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何以致太平?當代的一子,儒家掌門之死!
任何學說的誕生,都不可能是沒有來由的。
就像是道家,傳承之久遠,可不僅僅是從老子橫空出世,千萬別忘了,道家學說還有另外一個名字,黃老。
其中的黃,可是人文始祖的黃帝,老才是老子,由此看,道家的傳承,幾乎是從蠻荒時代一路沿襲下來的,只是到了老子這裡,終於夯實了根基,徹底化為了一門完善的學說。
儒家也是如此,儒家的根基是從武王伐紂之後,周禮確立開始的,儒家尊崇的王道復古,復的就是周禮,而墨家,脫胎於儒家,卻又在很多地方和儒家格格不入。
陰陽家乾脆都能夠算是道家的分支。
諸子百家,雖然分歧很多,但其中卻也多有互通之處。
在百家爭鳴的階段里,諸子百家中,可是沒少出現天下文章一大抄的情況。
幾乎經常會出現,你抄我,我抄你的情況,哪一家提出了邏輯自洽,有建設性的理念來,其他學派也會很快,改頭換面,變成自己的東西,那些和自家學說根本相悖的理念,則會絞盡腦汁用各種方法駁斥、貶低和打壓。
就連崇尚人性本善的孟子,對墨家和楊朱之學的評價,都是無君無父的禽獸,可見百家對於貶低那些和自己學說相悖的理論時,到底是何等的不留情了。
儒家這邊,開始張羅著接待羅浮的問題時。
一個讓所有人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身為儒家掌門,本身就到了強弩之末的時候。
若不是羅浮過來踢場子,現在儒家掌門的位置早就順風順水的完成了交替。
但因為羅浮,年老體衰,已經到了風燭殘年的儒家掌門,卻是不得不強撐病體,準備迎接羅浮的論道。
結果卻是不曾想,一個不慎,這位儒家掌門竟是提前暴斃了。
小聖賢莊中,儒家瞬間慌了神。
實在是,儒家掌門死的太不是時候了。
正好面對羅浮這個自詡儒家棄徒的人提出的論道,在羅浮抵達了桑海城的同一天裡,儒家掌門突然暴斃了。
哪怕很多人知道,儒家掌門本身就有了交接掌門之位的心思。
可更多人,卻是將儒家掌門暴斃的原因,歸咎於羅浮了。
當然了,並不是責怪羅浮,而是對羅浮大加吹捧,實在是這樣的巧合,只會烘托出羅浮的強大來。
在越傳越廣的流言之中,儒家掌門儼然成為了被羅浮嚇死。
這下好,羅浮本身來是論道揚名的,現在直接變成了奔喪。
儒家崇禮,或者說,眼下這個時候,諸子百家幾乎都崇尚禮法規矩。
哪怕是追求節葬、節用、兼愛、非攻等等和儒家諸多理念相悖的墨家,在對方掌門暴斃的時候,也不會選擇和對方進行論道,因為這儼然是違反了從上古時代沿襲下來的公序良俗。
剛剛來到了桑海城的羅浮,卻是不得不暫時放下了論道小聖賢莊的想法,先等著儒家給掌門辦完了葬禮。
不過因為羅浮到底是跟儒家掌門的死有關係,再加上羅浮現在自詡,儒家棄徒,他自然不好直接入住小聖賢莊了。
儒家雖然對羅浮頗有微詞,但在禮數上,卻是很周到,在羅浮拒絕了入住小聖賢莊後,儒家直接將羅浮安置在了小聖賢莊外的有間客棧內。
這幾天,羅浮也就只能等著了。
而隨著時間流逝,羅浮的名聲也變得越來越誇張起來。
一個儒家棄徒,前往儒家聖地小聖賢莊論道,剛剛到桑海城的當天,就直接嚇死了儒家掌門,這樣的消息,著實是太吸引眼球了。
短短時間裡,隨著儒家掌門去世的消息。
羅浮也在極其短暫的時間裡,變得名震七國。
雖然儒家分裂了八派,還有無數小分支,但小聖賢莊掌門的死,卻依舊引來了無數儒家弟子奔喪,其中的子思之儒大概是心情最複雜的。
雖然在流言之中,小聖賢莊掌門是因羅浮而亡故。
儒家之中尋常弟子也就罷了,那些真正的宿老,顯然不會相信這種無稽之談,只能說,羅浮的論道來的太巧了。
事實上儒家八派之後,很多派系的宿老,早就知道,小聖賢莊掌門已經到了強弩之末了。
可饒是如此,羅浮的名聲,到底也算是踩著儒家,一舉奠定了巨擘的身份來。
是的。
別看現在羅浮和儒家的論道,根本都沒有開始呢。
甚至在此之前,羅浮只是以驚人的武力名傳天下,但現在羅浮卻已經是公認的百家巨擘了。
只是現在羅浮的身份到底還不好劃分,他是儒家的棄徒。如今到底算是儒家弟子,還是另開一脈,幾乎是所有諸子百家和各國探子所關心的事情。
若是羅浮重歸儒家,那麼一躍之間就能夠成為儒家巨擘,甚至開闢屬於自己的學術體系,如同儒家八派一般的第九派。
就算是羅浮如同當年的墨翟一樣,另創一家,開闢新的學術,也能夠在短短時間裡吸引為數眾多的簇擁。
成為當代的一子!
