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州府,牢獄。
清晨,衙役來送早飯,偷偷將信箋放入饅頭中,隨即若無其事將的將飯菜送入牢里。
牢獄中,施世綸正盤坐閉目,這幾日雖身處牢獄但畢竟罪未證實,加上還有上頭那位的庇佑,他過的實在清閒舒適。
他知道自己犯的事京城中的那位必然會想辦法力保他,多年來自己替他辦事,手上自然會留有不少他的把柄,關鍵時刻留著當保命符。
只是剛剛送飯來的衙役似與前幾日的不同,之前的衙役都對他畢恭畢敬的,甚至一副諂媚相,巴望著自己出去後能記得他們的照顧提拔他們一些,但是剛剛的衙役放下飯菜後就直接走了。
官場多年,施世綸的警覺性一下子就起來了,拿出隨身攜帶的銀針試挨個試探了送來的食物,銀針並未變色,心中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然後又用筷子在飯菜里翻了翻亦沒有發覺異常,最後他掰開了饅頭,果然饅頭中有張字條!
施世綸顫抖的看完字條,雙目黯然,呆坐在地上。良久,和著飯菜,將字條咽入腹中。隔了幾間牢房裡的吳應材同樣悲憤愴然可又無可奈何。
他們已是賈相的棄子,自然明白既為棄子就該物盡其用的道理。
當晚,二人找衙役要了筆墨,交代了貪污過程、款項去處。之後雙雙猛地撞向牆角,霎時間,鮮血從額前湧出,兩副軀體應聲倒地。
......
嚴道遠一行人行至荊州,收到密報,饒州知府施世綸和同知吳應材在牢獄中雙雙畏罪自殺。
看完密報,嚴道遠立即手寫一份密報讓傳令兵帶回饒州。顧不上休整,嚴道遠催促馬夫,加快行程趕往饒州。
沒想到,京城中的手行事竟如此之快!
車窗外的樹影倒的飛快,山路顛簸的讓車上的人一路上搖搖晃晃的。
「旺叔,按現在的腳程,我們還有多久才能到達饒州城?」拉開車簾,嚴道遠大聲的問向車夫。
「老爺,一路上山路多,路程顛簸,耽誤了不少時辰,安全起見大概明日夜裡能夠達饒州縣衙。」
車夫回話間,一支黑色箭羽的利箭直朝嚴道遠射去,嚴道遠雖是文官,但自小被悉心培養,琴棋書畫,文學武功樣樣涉獵。武藝雖不能比肩大內侍衛,但是習武之人該有的靈敏度還是不差的。
只見他一個閃躲,頭一偏,左手一把抓住飛來的利箭,右手順勢將車夫拉起帶出馬車,朝樹林跑去。留下來斷後的是嚴道遠帶來的兩名隨侍。
剛剛那支箭的箭尾刻了一輪彎彎的月亮圖案,嚴道遠只覺得眼熟。腦海中的畫面快速閃過,忽的想起前年聖上大壽時,賈妃親秀了一幅山河圖作為壽禮,當時聖上龍顏大悅,將山河圖展出供官員們鑑賞,落款處正標記著這個圖案。
嚴道遠一邊想著一邊帶著車夫在林中奔跑,打算找一處隱蔽處藏匿,趙斌和王朝都是訓練有素的隨侍,常年來貼身保護嚴道遠,他們的武藝嚴道遠是不擔心的。
嚴道遠清楚來人的目標是自己,眼下最重要的是不能連累旺叔,旺叔是府中的老人了,年輕時就因為馭馬技術了得被嚴家收為己用,多年來在嚴家兢兢業業從無差池。
「旺叔,來的路上,我發現南邊向陽草木茂密,你去那邊藏身,他們要刺殺的人是我,你只要藏身好不會有事的。」
「老爺使不得啊,您往南去,小的往北去,小人斗膽和您換下衣裳,我去引開刺客。」旺叔不肯離去,語氣凝重到道。
「只怕他們不是一般的刺客,而是.....」話未說完,四個黑衣人已經將他們團團圍住,兩名黑衣人提著劍朝嚴道遠刺來,嚴道遠推開車夫,一個後退躲開劍鋒,另兩名黑衣人加入其中,嚴道遠順勢奪下其中一人的劍,與他們打鬥起來。
突然,四周有好幾支箭襲來,直擊那幾名黑衣人的胸腔,四人受到這突如其來的射擊力,身體沉重的向後倒去。
「義士住手,箭下留活口。」嚴道遠朝林中喊道。
只見林中走出三位身著黑色大襟窄袖袍服的中年人,三人見到嚴道遠頷首屈膝,其中一人開口道「拜見嚴大人,我等是奉潘大人之命暗中護送嚴大人赴饒州的。」
嚴道遠回敬:「今日多謝各位義士出手相救,回去替我轉告潘兄.......」
「老爺,不好了,他們服毒自盡了。」
聞言,幾人立馬上前查探,可惜已經來不及了,地上的幾人如毒蛇吐信子般口吐黑血,藥性至毒,那幾人已經徹底停止了呼吸。
嚴道遠俯身掰開他們的嘴唇,驚訝的發現,他們的舌頭全部被割掉了,就算抓活口回去也問不出來什麼。
毒發如此之快,可見他們身上的毒也不是剛剛服下的,只怕是早已把毒珠含在嘴中,只要計劃失敗當場就咬破毒珠,自殺身亡。
這樣的人身上是不會留有解藥的,這種近乎毀滅人性的手段出自前朝......
前朝末年,時局動盪,王公貴族為了培養自己的力量和自保,私下裡豢養死士。他們大多是戰場上英勇拼殺不畏死亡的精銳將士,亦或是一些江湖俠客,為了報恩為王侯貴族賣命。成為死士的那一刻起,他們的命便不再屬於自己,他們只聽命於一個主人。
盛朝建立後,為了鞏固皇權,頒布律例,除皇帝外,任何人不得私自豢養死士!
好狠毒好膽大的幕後主使,沒想到賈宥竟然敢私下豢養死士!嚴道遠倒吸一口涼氣,細思極恐。
......
離饒州城越近,嚴道遠越發真切的感受到了百姓的疾苦。放眼望去,昔日的千里良田如今因為缺少水源變得溝壑縱橫,沿途百姓紛紛舉家搬遷,一路上多得是人家賣兒賣女換取糧食的現象,更有甚至,竟然易子而食。
而饒州城城門口,竟有官兵把守著不讓百姓進城。終究胳膊擰不過大腿,災民們只能一路北上乞討,最後連盛京城都湧入了不少災民。
嚴道遠一行人夜晚進了城,連夜叫來府衙的衙役,統計了府衙現存的餘糧和庫銀,發現之前朝廷發放的賑災銀兩和糧食,帳目上都沒有記錄,庫房和糧倉也都空空如也。
想必這些都被「有心之人」早早裝進囊中了。好在出發前,他就以江南轉運使的身份向周邊的州府調轉了銀兩和糧食。
第二日一早,城門外就排起了長隊,來領糧食的百姓絡繹不絕,同時官府開始統計受災人數、受災區域和受災情況。
......
半個月後,饒州的人口數量,受災人數和各地區受災情況都已統計好,嚴道遠一一上報給朝廷,並向朝廷請願免去饒州百姓今年的賦稅,又請願朝廷發放各類糧食種子和其他生產資料,幫助災後饒州來年恢復生產,聖上一一準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