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紙條約分明，所有一切要求和可給到的價格、流程，全部都寫在了上面，很是清晰明朗。
只看這紙契書，寧清窈便能看出對方的不凡。
更重要的是……
她詫異地看向裴氏兩兄弟：「你們確定，要依照這份契約來進行？」
這份契約不僅沒有半點坑和壓榨，反而將條件放得很寬，價格也很公道，他們並沒有趁機來壓寧清窈。
裴大公子風度翩翩地晃著扇子，清秀臉龐上銜著笑意道：「寧老闆，我們想要的是長久生意，既然是要長久，那自然要公道、誠心，否則等你將來發達了，又怎麼可能會繼續願意和我們合作？」
二公子也道：「寧老闆的玉石很不錯，只是缺一個機會罷了，如今我們給你機會，你肯定是能做大的，我們又何必得罪你？如今這樣的價格，若長久看，我們已經算是占了便宜。」
寧清窈眸光閃爍，盯著二人道：「你們就這樣相信，我能做大？」
「做不大也無妨。」裴大公子不以為意，「我們若想終止合約，寧老闆又能如何呢？我們又不怕賠償。」
這便是大商人的底氣。
寧清窈很清楚，她在梧州時，也有合作的大商人。
捏著這份契紙，她拋出了最後一個問題：「我聽管事說，你們背靠皇城，那不知，你們究竟是拜的哪座廟？」
「禮部尚書。」裴大公子大大方方道，「我們裴家和禮部尚書有親，姑娘大可以去查。」
禮部？
寧清窈仔細回憶一番，並沒有謝文澈和謝昀同這位大人有往來的記憶。
但出于謹慎，她並未立即簽，而是在私底下仔細打探後，確認了裴家兄弟的身份，才正式約他們簽合作契書，算是達成了合作。
這紙契書籤下來，寧清窈也鬆了口氣。
如此一來，她便有在麗城發展玉石的根本了。
……
半個月後，攝政王府。
正是夜半時分，烏雲沉沉滾動在天際，隱有驚雷從墨雲間翻出，帶來陣陣巨響。
一道尤為刺目的雷光從天際划過，滾滾炸響之際，謝昀猛然睜開雙眼從睡夢中驚醒，坐起身沉重喘息，衣裳被汗水給浸透。
房門在同一時間打開，姜毅急切跑進來，下意識將劍給丟開，緊張地注視著謝昀。
謝昀抬眸看看他，烏漆漆的眼眸正如天際的雷雲，壓得人透不過氣。
姜毅頂住他的施壓，咬咬唇道：「王爺，麗城那邊方才傳來消息了，屬下本想明日再和您說的，您現在想聽聽嗎？」
坐在床上的人一頓，滿身陰鬱氣息瞬間收起，虛弱地倚靠在軟枕上道：「說。」
姜毅鬆口氣，道：「裴家兄弟已經和寧姑娘簽了合作文書，礦場以合作的名義，每月都會定量賣給寧姑娘，寧姑娘這邊會做首飾和玉石給我們。」
「如今寧記鋪子已經漸漸好起來了，不過聽聞寧姑娘仍有顧慮，依舊時常在試探他們兄弟兩人，好在他們身份很清白，也確實是經商世家的人，和禮部尚書有些關係。」
謝昀扯扯薄唇，流露出點淡淡的輕鬆之色。
寧清窈遠在麗城，消息有限，她若是在京城，便會知曉裴家兄弟和禮部尚書家雖有姻親，但其實沒什麼往來。
他才是裴家最大的靠山，是那個裴家兄弟口中的雲念。
「她做的什麼首飾？」謝昀帶出點興致詢問。
「呃，女子的一些飾物，聽說很精巧，很新鮮。」姜毅頓了頓，小心問，「下次要寄一套給您嗎？」
謝昀「嗯」了聲，雙手搭在被子上輕點著，眸子裡已經染上幾許期待。
不能和她見面，擁有幾件她的東西也是好的。
見謝昀神情輕鬆，姜毅徹底鬆口氣，知曉他今夜不會自傷自毀，是能平靜度過了。
看來平日是要囤一些寧記的玉石，每日給謝昀一件哄他。
姜毅這般想著，在看著謝昀入睡後，便出門去給裴家兄弟送信。
有裴家礦市場和送來的工人，寧清窈再不懼怕麗城那些商人的手段，開始紅紅火火地做起了生意。
在玉石首飾鋪後，她又推出了脂粉鋪、成衣鋪、酒樓、米麵等多家鋪面，幾乎麗城每條大街小巷都有寧記的影子，成為當地交口稱讚的商號。
但寧清窈不滿足於此，又向周圍、向其他州城拓展，名氣也不再囿於雲州、梧州一片天地，漸漸被大安各處百姓所知曉。
充實又滿足的日子裡，時光飛逝，又是一年光景……
寧清窈坐在酒樓頂層的房間裡，展開一封來自金國的信細讀，不自覺間，唇角便輕輕揚起，眉眼滿是柔和神情。
「又是你娘親的信嗎？」
玉如霜和春羽一同上樓，遠遠便見寧清窈浸在柔和秋色里歲月靜好的樣子，看她笑容便知曉是誰的來信。
「是呀。」寧清窈淺淺笑道，「她說今年金國秋收很好，前兩日去城頭灑麥子時，還遇上了送她花的孩子，她很是高興。」
「灑麥子？那邊的傳統？」
「是，收成好時，國君會將皇宮培植的麥子灑給城下百姓，算是讓大家再沾沾上天的喜氣，來年繼續豐收。」
寧清窈將信仔仔細細收起，唇角笑容仍未收斂。
這一年多以來，她的心緒已經徹底平和，去歲梧州的一切，好像是一場夢般，有時想起來都讓她恍惚。
而這一年裡，她時常會和皇后書信往來，二人依舊母女相稱，和在梧州時並無區別。
只是她們兩人相處的一切，皇后並未同金國那邊任何人講，以免金熙再鬧出什麼事情，讓雙方關係更僵硬。
寧清窈覺得這樣便很好了，至少她沒失去喜愛的母親。
將信給收在袖子裡，她起身道：「好了，你們都吃夠了吧，去其他店鋪看看？」
「吃夠是吃夠了，就是不太好吃。」玉如霜扁扁嘴，「自從前一個大廚回老家後，已經有許多客人說我們酒樓飯菜沒以前那麼香了，他們依舊願意來，純粹是衝著你的面子。」
「那確實是問題。」寧清窈隔著面紗撫住下巴，又流露出幾分無奈，「實在是好大廚太難找，且再等幾日看看吧，若是沒有，只能去外地看看了……」
一道嘈雜聲忽然從窗外傳來，蓋住了寧清窈未盡的話語。
男人怒罵聲清晰地傳進窗子：
「臭婆娘，老子給你吃、給你穿，天天供著你，你他媽連個兒子都生不出來！反倒給我生了五個賠錢貨？你哪有臉和老子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