作為儒家掌門的葬禮,當然不會草草了事。
在接下來的數日之間裡,小聖賢莊都在忙著為掌門籌辦葬禮的問題,因為小聖賢莊坐落於齊國桑海城,就連齊國國君,都專門派遣使臣,參加了葬禮。
除了齊國之外,作為天下兩大顯學,非儒即墨中的儒家掌門去世,其他六國,也派遣了使臣。
而諸如有間客棧的羅浮,自然是成為了參加葬禮之人,最為關注的存在。
有間客棧後,一處幽靜的小院內。
「小子,事情鬧的這麼大,現在後悔了吧?」
羅浮的面前,一個發須蒼白的老者,饒有興趣的對羅浮打趣道。
而在兩人面前,正擺放著一局下了一半的棋盤。
棋盤上,黑白分明。
「荀夫子這是來為師兄鳴不平嗎?」羅浮一邊下棋一邊問道。
在進入共享空間之前,羅浮對於下棋,其實完全是一知半解的,別說是和荀子對弈了,就算是臭棋簍子他都未必能贏。
但在共享了其他世界自己的能力後,羅浮無論是資質、血脈、天賦等等各方面,都達到甚至是超越了絕世天驕的程度。
哪怕是僅僅只靠強大的算力,也足以戰勝荀子了。
現在這位在傳言中,是因為羅浮的上門挑戰而去世的儒家掌門,在輩分上赫然正是荀子的師兄。
雖然是師兄但在諸子百家的名聲之中,儒家掌門顯然是遠遠無法和後聖荀子相提並論的。頂多算是守成有餘,開拓不足。
作為同門師兄弟,再加上身份特殊,荀子卻是並不需要為掌門的葬禮操心,不然的話,他現在也不可能出現在羅浮面前,甚至饒有興趣的和羅浮下棋博弈了。
當然,下棋只是表面罷了,羅浮現在名聲太大導致,哪怕這個在給掌門辦葬禮。
也有不少弟子,生出了提前打探一下羅浮根底的心思來,尤其是羅浮學術上的理念,更是儒家關注的重點所在。
荀子和羅浮的接觸,同樣也抱著這樣的念頭。
羅浮雖然自稱是子思之儒的棄徒,甚至儒家也已經弄清楚了羅浮的傳承來歷。
就連之前,在學派之中,羅浮的一些言論,也成為儒家關注的重點,但羅浮到底是怎麼一躍之間,掌握了如此強橫的武力,卻是根本解釋不通的事情。
唯一的可能就是,羅浮真的一朝悟道,貫徹了自身的理念,成為了如同諸子百家開拓之子的存在,學術巨擘,武道宗師!
