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但寧清窈很快明白過來，謝文澈是陪謝瀾音逛街的。
因謝瀾音與皇后關係不錯，故而與皇侄謝文澈關係也可以，畢竟二人相差年齡也不算大。
謝瀾音戴著繡荷面紗，身穿掐腰粉紫長裙，動作溫柔又典雅，一娉一笑間極具古韻，這是尋常女子如何也學不來的，出自皇室數十年的教導禮儀。
寧清窈眉眼帶笑，迎了上去，剛要行禮——
謝文澈卻用摺扇虛抬寧清窈手腕，聲音清越且爽朗：「微服出巡，不必行禮驚擾旁人。」
寧清窈只好作罷，迎謝瀾音進店內，一邊引路一邊說道：
「殿下皮膚透亮偏白，適合嬌嫩溫柔的胭脂色，臉型精緻如瓜子，更適宜溫婉清雅的珠翠面花，我已提前為殿下搭配好三套服飾，從護膚露到胭脂、首飾、裙裳繡鞋，請殿下移步內閣欣賞。」
謝文澈俊眉不可察覺微挑。
按一套賣，確實更賺錢。
謝瀾音想起那日寧清窈給自己做的妝發，久不能忘，心中極為高興，也對她說的一整套服飾感到很好奇。
進了二樓內閣，架上掛著三套服飾。
一套嬌嫩的粉白繡菡萏水袖長裙、一套溫柔的淺紫幽蘭暗紋直裾、一套金尊玉貴的扁金仙鶴戲牡丹長衫。
謝瀾音驚呼一聲，眼底很是歡喜：「素來我最頭疼每日穿什麼，可你這竟然全給我配好，還是我喜歡的顏色。」
倒不是寧清窈料事如神，而是她極會觀察，每回見謝瀾音的穿衣打扮中，總有紫、粉、金、藍，簪子、首飾也偏好花紋。
寧清窈笑道：「殿下喜歡就好。」
「那就將這三套全包下。」謝瀾音道。
宮女惜音笑著上前付銀子：「以奴婢看，確實也很不錯。」
等到雙重肯定，謝瀾音自是十分歡喜，在花顏樓來回挑選，款式新穎卻時興、配色好看且合宜，怎麼看怎麼都想買。
謝瀾音挑的高興，下意識道：「你這店太小，若是大點就好了。」
寧清窈見她高興，且是個好說話的主兒，話在嘴邊打了一圈轉，徐徐道：「若營收可以，屆時長公主可入股，這滿樓的衣裳仍您第一個先挑。」
「入股？做生意！？」謝瀾音挑首飾的手一頓，眼底有著欣喜與好奇。
她因臉上這道疤久居深宮，像藏在地洞的鼴鼠，實在悶的無趣，想來做生意應當很有意思，反正她多的是錢，也不在乎營收，笑道，「好呀。」
重點是，她很喜歡寧清窈，有人陪著折騰，日子也能多個消遣。
寧清窈眼底明顯一愣，她正想辦法設計讓謝瀾音入股，卻沒料到……長公主就這麼答應了？
是她把人想複雜了，謝瀾音是個心思純淨之人，哪裡如她這般……
寧清窈微垂眼眸，心思活絡。
拉謝瀾音入股，是她對付宋薇希最強有力的手段。
利用謝瀾音坐鎮花顏樓，宋薇希便不敢再算計，誰敢算計長公主入股的店？
但明顯，謝瀾音可愛清秀的臉上帶著溫柔笑容，正開心地挑選衣物，根本沒想那麼多，她眸子很乾淨空靈，像一處無人涉足的綠意森林。
此時，一直跟在二人身後的謝文澈，在無人注意之時，目光若有似放在寧清窈的背影上。
他目光不似尋常，有故人重逢、亦有失而復得、也有隱隱不甘的怨與無力，就像天空烏雲密布卻又陰轉晴，重活一世，他怨什麼呢？那些傷害與糾葛還沒開始。
寧清窈忽覺走不動路，黛眉微顰，回首一看，只見不知何時謝文澈不慎踩住了她一小塊裙角。
謝文澈回神，目光中一切情緒煙消雲散，瞬間變為溫暖與清朗，後退半步：「抱歉。」
「沒事……」寧清窈與他對視，心中那股子愧疚，總扯得她生疼。
但凡想到前世與他之間的愛恨糾葛，自己是毀了他璀璨人生的一柄利劍，臉色便不由地蒼白下來。
謝瀾音在一邊問道：「阿窈，既然我入股花顏樓，你覺得我出多少銀兩合適呢？十萬？還是二十萬？」
「十、十萬？」
這大手筆，說的寧清窈猝不及防，她本覺得謝瀾音出幾千、幾萬都無所謂，只要掛名入股花顏樓，把這靠山名氣打出去就夠了，卻沒想到長公主對銀錢如此沒有概念。
也對，普天之大，莫非王土，她是皇帝最小的胞妹，莫說二十萬白銀，就是二十萬黃金，想必她也有。
「是不夠嗎？那三十萬好了。」謝瀾音心意已決，很是真誠道，「之前攢下的銀子，我大都捐出去救助犬貓與孤寡老者，如今只有這點，希望你不要介意。」
「已經足夠了，多謝殿下。」寧清窈被謝瀾音眼底的真誠打動。
她以為人世險惡，早已不會有謝瀾音這般心思純淨善良之人，因為良善之人隨著年歲漸長，都會被陰謀算計淬鍊成的心硬麻木，更莫說是在皇室。
前世她善良，可換來了什麼？
此生她決議心思腹黑狠辣，卻遇到謝瀾音這般良善純淨之人，就像陰暗的凍雪，遇到耀眼的天光，會瑟瑟發抖。
「謝什麼？難道我們不是朋友嗎？」謝瀾音笑起來時，兩頰浮起可愛梨渦，「這麼多年，我就只碰到你一個，對我沒帶有異樣眼光的人，還幫我遮住疤痕、幫我變美。」
寧清窈心思複雜，謝瀾音把她當朋友，而她卻想的是如何利用謝瀾音保住花顏樓。
這一刻，她承認重生後的自己，確實卑劣。
「是朋友。」寧清窈儘可能剖開真心，回答她。
謝瀾音今日出宮得了漂亮衣裳，又入股花顏樓，寧清窈還給她化了漂亮的妝。
上次畫荷花遮住傷疤，這次畫的卻是淡紫蘭花，與她身上穿的櫻花裙極為相襯，謝瀾音開心極了，臉上的笑就沒消失過。
就連惜音，也好久沒見過這麼開心的長公主。
雲想衣裳花想容，女子重外貌本是情理之中，如今的謝瀾音遮去疤痕，就如正常面容的美麗女子。自然喜不勝收。
謝瀾音不走，謝文澈也沒離開。
待到花顏樓夜晚閉店，寧清窈落鎖，謝瀾音才意興闌珊地走出去。
今日第一天開張，雖說賣的便宜，卻銷量好的驚人，幾乎賣空了三分之一，春羽、謝瀾音、寧清窈走出店鋪時，三個人嘴角弧度就沒下來過。
春羽想的是，她家姑娘要當女富商了。
謝瀾音想的是，今日真好玩。
寧清窈想得又是，有那三十萬白銀，該怎麼擴店招繡娘建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