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朝堂上饒州大旱遲遲未解決,景帝龍顏大怒,原本一個時辰的早朝拖延到兩個多時辰,官員們大多時間都是跪著的。
隨著曹公公一聲「退朝」,大臣們終於長舒了一口氣,笨重地從地上爬起,原地緩了許久才相互間攙扶著出了殿門。往日出殿門後,官員們都會相互交談會兒,今日個個垂頭喪氣,神色難堪,氣氛安靜的可怕。
「嚴尚書,請留步,聖上有請。」一位穿戴整齊,腮上無須,聲音細膩,手中揚著拂塵的男子小跑著攔下嚴道遠。
嚴道遠看清了來人後,隨即跟隨曹公公的步伐進入了朝鑾殿西側的偏殿—乾宇宮,景帝日常在此處理政事,召見臣子的地方。
進入乾宇宮見到景帝,嚴道遠恭敬的下跪行禮。
宮內,景帝坐在紅木嵌粉彩瓷板寶座上,閉著目,並沒有讓嚴道遠起身的意思。
半晌,景帝才緩緩開口:「平身吧,嚴卿對這次的饒州之行,有幾分把握?」
「臣有罪,臣無一分把握。」嚴道遠如實說。
「朕素來聽聞,嚴卿雖不是武官,卻從不打無準備之仗,今饒州之行卻無一分把握,此話怎講?」
嚴道遠低著頭,神情為難:「臣有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朕今日破例,你有話便說,不追究你的責任。」
嚴道遠定了定神,神情肅穆,語氣堅定;「誠如聖上所言,此事需從中央開始徹查,牽連甚廣,輕則烏紗不保,重則......重則動搖朝綱。」
景帝起身,在曹公公的攙扶下朝窗邊走去,目光注視著遠方。
朝中目前賈宥為相兼任吏部尚書,權勢滔天,其妹寧妃盛寵正濃,朝中官員素來擅長見風使舵,黨同伐異。
景帝深知賈家權勢過盛不利朝綱,又苦於長此以來尋不到賈宥的錯處。倘若嚴道遠此次能夠妥善處理饒州之事,不如扶持嚴道遠,與賈宥在朝中分庭抗禮。
無論此事是否與賈家相關,賈宥輕則身為宰相兼吏部尚書,對賑災賑款之事都有失察之過,重則趁機處置賈家相關黨羽。
「哈哈哈,哈哈哈」景帝仰天長笑:「嚴卿如此,實乃我大盛之福啊。」
「嚴愛卿退下吧,回去準備準備調令饒州。」景帝沉思片刻,語氣凝重。
嚴道遠退出乾宇宮,若有所思的朝宮門外走著,想著剛剛自己的意有所指,聖上是明白的,但是聖上只是讓他調任饒州,並沒有明說中央如何肅查,想來只是讓自己去饒州治理旱災,安撫民心,至於徹查也僅限於饒州境內,給饒州百姓一個交代。
......
嚴府。
戌時的梆子剛敲過,嚴府就陸陸續續的點上燈火。
西側院正房堂內,嚴道遠正坐在一張几案前翻著書,王氏來來回回的走著,一會兒添些薄衫,一會兒加些解暑的藥材和小零嘴,忙活的不停。
「令儀,坐下來陪為夫喝盞茶吧,別收拾了,為夫是去辦案的不是去享清福的。」嚴道遠看著忙碌的王令儀,笑道。
「早就聽說饒州大旱已久,想來官人去了那邊日子也是不好過的,妾身定是要替官人多操持些。官人的吃喝用度不想假他人之手,更是要多多考量。」
王氏一臉憂心,說著又準備去拿些什麼物件,嚴道遠沒有辦法,只得起身拉著王令儀的手硬邀她坐下。
「夫人,等饒州旱災結束,查明案情不會太久的,倒是為夫走後,府中大小事宜都要靠夫人操持,夫人要照顧好自己啊。」
「六個月後,辭兒就要跟隨廣榮王參軍了,也不知道我到時候能不能趕回來送他一程。秉兒性情穩重,讀書練功都不需要人操心為夫很放心,倒是朗兒和舒意年紀尚小,最是頑劣,夫人可就得多費心了。 」
王氏心中不舍,小聲抽泣:「官人在外就不要太掛念家中了,妾身會時常給官人傳信,也望官人閒暇之餘給家中傳信報平安。」
說話間,有家丁手持一封信往內院走來,「老爺,潘大人剛剛差人給您送來一封信。」
嚴道遠打開信封,上面寥寥幾句「道遠兄,饒州之行望兄長一切順遂。倘兄長有事,弟在京都聽兄差遣。」
看完了信,嚴道遠露出了欣慰和感激的神色,同窗一場交深言淺實乃幸事!隨即將信件放入燭火中焚燒了。
深夜,嚴道遠還在書房查看近年來饒州官員的考核調令和歷年的賦稅政績,為即將到來的饒州之行做著準備。
突然天空中雷電交加,狂風驟雨起來,屋裡的門窗被風吹的"啪啪」作響,嚴道遠走過去輕輕的合上了門窗。
.......
賈府。
雨水順著屋檐嘩嘩墜落,夜幕中一襲黑影手執利刃邁著冷峻堅定的步伐,穿過雕欄畫棟的亭台樓閣,直奔賈府最裡間的書房。
黑衣人彎腰行禮:「義父,典兒到。」
房中有淡淡香菸升起,賈宥鬆弛的坐在屏風後,一道閃電閃過,一雙冰冷漆黑的雙眸映入眼帘。
屋子裡充斥著死亡一般的氣息,隨即一個低沉又陰狠的聲音響起:「典兒,即刻動身去饒州,我要死無對證。」
「遵命,典兒告退」。
......
第二日上午,曹公公身後跟著幾個宮中侍衛步履匆匆的來到嚴府,還未進門先聞其聲。
「聖旨到,戶部尚書嚴道遠接旨。」
嚴道遠帶著家眷下跪道:「微臣接旨。」
「應天順時,受茲明命:古來聖王治世賴有賢臣,朕思朝中道府吏治有所不諳,下襯條條無從得悉,乃至民生艱苦閉絕於耳也。今治理饒州旱況位尤重焉,特擢戶部尚書嚴道遠兼任江南轉運使,即日起趕赴饒州,提調饒州一切政治要務,代朕巡狩,整頓吏治,便宜行事。所到之處,如朕躬親,爾務必恪盡職守,以報皇恩,欽此!」
嚴道遠恭敬的叩拜接旨。
「老奴在這先恭喜嚴大人又擢升了。聖上的意思您應該明白,饒州的事越快解決越好,還請嚴大人即日啟程吧。」曹公公微笑著諱莫如深道。
......
趁著雨夜,封典帶著三十個黑衣人連夜快馬加鞭,一日一夜後到達饒州。一行人分兩撥,直奔現任饒州知府施世綸和同知吳應材的府上。
深夜裡,月黑風高,隱約間有樹影搖晃,兩府屋頂一排黑衣人的身影快速移動,霎時間,黑衣人從屋頂飛落,熟練的兵分幾路散開,趁著夜色帶走了兩府共二百餘人和諸多信件,一夜間兩府府邸人去樓空。
「宗主,施府和吳府的所有主僕悉數帶到,要都帶走嗎?」一名黑衣人請示道。
封典神情冷漠:「府中家眷帶走,其餘人等一個不留。再將這兩封信箋送進饒州府牢獄。」
「是。」黑衣人應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