我明日就去貼告示僱人！一定會有的！」
「即便有人，那玉石呢，從哪裡來？」
寧清窈好不容易聯繫上一家不錯的礦石商，就在剛剛，也被搶走了。
「那現在怎麼辦？」玉如霜撓撓頭，「難道要放棄做玉石嗎？」
寧清窈抿抿唇角，攥緊錢箱。
她選擇玉石，就是因為麗城玉石產業很繁榮，她若能冒尖，便能在最短時間內打出去名聲，方便她後續鋪開商業鏈，算是一條捷徑。
但這捷徑，確實難走。
三人都沉默下來，空氣里陷入一陣難言的氣氛中。
「叩叩。」
敲門聲在此時響起，管事的聲音從外面傳來：「東家，有一位大商人想要和您談生意。」
寧清窈一頓，和玉如霜、春羽迅速對視一眼，拿起面紗起身，快步過去開了門。
門外卻只有管事一人，並沒有什麼大商人。
不過想到現在的時辰……
寧清窈無聲笑笑，她真是急昏頭了。
讓管事進來後，她便問：「什麼商人，可有細說談什麼生意嗎？」
「說是常年在南北和金國走動的行商，東家背靠皇城，很有來頭。」管事滿面笑容道，「具體談什麼生意，他們並沒有細說，只說兩日後在聚雲樓談，想請您午時前去。」
寧清窈焦急的心漸漸歸於平靜，這會兒產生幾分懷疑。
這種背景的大商人，怎會找她一個初出茅廬、剛開玉石鋪子沒多久的新人。
「那位商人當真沒有說別的嗎？」
「真的沒有了。」
管事嘆口氣道：「看他們衣著打扮，便不是普通商人，哪裡肯和我多說呢，只說要和東家細談。」
寧清窈沉吟片刻，點點頭道：「好，我知道了，你回店裡取一套首飾裝盒，再取幾個賣的好加工玉石一同裝進去，後日我去同他們談。」
「好嘞！」
管事將話帶到，便不再多留。
院門一關，玉如霜和春羽跑過來，圍住寧清窈正欲說什麼，便留意到寧清窈神情不對，似乎沒那般歡喜。
春羽思緒一轉，同樣冷靜下來：「姑娘是怕其中有詐嗎？若論玉石生意，麗城往後排，排到十幾名都排不上我們，卻有大商人要和我們合作。」
「是。」寧清窈輕輕頷首，挪動步子向石桌走去，「眼下正是關鍵的時候，若是再掉進陷阱里，那便徹底無法翻身了。」
「那這後日的聚雲樓……」
「該去還是要去的。」
是風險，也是機會。
她總要一探究竟。
……
兩日後，聚雲樓。
寧清窈一襲暗色赭石紗裙，墨綠輕紗披昂加身，便覆著面紗、攜玉如霜和春羽出現在三樓雅間。
天字號門打開，內里坐著兩名清秀公子，皆是錦衣華服，珠玉在身，手搖的扇子玉墜，都是上好的翡翠玉石，著實不俗。
只這一眼，寧清窈便知曉他們不是一般商人。
不動聲色走進去，她和兩人各自見禮，落了座。
一番客套後，話題漸漸扯入生意，寧清窈便覷準時機問：「敢問兩位公子，為何要選我們寧記合作？若論玉石生意，比我們做得好的，大有人在，比如麗城最聞名的岑記。」
兩位華服公子都姓裴，是親兄弟二人，但據他們自己說，他們並非是商號的老闆，只是底下負責談生意的管事罷了，真正的東家，是一位叫雲念的公子。
雲念這段時日都在外地行商，因此才讓他們前來談玉石生意。
裴家大公子笑著道：「他們是好，可就是因為太好，我們才不願意和他們合作。」
「……什麼意思？」
「我們要的，是長長久久、以我們為先、且願意按照我們意願製作玉石的合作夥伴，而不是那些拿腔作勢的大商人。」
裴大公子端起茶盞抿了口，道：「何況，我們之所以想要做玉石生意，是因在麗城附近的山裡尋到了一處無人的礦，那礦場已經被我們圈起來了，礦市場也已經建立，現在需要的，就是能做出精美玉石和首飾的合作夥伴。」
「但那些大商人都有自己合作的礦場，未必會願意用我們的，即便願意和我們簽訂契約，也不會全盤收下我們的礦石，可寧老闆你不一樣，你正巧缺礦石，不是嗎？」
他笑吟吟地看著她：「你雖然有能力，但被他們欺負著，想必這幾日滋味不好受吧？」
寧清窈捏緊掌心，明白對方這是有備而來，而他們的意思，寧清窈也知道了。
一是為了礦場有人長久地買玉石，二是因寧清窈不會提什麼過分的條件，如今是她需要幫助，價格自然能壓一壓，條件也能更苛刻些。
而她前段時日售賣的首飾，對方也很認可和喜歡，便打算合作，將東西高價賣到其他地方。
於他們而言，確實是不錯的買賣。
寧清窈垂眸思索片刻，輕叩著茶盞緩慢道：「那所以呢，你們打算給出什麼加碼和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