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文澈今日一直在幫她們做事,默默無言卻始終極有耐心,嘴角也帶著清朗笑容,不少女客見了他就羞紅臉,還拉著寧清窈問這是誰家貴公子、可否娶親。
到路上時,寧清窈難免調笑了一句:「今日進店的女客,一半衝著低價,一半是衝著太子。」
「孤有那麼大的面子?」謝文澈慢搖摺扇,長身玉立風流倜儻,清朗矜貴又帶了幾分灑脫,隨口道,「那明日繼續給寧老闆拉客?」
他喊得這聲寧老闆,讓寧清窈失神一剎那,隨後道:「不敢不敢。」
寧老闆,這個稱呼,是否代表她即將開啟,重生後獨立的一生?不做依附謝昀的菟絲花,亦不被史官罵禍國女妖。
就在四人走在建安街時,忽有一穿大紅色紫雲紋華袍、著裝格外張揚的男人,渾身冒著酒氣,像是剛從酒罈撈出來似的,將一個十四歲小姑娘堵在牆角調戲:
「小美人兒,你要去哪兒啊?這麼晚還不回家,哥哥送你回我家好不好?」
「不、不要!」那小姑娘惶恐地要逃,卻被男人一把圈住腰,上下其手。
「救命!救命啊!!」小姑娘哭叫著,卻因此時太晚,夜市人散去大半,根本沒人管她。
此話污穢不堪,寧清窈聽的渾身冒火,她不本是多管閒事之人,可實在忍不住,拿起謝瀾音的手捂住謝瀾音自己的耳朵:「長公主不要聽。」
下刻,寧清窈拿起牆角一根木根攥緊,疾步走去!
在那男人脫下小姑娘裙裳之時,狠狠砸向他後脖!
紅衣男子痛呼一聲,暈頭轉向地回頭,看見提棍的寧清窈,瞬間怒火中燒,可借著酒意又瞧這明麗美人比那小姑娘還漂亮不知多少倍,當即又怒又好色道:
「美人好大的脾氣,來人啊!將她綁了帶回府!」
五六個精壯的家丁一擁而上,圍住寧清窈。
寧清窈卻先脫下披風,系在那小姑娘肩上,替她整理好衣領裙裳。
再將她拉在自己身後護得嚴嚴實實,小姑娘不停抽泣發抖,躲在寧清窈背後緊緊攥著她袖袍。
「別怕。」
寧清窈溫柔安撫,反手牽住那小姑娘,緊緊牽住,溫熱的掌心給予小姑娘巨大的安全感,她知道自己打不過這六七個男人,但她也做不到對女子被奸辱卻視而不見。
「阿、阿窈,我來幫你。」謝瀾音慌亂之下,也抓了一根木棍,笨拙又著急地衝過去!
就在此時——
謝文澈俊眸微冷,手中摺扇飛出去,竟如利刃一般劃破紅衣男人的膝蓋!
紅衣男人撲通一聲雙膝跪下,剛要破口大罵,那抹俊俏清逸的靛藍華袍從天而降,一腳將他踹翻在地,死死踩住他囂張又憤怒的側臉。
謝文澈動作很俊,招式凌厲也好看,不出兩招便將五六個家丁全部打趴。
下刻,六個騎兵從不遠處的馬車旁急急趕來,手執細劍,橫在他們的脖子上。
這細劍薄若蟬翼,自然不菲,絕非尋常人用得起,紅衣男人本想大罵特罵,卻在看到這幾個騎兵時,焉兒了下去,有些發憷:
「你、你們是誰?」
「孤?是誰?」謝文澈清朗如玉的俊臉浮出一絲好笑,鞋底踹了踹他的嘴,反問道,「瞎了你的狗眼,敢碰孤要護著的人。」
孤,太子自稱。
他要護著的人?寧清窈心跳漏了半拍。
前世謝文澈不曾讓她受過半分委屈,為了她,罵群臣、懟皇后、頂撞皇帝,哪怕知道她幕後主使是謝昀,也原諒了她,每回她受欺負,他總是一句「誰敢碰孤要護著的人?」
可今日……謝瀾音也在場,或許謝文澈指的是皇姑吧。
畢竟寧清窈與謝文澈,還未發生前世那些糾葛,不至於那麼深的感情。
「殿下,此人乃戶部尚書嫡子,宋城。」姜毅忙上前道。
「家教不嚴,孤替尚書大人,順手教教他。」謝文澈屈尊紆貴,俯下身,那張迷人俊臉露出一抹不羈的笑,順手狠扇他幾巴掌,「哪只手碰的她啊?砍了。」
那句砍了,說的輕佻又隨性。
卻讓宋城怕得要死,險些哭出聲,急忙道:「沒。沒碰。一隻手都沒碰到。」
他以為謝文澈指的是寧清窈。
而寧清窈以為謝文澈指的是,那十四歲小姑娘。
「這樣啊,好險,差點你就痛失雙臂了。」謝文澈笑了笑,站直身子,「押去錦衣衛吧,按律法行事。」
「是。」騎兵道。
處理完宋城,寧清窈這才牽著小姑娘,替她擦淚、整理髮髻,極為細心地安撫道:
「不要怕,這位大哥哥今日替你料理了壞人。回去之後將此事告知父母,除此以外誰也不要說,我們會護著你的名聲,權當不知今日之事,日後不要那麼晚出門。」
她考慮的周全,當今女子最怕影響聲譽,小姑娘淚水漣漣,雙膝一軟就要跪下磕頭,卻被寧清窈快一步攔住,吩咐春羽道:「你找兩個長工,用我的馬車,護送她回家。」
「那姑娘呢?」沒有馬車,從這裡到寧府,少說三刻鐘。春羽擔憂。
「無妨,我走回去。」
「阿窈,我送回你。」謝瀾音忍不住道,「你方才真是太勇敢了。」
是啊,分明寧清窈也是一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卻闖過去救另一女子,她救人、護人、又安慰相送,將外裳溫柔披在小姑娘肩頭那時,眼底流露著柔軟與善良,這是再怎麼偽裝,也偽裝不出來的。
謝文澈站在牆桓的月影處,眸色晦暗如深,像暗流涌動的大海,喉結微滾,微微攥緊摺扇骨架。
其實……
阿窈還沒有變壞,不是那個被謝昀利用,一心來摧毀他的寧清窈,對不對?
所以……
哪怕被傷害、背叛、利用,重來一世,一切還沒有開始,他還可以挽回的,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