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青衝到床邊,第一時間拽出嘴裡的破布,用雙手鉗制住季知薇的胳膊,大力地搖晃。
「表小姐救救我,表小姐——」
竹青的行動速度太快,幾乎在眨眼間,屋裡所有人還沒來得及反應。
尤其是初來乍到的季知薇,她本想繼續裝傻做個悠閒的看客。
更何況她對竹青的第一印象很不好,覺得這個丫頭的心眼子頗多。
說不定原主不是投河,而是被她推下水的。
但哪知竹青求生欲望這麼強大,不但奮力直衝了過來,還試圖喚醒自己。
季知薇深知自己是暫時受到驚嚇,又不是真得發傻。如果被這樣對待,神智還不清醒,勢必會引起姨母的懷疑。
她眼神一下清亮,剛開口說了個「竹」字。
便見邢媽媽一個箭步上前,惡狠狠的薅住竹青的頭髮,大力將她扯開。
抬手指著一屋子原地怔著的下人們,厲聲呵斥。
「你們一個個都是死人啊!就容這賤蹄子撒潑不管,要是驚了二夫人和表小姐,自有你們的好看。」
大家熟知邢媽媽的雷霆手段,當下連連應聲「不敢」。
一起涌到竹青面前,抓起她的四肢,像抬死豬一樣往外趕。
很怕再晚一步,自己就會受到責罰。
季知薇當下後悔,要是邢媽媽動作快一點,自己還能再裝傻幾天,對陌生環境有個緩衝。
現在神智已經恢復,再依據原主和竹青的關係,必然會出手相救。
為了附和原主的行為,季知薇馬上開口阻止,「你們等一下。」
這個聲音一出,季知薇自己就嚇了一跳。
原主的小音調也太甜了,最起碼十個加號。
白氏斂去冷峻的表情,一秒換上驚喜的笑容,「薇兒,你明白過來了!」
「勞姨母掛懷,我剛剛有些頭昏,現下好一些了!」
「你無事就好,下回可再不許去河邊了。」白氏佯裝生氣。
「知道了,姨母。」
隨後季知薇用手挽住白氏的胳膊,「薇兒求姨母一件事,可不可以放了竹青。」
「身為奴婢,她對你看護不嚴,害你落水差點溺斃,這是她的失職。」白氏道。
季知薇睜著懵懂的大眼睛,「可她一直盡心盡力服侍我,從未出現半點差錯。這次是我執意出府,本與她無關,而且是她救了我。」
對白氏來講,下人如同螻蟻,生與死皆在她一念之間。況且她處罰竹青,也是讓大家覺得她很拿外甥女為重。
既然季知薇都求情了,本著一貫寵溺她的假象,白氏立刻點頭答應。
「那好,就依薇兒的意思。」
「謝謝姨母!」
季知薇笑眼一彎,嘴角邊顯出兩個梨窩,一副乖巧可人的樣子。
白氏用手輕颳了一下她的鼻子,轉頭對下人吩咐,「放了她。」
被鬆開的竹青跪到地上磕頭如搗蒜,「奴婢謝過二夫人、謝過表小姐。」
白氏一臉厭惡,連個眼神都沒給她。
這時安神茶被丫鬟端了過來,白氏親自餵季知薇喝下,對著下人們交待幾句,這才離開了聽雪軒。
「快起來吧!地上涼。」季知薇對著渾身濕漉,一直跪著的竹青關切的說。
竹青沒有立即起身,而是又衝著季知薇磕頭,「奴婢謝表小姐救命之恩。」
季知薇見狀,掀開被子走下床,用雙手扶起她。
「我與你主僕多年,情誼深厚,早已情同姐妹。如今你受姨母責罰,我又豈能坐視不理。況且你還是我的救命恩人。」
「表、表小姐……」竹青感動的要命,淚水奪眶而出。
「快回去換身衣服吧!姑娘家最受不住寒氣了。」
「哎。」竹青應聲,退出內室。
回到居住的下人房,竹青坐在簡陋的妝檯前,透過鏡面看見光潔的額頭早已腫脹不堪,心裡止不住地開始咒罵起白氏。
老妖婦的心還真狠,我對她一直忠心耿耿。沒成想竟會因為這點小事,就要將我發賣。
還好自己之前沒有去爬二少爺的床,要是真成事兒了,妖婆子說不定會將我生吞活剝。
竹青衝上翻了一記白眼,隨後臉上露出狂妄的神情。
都說二夫人明察秋毫、眼裡揉不進沙子,可還不是蠢鈍如豬,連我設計表小姐落水都看不出。
還有那個腦子缺根弦的季知薇,誰跟你情同姐妹,我呸!
不過想來通過這一次,二少爺終會同意納了季知薇,怎麼說那都是一條人命。
如若成功,自己便能如願成為他的通房。
過個一年半載,再生出個兒子,使些高明的手段,成為正妻豈不是指日可待。
在搖曳燭火的映襯下,竹青的臉忽明忽暗,嘴角也因為心情舒暢,而露出陰惻惻的笑。
什麼白氏、邢媽媽,我今日所受的欺辱定要叫你們加倍奉還。
竹青在這邊做著春秋美夢,那邊白氏回到碧雲齋,一下子就癱到了軟榻上。
見狀,屋裡的丫鬟婆子訓練有素,沏茶的沏茶,捏肩的捏肩,捶腿的捶腿。
正當白氏愜意之時,一位跟她外貌相似,身著翠雲水霧襦裙的姑娘走進來。
下人們紛紛福身,「二小姐安好!」
「嗯!起來吧!」顧心悅說完,衝著邢媽媽使了個眼色。
邢媽媽會意,輕聲屏退所有下人,自己走到最後將房門關上,退到外面候命。
「母親,聽說季知薇落水了。」顧心悅面色平淡,像是在聊一件很尋常的事兒。
白氏向內挪動了一下,留出了一塊白,示意女兒坐到她的身邊,「那丫頭命大被竹青救上來了,現下已經無礙。」
聞言,顧心悅臉上現出失望的神情。
「怎麼你很希望她死?」白氏的眼睛很毒,一下就探明到女兒的心意。
既然被母親看穿,顧心悅索性毫不避諱,臉色異常狠絕的承認。
「當然!」
白氏眉角微挑,「平日裡,我見你們相處融洽,以為你早已放下了芥蒂,沒想到你竟隱藏的這麼深。」
五年前,白氏領季知薇入府時,顧心悅嫉妒她搶奪了自己的母親,因此沒少使出毒計,想讓這個表妹消失。
但最終卻未成功,還被母親知曉,被關進了黑漆漆的祠堂里。
這叫她如何不恨,但為了討好母親,她只能對表妹假親假近。
白氏見顧心悅一直低垂著頭,絞著手中的帕子不吭聲。
便知她心中不快,抬起手輕輕戳了一下她的額頭。
「你素知我跟你小姨母不睦,我又怎會心善收養她的女兒。你這般聰慧的人,難道沒想到這一層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