這樣的存在,也只能是讓荀子這個諸子百家公認的大宗師,親自過來試探一番了。
「生老病死,不過是天道循環而已,有什麼好不平的?」荀子不以為意的瞥了羅浮一眼,笑道:「你小子不會真以為,儒家掌門是因為你的挑戰嚇死的吧?」
「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麋鹿興於左而目不瞬。」羅浮幽幽的說道:「我不過是適逢其會罷了,豈敢貪天之功呢?更何況,我雖是儒家棄徒,但也到底是受儒家開蒙,豈能生此大逆不道之心呢?」
眼神一亮,荀子讚許道:「好一個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麋鹿興於左而目不瞬!」
讚許過後,荀子卻是有些唏噓的說道:「子思之儒愈發不堪了,連你這樣的弟子都容不下。」
羅浮一怔之後,很快反應過來,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麋鹿興於左而目不瞬這句話,乃是出自宋朝的蘇洵心術篇。
雖然他現在所處的是一個架空的戰國亂世,連絲襪高跟都提前出現了,但這句話,顯然是荀子第一次聽到。
「荀夫子難道是想要勸我回歸儒家門牆嗎?子思之儒容不下我,我又豈能容得下子思之儒呢?」羅浮恥笑一聲,毫不掩飾自己對於子思之儒理念的鄙夷。
此刻在荀子眼裡,羅浮的表現,就像是讓他看到了曾經的自己一般,當初年輕氣盛的荀子,也同樣很不認同儒家的諸多理念,所以才會開闢了屬於自己的一脈傳承來。
雖然歸於儒家,但卻更接近與儒法合流的理念。
若非如此,荀子的弟子,也不會近半都走上了法家的道路,甚至還出現了韓非這個法家之集大成者和李斯這個法家巨擘來。
「如今不是當年天下紛爭的時代了。」荀子意有所指的說道:「你若是想要獨立於儒家之外,另開一家,怕是根本沒有興盛的機會。」
很顯然,對於諸子百家真正的頂尖大能來說,天下大勢他們看的很清楚。
陰陽家有觀星之術,其他諸子百家也各有各的手段。
在經歷了不久之前,最後一次的合縱失敗後,鬼谷子只傳蓋聶和衛莊縱橫武道,卻不傳連橫合縱的縱橫捭闔之道,就足以讓人看出,縱橫一脈,已經沒落了,天下一統的契機出現,縱橫一脈,自然也就失了生存的土壤了。
「那依荀夫子的意思是?」羅浮意味深長的看向荀子。
「你這狡詐的小子,現在就想要占便宜嗎?」荀子哈哈一笑,手指拈著棋子,朝著羅浮指了指,說道:「一旦掌門葬禮結束,論道就算是你要放棄,儒家也不會甘心的,現在你和儒家之間,必然要分個勝負,這個問題,等你贏了之後再問我吧。」
「看來荀夫子是不看好我啊。」羅浮不以為意的笑了笑。
「韓非。」荀子沒有第一時間回答,而是徑直喚來了自己的弟子韓非。
等到韓非出現之後,荀子這才站起身來,伸了一個懶腰道:「老了老了,精力不濟,這棋下到一半,就只能勞煩我的弟子來替我下完殘局了。」
丟下這樣一句話,荀子朝著羅浮笑著點了點頭,隨即徑直離開了有間客棧,回了小聖賢莊。
「韓非見過師叔。」
韓非對羅浮揖手行禮,隨即來到了原本屬於荀子的位置上。
羅浮卻是在韓非坐定之後,詫異道:「按照儒家輩分,你我當是同輩才是,甚至我還應該稱呼你一聲師兄,為何你竟稱我為師叔?」
「師叔如今已非儒家弟子,又與老師相交,韓非自當以師叔稱之!」
沉默了剎那,羅浮倒是沒有反駁。
畢竟輩分太高一級,也有利於羅浮未來理念的傳播。
一邊和羅浮對弈,韓非一邊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說道:「師叔這次遠赴桑海,不知打算以何題與小聖賢莊論道?」
「客隨主便!」羅浮一副自信十足的樣子。
韓非卻是有些驚訝的看向了羅浮,遲疑剎那後,道:「若是儒家以人性論呢?」
「你想問我,人性本善還是本惡?」羅浮意味深長的看向了韓非,他就知道了,荀子留下韓非,肯定不是沒有目的的。
先是讓韓非稱呼自己為師叔,緊接著又一副好奇的樣子,詢問自己關於學說理念的問題。
這根本就是擺明車馬,要從羅浮這裡打探一下他的學術理念了。
儒家到底是顯學之一,門派弟子眾多,眼下對於羅浮,只是暫且不清楚他的學術理念,只要搞懂了羅浮的理念,那麼人多勢眾,集思廣益,未必不能提前相處應對羅浮論道的論點來。
只是現在,荀子和韓非用的是陽謀。
在禮數上,羅浮根本就挑不出任何毛病來,甚至儒家在為掌門辦葬禮的時候,都沒忘記招待羅浮。
可以說,在禮數上儒家已經做到了滴水不漏了。
韓非一副好奇的樣子,道:「正是,儒家之中,老師言人性本惡,而孟子卻言,人性本善,不知道師叔如何看待?」
羅浮幾乎不假思索的說道:「我且問你一個問題,你是韓國公子,若是秦國攻韓,秦國一士卒,為人純善,人皆贊之,韓國士卒,人皆惡之,於韓國而言,秦國之士卒,是善是惡?與秦國而言,韓國之士卒,是善是惡?」
羅浮現在純粹就是在問立場了。
畢竟,善惡是需要立場來判斷的。
彼之英雄,我之仇寇,不外如是。
韓非到底不愧是集法家之大成著。甚至其思想和學說,乃至於兩千年之後,都帝王必學之術。
只是在頃刻間,韓非就明白了羅浮的意思。
「師叔是說,善惡並非是絕對的?」
「善惡本身就不是絕對的!無善無噁心之體,有善有惡意之動。」
羅浮一句照抄陽明心學的觀點,頓時讓韓非如遭雷擊,呆立當場。
善惡竟然因心意而來。
那豈不是說,羅浮的理念,連孟子和荀子的性善和性惡都一塊推翻了嗎?
