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顧心悅心思一動，抬起頭直視白氏，「女兒愚鈍，還請母親明示。」
白氏沒有急於回答，而是端起茶杯，用茶蓋拂去上面的浮沫，輕啜了一口。
直言不諱的說道：「我是為了你小姨母留給季知薇的財產。」
這個回答出乎顧心悅的意料，她滿臉疑惑的說道：「我知道小姨母是商戶，財產豐厚。可您貴為衛國公府的二夫人，父親雖未承爵，但也是朝廷命官。而且祖母素日裡待我們不薄，吃穿用度皆與大伯家無疑。單從哪一點來論，您都不必費這心思啊！」
說完，顧心悅搖了搖頭，「女兒實在不明白。」
白氏輕撇了一下嘴角，「你個小丫頭懂什麼。既你已長大，為母的也就不瞞你。你父親是從五品典儀不假，但這職位卻是皇上看在你祖父的面上，封得一個閒職。
而你祖母也並沒有你看起來的良善，你祖父一死，她便將我們攆到這偏院居住。雖也給了月例銀子，但卻不足以維持我們平日花銷。早些年為了維持住我們二房的體面，我的嫁妝也是盡數賠上，所剩無餘了。」
聽著母親的講述，顧心悅的眼睛越睜越大，她實在沒想到二房明面上繁華似錦，內在卻早已成為一個空殼。
如果這話讓那幫拜高踩地的小姐妹知道，自己豈不被唾沫星子淹死。
她愣神的功夫，白氏又接著說：「你做鹽商的外祖父一向偏心你小姨母，當年陪送她的嫁妝就比我的足足多出五成。後來因她經商有道，短短几年財富又翻了數十倍之多。」
白氏眼中射出貪婪的光芒，「毫不誇張的講，整個衛國公府的財產相加，都不抵你小姨所有的一個零頭。」
「啊！」顧心悅失態的大叫一聲，緊接著她慌忙捂住嘴巴。
待心跳不那麼強烈之時，方才悄聲說道：「所以母親才會想讓我哥納季知薇為妾，如此一來財產才不會外流。」
「沒錯！」
白氏一想到兒子顧紹懷，太陽穴就突突躥著疼，她抬手揉了揉。
「只是懷兒太過執拗，一直拒絕季知薇，才會導致這個傻姑娘想不開投了河。」
「母親不要心急，也許二哥知道此事後，便會改變心意呢！」顧心悅寬心道。
「但願如此。」
說了這麼多，白氏有些費神，便對女兒下起了逐客令。
「時間不早了，我乏了。」說完白氏又補充一句，「今日我與你所述之言，萬不可告訴懷兒。他是個清高的主兒，要是知道我是為了財產，才讓他納薇兒的，他必將更加反抗。」
顧心悅規矩起身，「女兒明白，母親安置吧！」
從碧雲齋出來，顧心悅的情緒還處於亢奮之中。
她的視線越過蓮花池，向不遠處的聽雪軒飄去，藏在燈籠袖下的手指慢慢收緊，嘴角滲出一絲冷笑。
*
季知薇自小認床，在打了幾個噴嚏後便徹底睡不著了。
她起身推開了菱花窗，單手撐著下巴望著窗外的蓮花池。
時值六月中旬，正值蓮花盛開的時節，朵朵碧蓮相交，應著皎潔的月光，泛著朦朧的淺白。
但季知薇卻無心觀賞景致，反而目光注視著被夜風盪起，深暗不明池水。
她細心想著，這蓮花池離聽雪軒如此近，原主緣何會捨近求遠去凌蘭河呢！
難道是覺得池水不深，想一心求死。
但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
如果真的想死，就會撇下竹青一人前往。她們之間那般熟悉，原主不會不知她深諳水性。
唯一能解釋通的，就是原主只想出去散散心，在行至岸邊時不小心滑下去。
可真是如此，竹青為什麼會說原主是投河自盡呢！並且主子當面出事，對她這個下人又有什麼好處？
正當季知薇百思不得其解時，她又聯想到了原主的身世。
她只是個小孤女，而白氏看起來不像是心善之人，決不會是因為親情收養外甥女這麼簡單。
那她的目的是什麼呢？
而且對原主那麼好，為何會放任她迷戀自己的兒子，甘願屈居妾室呢！
一連串疑問，攪得季知薇思緒紊亂。
之所以這麼勞神分析人性，主要是因為原主是個傻白甜，在她的記憶深處，所見之人皆是好人。
可這明顯不符合常理，所以季知薇才會深思熟慮。
畢竟自己穿越的是封建的古代，行差踏錯半步，便會小命不保。
她變換了下姿勢斜倚著窗台，仰望著懸空的明月，深感命運不公。
銀行上班三年，總算年底業績達標，得了全額績效獎金，跟同事一起去海邊度假。
哪知潛了個水的功夫，就穿越到了這裡。
她輕嘆一口氣，分辨好人壞人尚且還算好說。
但讓她裝舔狗，整天圍在一個陌生男子的屁股後面轉，臣妾還真是做不到啊！
季知薇正胡思亂想著，視線無意間一掃，便見假山石後面影影綽綽冒出一個小腦袋。
她怕自己看得不真切，揉了揉眼睛仔細瞧了瞧。
那裡還真蹲著一個人，同時也在鬼鬼祟祟的往這邊看。
季知薇的心咯噔一下，她第一反應就是被白氏發現自己是個冒牌貨，讓人過來盯梢。
但穩定了一下情緒，她覺得不對，自己所有的行為都是按照原主來的。
並且府醫也說過自己受到驚嚇，暫時出現異常行為也可以理解。
那這個人又會是誰呢？
季知薇不想坐以待斃，她要主動出擊。
她怕此人跟白氏是一夥的，沒有喚進外面的下人。
而是在掃視一圈後，就手拿起翹角案上的蘋果，掄起胳膊向偷窺者砸去。
只聽「哎呀」一聲，一個圓臉小丫鬟從石後跳了出來，雙手捂著額頭，疼得呲牙咧嘴。
還沒等季知薇反應，便見下人們聞聲而動，舉著燈籠出來低聲詢問。
「誰在哪兒？」
季知薇下意識的想替這個丫鬟遮掩，便出聲道：「是我。」
聽到是表小姐的聲音，下人回身施禮，「奴婢們驚擾了表小姐，請您責罰。」
「無事。」為免露餡，季知薇說得言簡意賅。
「那奴婢先退下了。」
帶頭的婆子說完，起身又加了一句，「夜裡寒涼，表小姐當心身體。」
「謝~」季知薇剛吐出一個字，便及時收住，「歇息去吧！」
「是！」
季知薇目送她們離開後，才心有餘悸的拍了拍心口。看來懂禮貌這事，要適時改一改了。
待院內徹底無人後，季知薇伸手喚過小丫鬟，聲如細蚊。
「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