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事？」
女子怔怔看著寧清窈，從她淡色的眸子裡意識到什麼，連連搖頭道：「不行的，寧老闆，當真不行，你不清楚我的情況。」
「那你和我們說說嘛。」玉如霜從外提著大包小包的零食回來，分給小孩子們，「你不說出來，我們又怎麼知道你的難處？」
女子輕輕咬一下唇瓣，紅著眼眶道：「我無父無母，無依無靠，幼時是親戚將我拉扯大，但他們後來嫌我累贅，便將我嫁給了潘瑞，自此之後便再沒有和我聯繫過。」
「姑娘讓我和他和離，別說能不能成，即便能成，我也是無家可歸，又要如何養育我的五個孩子？」
「來我們這裡啊！」玉如霜咬著鮮花餅，大大咧咧道，「我們這裡長期收女工，你有了錢，不就能養活你的女兒們了嗎？」
「不行的。」女子瘋狂搖頭，含淚道，「你們不知道他的身份，他、他很厲害的。」
「潘？」寧清窈纖長手指輕輕扣在桌上，清淡一笑，「可是潘縣令的潘？」
「……是。」女子抿住唇角，壓抑地吐出話，「他是潘縣令的侄子，平日裡沒有闖過什麼大禍，因此並沒有太多人知道他和潘縣令的牽扯，但煙花柳巷那邊是全都知道的，他和潘縣令關係很好的。」
「寧老闆長期和官府打交道，應該明白潘縣令是什麼樣的人，那可不是什麼好官，我若敢反抗，必死無疑。我死便罷了，屆時還要連累我的孩子們，想到她們四處零落，我就心痛……」
「我寧願自己多忍一忍，也不願看著她們受苦。」
女子低頭垂淚，雙肩不住顫抖。
大女兒走過來擦拭她的淚水，將糕點遞過來道：「娘親不哭，我的餅子給娘吃，甜甜的，娘吃了就開心了。」
聽見這話，女子反而哭得更傷心了。
寧清窈微嘆口氣，詢問道：「姑娘，能否問問你的姓名？」
「姓……我沒有姓。」女子悽然開口，滿目傷感，「我叫蓮蘿，蓮花的蓮，青蘿的蘿，是我親生父母給起的，可惜，我不記得他們的姓氏了。」
「這樣好的名字，可見你父母愛女之心。」
寧清窈眉眼溫和地招招手，將幾個能走路的小女孩招到面前，撫著她們的髮絲道：「可你看看你的女兒們，你當真覺得她們過得好嗎？」
每一個都面黃肌瘦，明明是活潑愛玩的年紀，卻是小心翼翼，乖巧懂事，安靜得不似這年紀的孩子。
「你若當真為她們好，便該離開你那丈夫，只有你自己有底氣了，你才能好好將她們養大成人，否則哪日你丈夫真的惱了要賣人，你又拿什麼去阻攔？」
寧清窈輕輕握住小女孩的手腕，摸到的只有骨頭，滿是憐惜道：「蓮蘿姑娘，說句不中聽的話，哪怕是一個乞兒，都沒有你女兒這般瘦。」
蓮蘿繃不住，再度掩面哭泣，哭聲嗚咽絕望，又有濃濃的委屈和不甘。
「來我這裡做事吧。」寧清窈道，「我會給你們母女安排好住處，至於你丈夫……不必擔心，不過是縣令的侄子罷了，我有辦法應付的。」
「是啊，我家姑娘可厲害呢。」春羽在旁道，「你不妨信我們一次，反正情況也不會更糟糕了，不是嗎？」
蓮蘿從掌心裡抬頭，紅如兔子的眼眸映著女兒們可憐兮兮的小臉，最後終於是下定決心，要跟著寧清窈試試。
「小羽，在後院給她們母女安排幾間房，請女大夫來好好給蓮蘿看看，再讓人燒點水，做點飯菜，給她們送過去。」
吩咐過後，寧清窈拍拍蓮蘿的肩道：「你且安心住下養傷，這幾日也仔細想想，看看你能做什麼，或是想學什麼。」
「好。」
蓮蘿垂眸點點頭，心中並無什麼被救贖的實感。
她甚至已經做好被潘瑞找回去的準備，不由得眼眶又是一紅，迷茫地牽著女兒們離開。
春羽嘆嘆氣，滿懷同情和心疼道：「這世道的壞男人，怎麼這樣多，姑娘，你說她當真能擺脫過去好好生活嗎？」
「只要她願意。」寧清窈波動茶盞抿一口，淡聲道，「她若不肯自救，哪怕我們做再多，都是無用的。且往下看看吧，至少現在她願意試試。」
玉如霜擦擦手指，道：「只要她看見我們能照顧好她的女兒，她就會留在這裡啦，她現在最在意的是她女兒，比她的命還在意。」
寧清窈點點頭：「酒樓里男女夥計都有，讓女夥計多去照看照看，給孩子們也裁做幾身衣裳。」
想到那幾個女孩穿著破破爛爛，而她們的爹卻光鮮亮麗，寧清窈眸中便閃過絲嘆氣。
她放下茶盞道：「這裡暫且先這樣吧，我們去其他鋪子看看。」
春羽和玉如霜應一聲，跟著寧清窈出門。
她們先拐去了不遠處的玉石鋪子。
如今寧記玉石鋪規模不比從前，光是店面便富麗堂皇，不是最初的小鋪面，內里的首飾和玉石更是種類繁多，琳琅滿目，往來客人絡繹不絕，偌大的店內很是熱鬧。
管事看見寧清窈連忙迎上來，掛著笑臉：「東家，您來了，帳冊都已經準備好了，您要上樓看看嗎？」
最初在所有人都被挖牆腳時，唯獨他留了下來，如今他已經混成寧記的大管事，更是忠心耿耿，再無二心的，玉石鋪的帳目，他也一向做得很清楚。
寧清窈點點頭，臉上浮現出笑影：「你這裡我放心，我看看最終的營收數目就行了，不必太麻煩。」
管事笑容更殷勤，連忙道：「不管您想怎麼查，我這裡都是一萬個配合，您放心！」
話語間，他們已經到了樓上。
管事將帳冊拿給她，一併交上來的，還有封信：「東家，這是雲公子的來信。」
雲念？
寧清窈眉梢微挑，將信拿起，先拆開來看。
這一年多以來，她們和裴家兄弟往來愈發頻繁，交易也是多種多樣，聯繫密切，相處極好。
但寧清窈始終不曾見過他們的大老闆雲念，因此他忽然親自來信，多多少少讓寧清窈有些詫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