僅僅是一句話,就讓韓非徹底陷入了大腦混亂之中。
作為未來的法家之集大成者,毫無疑問,韓非是持性惡論的觀點。
這不僅僅是因為他是荀子的弟子那麼簡單,而是崇尚嚴刑峻法的法家,本身就是性惡論的絕對支持者。
若是沒有了性惡論,那麼法家甚至的存在的根基都要動搖了。
羅浮的這番話,理論上的確無懈可擊,韓非就連自身的理念都開始動搖了。
下棋的過程中,也開始變得神思不屬起來。
很快,羅浮的聲音再次傳來,讓韓非頓時回過神來。
「你輸了。」
這個時候的韓非,才像是反應過來,自己落子毫無章法可言,完全被羅浮殺的一敗塗地。
只是現在的韓非,也沒有心思去想棋局的問題了。
相比起對弈輸贏來,羅浮的理念,才是真正動搖了韓非的心意。
「師叔棋藝精湛。韓非自愧不如。」
韓非起身朝著羅浮行了一禮。
羅浮卻是擺了擺手,在韓非認輸之後,他就一邊整理棋子,一邊隨口說道:「你現在心思已經不在棋上了,還是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
所謂休息,韓非豈能不明白,這是要讓自己回去好好想想,人性善惡的問題。
苦笑一聲,這一刻,韓非感覺自己在羅浮面前,簡直就像是不著寸縷一般,被看的一乾二淨。
自己的所思所想都像是被羅浮洞悉的一清二楚似得。
向羅浮告別之後,韓非步履匆匆,臉上再也沒有了曾經的從容和優雅,一回到小聖賢莊中,就直奔荀子的房間而去。
荀子房間內,從有間客棧歸來的荀子,正饒有興趣的擺弄著一副殘局。
如果韓非不是因為被羅浮動搖了心意的話,那麼憑藉他的記憶力和智慧,很快就會發現,此刻荀子面前擺放的殘局,赫然正是之前,荀子和羅浮之間的對弈。
一看到韓非那神思不屬的樣子,荀子就不禁打趣道:「看來你在羅浮哪裡,遭到了不小的打擊啊,怎麼?難道說,羅浮的學說和理念,真的那麼可怕嗎?」
韓非凝神看向了荀子,道:「老師,到底是性善還是性惡?」
「若非是人性本惡,又豈會有春秋戰國五百年亂世呢?」荀子唏噓的說道。
但很快,荀子就像是察覺到了什麼一般,「與我說說,你與羅浮說了什麼,怎麼會遭到這般打擊?」
在韓非將羅浮說的話,複述了一遍之後。
荀子整個人都愣在了哪裡,但和韓非如遭雷擊不同,荀子卻是越想一雙眼眸越是明亮。
許久之後,荀子才讚嘆的說道:「好!好一個無善無噁心之體,有善有惡意之動,羅浮,儼然成就一大家矣!」
「老師。」韓非急切的道:「若是羅浮的理念是對的,那法家如何處世?您……您的性惡論和孟子的性善論,豈不是也成為謬論嗎?」
