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早有心理準備,可一路上都在與食人族打交道的等人在這哀礦鎮的深處看到另一個團體的出現時,還是不免有一種虛幻之感。
他們的衣服破損,多數就是用簡單的布帶纏繞著身體。
只有少數人,才能夠在胸口、脖頸等要害處綁上甲片防禦。
看起來寒酸無比。
但真正令人詫異的是:相比起喪失了理智完全墮落為食人族的城民們,眼前的這些人除了皮膚有些慘白得過份外,他們的行為舉止,都與普通的正常人無異。
城民的遭遇已經匪夷所思但還可以想像,然而他們又是如何能在這麼長的時間裡脫離詛咒依舊保持正常的?
從這些人的外貌看,還不乏有剛剛成年的年輕人……他們還在進行代際傳承。
山民尋著火煙而來,明顯這是他們平時互相召集同伴的信號,只是沒想到過來一看,卻是完全的生面孔。
而且,還是最危險的外來人。
山民們都做好了架勢,但這邊只有幾十人,不免有些緊張。
玻搶上了前去。
她的身形奇快,對方根本反應不過來,一眨眼就到了面前。
也不等他們反應,反蓄奴者掏出了一個指環遞了出去,只見它打造得非常簡陋,但頂端鑲嵌著一顆不規則的原礦石。
一半已經被燻黑了。
玻的對面明顯是這支山民中領袖一般的人物,頭上帶著一個籮筐般的頭盔,完全遮住了面容;其他山民看到她的動作還以為是要動手,紛紛擋在自家領隊面前。
可山民領隊看清了玻手中的指環後,立馬制止了同伴:「這是……」
「是灰先生讓我們來的。」反蓄奴者開口道。
這一句話,當即在山民中引起了騷動,領隊更是一愣,接過了指環,打量了良久才開口:
「他還活著?」
玻輕輕點頭。
然而,路夢離得雖遠,卻也聽清楚了領隊身後山民群們小聲的議論:
「是那個叛徒?」
「他引來的……」
青年嘴角翹了翹,沒有作聲。
另一邊,玻與山民的領隊還在交談,隔著籮筐頭盔看不清領隊的表情,但從他的動作幅度來看,是在打量玻身後的隊伍,在玻談到什麼的時候,對方的視線明顯在馱獸們的身上多停留了一會兒。
最後,他點了點頭。
「跟我們走吧。」
其餘更年輕一些的山民明顯有些不安,可領隊已經收下了指環,無論是真的對於他口中的灰有所信任,還是迫於壓力,他們其實都沒有選擇。
群山洞開。
所謂的山民,並非生活在山嶺之間,而是在那『礦山』之中——然而就連露天的皇家礦場被已經被挖得坑坑窪窪,這些倖存的後裔又怎麼可能是生活在地面世界?
他們都是地底居民。
終日生活在幽暗狹長、錯綜複雜的礦道之中,與地殼的紋路為伍。
「轟」的一聲巨響,一行人走到地點,就在眾人面前,看似普通的巨石堆忽然散落,露出一個深邃的洞口,沉悶的氣息從中反了出來。
一道悠悠的聲音響起:
「甘霖歸於豐收。」
「鮮血獻給黃沙,」山民的領隊行禮道,「守衛大人,我們回來了,但是……」
「多餘的話不要多說。」那道聲音直接打斷了他,一個魁梧的綠原之子走了出來,難以想像在這種環境下一個人還能長得這麼壯實,「重要的是你帶回來多少……」
守衛走到光亮下,可以看見他頭戴兜帽、身穿鎖鏈甲,乍一眼看上去就像披了件鎖鏈組成的法袍一般,可是他話還沒有說完,直接就啞住了:「多少,多少……」
映入眼帘的是山民身後的一大群人,餘燼鐵衛腰挎刀劍,還未出鞘映著天光就顯出明晃晃的殺氣,儼然一副入侵的架勢。
相比起山民小隊,他們人數多了幾倍,路夢在其中反倒不那麼顯眼了,不過就算這個時候別人爆出他的名號,在這閉塞的哀礦深處,的確也不會有任何人知曉。
守衛心中駭然,他雖然是守衛,可是以山民的烈性,如果外出遇上敵人那是寧死都不會將他們給引回家裡、暴露入口,更無背叛一說……所以他這個守衛其實更加像是個擺設與接應。
他反應得很快,抄起手中的月刃刀就想要去夠警報,可只聽細微的一聲唆響,守衛的手一重,刀尖像是被什麼東西打中了一般,劈刀一偏,直接錯過了原本近在咫尺的拉杆。
「是布道者要的東西。」領隊維持著行禮的姿勢。
守衛失手,又發現對方並沒有多餘的動作,這才冷靜下來:如果是外敵入侵,有這一夥山民帶路就夠了,就算不能貫通地下所有的密道,但也已經可以造成很大的破壞。
沒必要與他好生相談。
守衛心有餘悸地看著面前恭敬的領隊:剛剛一定是這個人做了什麼,他現在的掌心還有些酸麻……在教中自己的地位雖然比這些老登要高,可所有人也知道不能小覷了他們。
他面色陰晴不定地變化了幾下,讓出了道路:「走吧。」
路夢將微型的手弩藏回袖中,它就是之前審查官林棘使用的那把,算是對方給他的臨別禮物。
其制式像是牙籤弩,威力與品質卻是不俗,尤其是組裝與上弦激發都很迅速,一套動作下來居然都沒有人發現,當然這還仰賴了他的【妙手】技能,自己也有就是好用。
就當是玩具。
路夢的視線已經深入到礦洞的深處……一旦對方拉響警報,驚動了所有山民不說,至少也會切斷這個通道的入口,將他們留在外面,層層防禦……守衛的經驗雖然淺薄,可做起決斷來卻是毫不猶豫。
看著守衛讓開了位置,反倒是領隊還有些驚訝,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在他的印象里,這位銀月守衛並不是這麼好說話的人……
還是說,他也聽說了那個傳聞……山民領隊點點頭,沒有多糾結什麼,領著後面的人魚貫而入。
畢竟可能性不大。
自己這些老人還無所謂,他們的確感激布道者大人解決了義軍的生死困境,是對方讓大家不止於淪落到外面那些食人者的地步……可對他的理論,卻還不會盲從,有所保留。
不過新誕生的年輕的幾代,已經是充滿了狂信,堅定不移。
再也容不下別的蠱惑之聲。(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