「你啊,杞人憂天。」荀子笑著點了點韓非,道:「孟子言人性本善,我則言人性本惡,可迄今為止,善惡論可曾有所公論?」
「那……」韓非也明白荀子的意思。
性善論和性惡論發展這麼多年,依舊雙方爭論不休。根本沒有分出勝負來。
況且,羅浮的理念,其實在此之前,就已經有了雛形,只是在闡述上,比不上羅浮這般顯明,讓人一目了然罷了。
即使是多出羅浮的理念來,也依舊無損荀子的性惡論和孟子的性善論,頂多是多出一家而已。
如果說之前,荀子還只是將羅浮當成了一個武力強盛的少年郎,那麼現在他就真的萌生了,要將羅浮拉入儒家門牆的念頭來。
自從荀子提出了性惡論之後,儒家卻是再也沒有出現過,羅浮這樣驚才絕艷的後輩了。
在荀子看來,若是沒有活水,那麼儒家的發展,只會逐步陷入僵局之中了。
而羅浮就是荀子眼裡的活水。
一連數日,熱熱鬧鬧的儒家掌門葬禮結束之後。
無論是前來弔唁的諸子百家,還是列國使臣,都沒有離開的意思。因為這些人都在等,等待接下來,羅浮的上門挑釁。
畢竟現在羅浮的存在已經成為了七國最熱門的話題了。
儒家棄徒,上儒家聖地小聖賢莊論道,一路上橫掃各路匪徒強人。剛到滄海城,就嚇死了儒家掌門。
這話題度,一百年都未必能夠出現一次。
若是錯過了羅浮和儒家的論道,所有人怕是都要抱憾終身了。
儒家掌門的葬禮結束之後,等到一切收拾妥當,還沒等羅浮登門。
新的儒家掌門伏念,就主動來到了有間客棧,將拜帖送到了羅浮的手中。
與其說這是拜帖,不如說這是戰書。
雖然儒家掌門的死,羅浮不是直接的原因,但他的出現,卻是間接促成了儒家掌門的提前離世。
伏念身為弟子,豈能不為師報仇呢?
次日一早,整個小聖賢莊內,人滿為患。
除了東道主的儒家外,墨家、道家、兵家、農家……甚至就連東君緋煙和月神這兩個百年不曾出世的陰陽家弟子,都出現了。
諸子百家之外,七國使臣和更多好奇問詢而來的人,將整個小聖賢莊都擠滿了。
一些籍籍無名之輩,或者說湊熱鬧的權貴,更是連進入小聖賢莊的資格都沒有,只能讓人留在小聖賢莊周圍,隨時將論道的過程,實時的傳出來,玩兒了一出戰國時代般的實況轉播。
小聖賢莊內,此刻儒家八派,罕見的齊聚於此。
儒家八派之中,雖然本身矛盾重重,但在對待上,卻是顯得頗為團結,只是這次之所以出現如此盛況,還是因為羅浮鬧出來的動靜著實是有些太大了。
這次作為迎接羅浮的人,剛剛成為儒家掌門的伏念,正是其中之一。
是的。
伏念只是其中之一罷了,為了重新奪回儒家的名聲,儒家八派,可是罕見的真正齊心協力起來。
而且儒家八派里,子思之儒是出力最大的。
誰讓羅浮,打的旗號,就是子思之儒棄徒呢?
可以說,這場讓儒家顏面大失的禍事,本身就是子思之儒搞出來的。
若不是子思之儒將羅浮逐出門牆,現在儒家不會有這次大丟顏面的事情,甚至還能夠多出羅浮這樣一個武力驚人的強者來。
作為始作俑者,最起碼是其他儒家派別中的始作俑者,子思之儒一脈,不拿出誠意來是萬萬不行的。
伴隨著羅浮踏入了小聖賢莊中,整個桑海城的人,都開始關注起接下來的論道。
當羅浮在儒家弟子的引領下,來到了論道場所之中。
首當其衝的伏念,徑直對羅浮欠身行禮,道:「伏念見過羅浮師叔。」
在被逐出門牆之前,羅浮在儒家的輩分,實則是跟伏念、韓非等人同輩的。
但因為之前,荀子和羅浮相交,就生生將羅浮拔高了一輩。
這也是儒家樂意看到的事情,畢竟拔高了羅浮的輩分,若是羅浮輸了,會讓羅浮一敗塗地,徹底名聲盡喪,若是羅浮贏了,拔高羅浮的輩分,也能夠勉強留下一點儒家的顏面來。
這麼做,也足以體現出儒家對羅浮的重視了。
當然,一開始這樣的做法,儒家八派都是不同意的,直到韓非得到荀子的授意,說出了羅浮那句陽明心學的無善無噁心之體,有善有惡意之動的話來。
對於尋常人來說,這可能只是一句普通的話,作為陽明心學的核心觀點,法對於儒家的殺傷力就太大了。
不誇張的說,單純這番理念,羅浮在儒家就能夠另開一脈了。
這其中,最後悔的無疑就是子思之儒的儒家弟子們了,畢竟若非是那籍籍無名的子思之儒分支,竟然將羅浮逐出門牆,現在他們子思之儒,說不定就可以多出一位學術巨擘來。
當拔高羅浮的輩分,被儒家所公認之後。
也就成為了現在,羅浮一進門就被伏念這位堂堂儒家掌門,以師叔稱之的緣由。
之前在跟韓非的交流之中,羅浮就已經知道了這一點,此刻自然也表現的很是平淡。
在相互見禮之後,等到羅浮落座,這場已經引起了七國關注的論道,終於正式展開了。
「伏念請教師叔,今日論道可有章法?」伏念彬彬有禮問道。
所謂章法,既是這次論道的範疇了。
畢竟百家各有所長,甚至在很多方面,完全風馬牛不相及。
就好像,兵家和農家,醫家這些學派,彼此之間根本就沒有多少論道的價值可言了。
總不能農家講種地耕作,醫家講治病救人,兵家講戰場殺伐吧?
有理有據的論道之中,是有一個基本的章法,那就是論題的範疇。
雖然羅浮也是出自儒家,但奈何,其現在已經被逐出門牆。誰知道他現在想要以什麼範疇來進行論道呢?
就像是名家,白馬非馬的論題,可是名震七國,雖然有詭辯的嫌疑,但不可否認的是,名家的的確確靠著白馬非馬,奠定了威名。
如今,羅浮挑戰,動靜這麼大,震動七國,儒家就算是為了挽回顏面,也不能在任何地方,留下讓人指摘的破綻來。
作為兩大顯學之一,儒家本身就是諸子百家緊盯的目標之一。
不知道多少學派,想要掀翻儒家。
若不是有太多有心人,儒家掌門被羅浮嚇死的緋聞也不會這麼快傳遍七國了。
羅浮自信的一笑,道:「你既稱呼我為師叔,那我自當先行禮讓一番才是,今日論題,便局限於儒家理念範疇,如何?」
無論是剛剛成為掌門的伏念,還是其他儒家八派的弟子們,聞言此刻俱都鬆了一口氣。
實在是實在是在他們看來,羅浮這麼做,簡直就是自尋死路,在儒家的學術範疇里,他們這些人不知道耕耘了多少年。羅浮的提議,簡直就是一頭撞在了鐵板上了。
心中大定,伏念躬身行禮,道:「那便從師叔之意,請師叔出題!」
羅浮目光一閃,他可不是毫無準備而來的。
「敢問伏念師侄,何以致太平呢?」
羅浮的問題,頓時讓在場眾人俱都愣住了。
因為,這個論點著實是有點太大了。
致太平,那可是儒家的最高理想,關於如何致太平,從周禮,一直到孔孟,發展到了現在的荀子和儒家各派,無不是以致太平為目的。
若是羅浮以這個話題為論點,伏念幾乎不可能有輸的可能了。
「當行教化。」伏念自信滿滿的道:「春秋亂世,禮崩樂壞,人心不古,當法先王……」
自以為,自己的回答能夠博得滿堂喝彩。
但很快,伏念就遭到了讓他猝不及防的打擊。
「伏念師侄,且慢且慢!」羅浮連連擺手道:「我所問的,乃是如何致太平,而不是這般雖然有道理,卻於世事無益的空話。」
「放肆。」
「大膽。」
「羅浮你也曾經是儒家弟子,如今焉能如此大逆不道。」
羅浮一個空話的稱呼,幾乎將儒家的理念,徹底踩到了腳底。
這簡直比墨翟當年駁斥儒家,還要讓人無法接受。
就連伏念,此刻也不禁露出了幾分怒容來。
但在憤怒之餘,伏念也很快反應過來,羅浮既是以致太平為題,自己直接以儒家理念來回答,顯然是上了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