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鬟怔怔地盯了季知薇半晌，當快要將人看毛時，才一臉擔憂的壓低聲音問。
「小姐，您怎麼連奴婢都不記得了？」
季知薇一時語塞，她剛剛搜刮腦中所有的人像，都沒有與眼前的小丫鬟對上。
但聽這人的語氣相熟，再看那雙寫滿迫切的眼神，為免對方失望。
季知薇便說道：「府醫說我落水受到了驚嚇，暫時忘記了許多事兒。」
聞言，小丫鬟肉眼可見的鬆了一口氣，將手搭到季知薇的肩上。
「我就說嘛！憑奴婢跟您的交情，小姐怎會不記得雲霜了呢！」
「雲霜？」
「是啊！奴婢的名字還是夫人取得呢！」
她怕季知薇誤會口中所提的「夫人」是白氏，雲霜還特意強調下，「是小姐的娘親。」
怪不得這人看起來分外親切，原來是自己帶來的丫鬟。
兩個人一里一外聊天實在不便，並且也容易被有心之人發現。
既然確定是自己人，季知薇便扶著雲霜從窗外跳了進來，讓她坐到繡墩上，親手倒了一杯茶送到了她的面前。
雲霜也不見外，估計是渴壞了，一連喝了好幾杯才放下。
借著搖曳的燭光，季知薇這才看清，雲霜長得很水靈，只是這身衣服太寒酸。
料子劣質不說，顏色也灰撲撲的，並且針腳也粗細不一，一看就是別人穿舊後改的。
再看她頭上並無半點髮飾，手上也布滿了凍瘡，便推斷出她過得並不如意。
雲霜見小姐一直盯著自己看，便將手收進袖口，隨意扯了個謊。
「小姐，我聽說您落水了，趕得太急，一時忘記換衣服了。」
季知薇知道她怕自己擔心，便也不戳破，於是轉了個話茬兒。
「既然你的名字是我娘親取的，那便是家生奴才，可為何你不在我身邊呢？」
雲霜神色一下黯淡了下來。
「奴婢原本是在小姐身邊服侍的，後來因為一個錯處被二夫人罰了，這才貶去後院當了四等粗使丫頭。」
從一等變四等，這得犯了多大的錯啊！
聽話聽音，季知薇知道裡面必有內情。
她不想就此放過，便追問道：「是什麼錯？」
「是——」雲霜開口說了一個字，但抬眼看了看季知薇，便撅起嘴一臉委屈，「算了，奴婢要是說了，小姐又覺得我在挑撥離間了。既然您無事，那奴婢就放心了。」
雲霜說完話，站起來轉身就走。
但季知薇哪能放過她，伸手攥住她的衣襟。
隨著「嘶啦」一聲，雲霜的後衣襟被撕開一條大口子。
「那個我不是故意的。」季知薇愣了少頃，一臉窘色的說道。
她確實手勁不大，是這布料太糟。
雲霜回頭看了看，並不在意，她垂眸問：「小姐果真要聽？」
季知薇十分真誠地點了點頭。
見小姐態度誠懇，雲霜這才重新坐下，「原因很簡單，是二夫人嫌我多嘴，杵兌了小姐。」
「這話怎麼說？」季知薇一臉疑惑。
雲霜鼻翼扇動了一下，不滿的說道：「白氏明面上雖很寵著你，但卻是別有用心。府上有女師教導小姐們，但白氏卻以您年紀尚幼為名，阻止您去學堂。
後來又說您剛失去雙親太過悲傷，就從外面請來彈琴唱曲兒的教您。而這些都是勾欄院的招式，她白氏想幹什麼，她就是想將小姐培養成供爺們兒取樂的玩應兒！」
雲霜越說越激動，最後直接拔高聲調。
這可把季知薇嚇得夠嗆，她連忙捂住了雲霜的嘴。
隨後悄悄移動到門邊，輕輕推開一條門縫，確定四下無人後，這才重新掩門返回。
「我的小姑奶奶，就算你為我打抱不平，也要控制點音量啊！這要是被人聽到你誹謗主母，你個小妮子可還有生路可活。」
雲霜氣得胸口起伏得厲害，但還是嘟著小嘴認錯，「是奴婢魯莽了。」
季知薇輕撫了一下她的頭頂，以示安慰，「所以你就去找她理論了。」
「奴婢沒有那麼衝動，只能在小姐身邊時時規勸，讓您多讀些書。盼著等您及笄後，便能獨立開個女戶，不用再寄人籬下。」
「可事實證明是奴婢錯估了白氏，她壓根就沒想放過您。她不斷當面對您誇讚二少爺，又找各種機會讓你們獨處，目的就是讓您傾慕顧紹懷。
奴婢私心想著，二少爺品貌俱佳，您二人也算相配，且由姨母庇護，小姐的日子定然不會差。」
這時雲霜的語氣加重，雙眸漸漸浸上一層涼意。
「但哪知白氏卻定了趙家小姐為正妻，說等她過門後讓您屈居妾室。奴婢一時氣盛，沒忍住性子去找了白氏。結果不但挨了一頓板子，還被貶離了小姐，禁止奴婢再見您。」
提到過往傷心事，雲霜的眼圈泛紅，語氣夾雜著哭腔。
「奴婢答應過夫人會好好照顧小姐，可如今奴婢卻失言了。」
季知薇心裡不禁湧起一股暖流，緊緊握住了雲霜的手。
一面心疼這個忠心護主的好姑娘，一面又替她感到不值。
這麼好的忠僕，為何原主印象不深呢！
也是，她滿腦子都是顧紹懷，哪還能記得曾經服侍過自己的小姐妹。
雲霜穩了穩情緒又接著道：「奴婢也是在那時才知曉，白氏收養小姐的目的，是想奪取夫人留給您的財產。」
季知薇瞪大雙眼，「你是說白氏覬覦我的財產，那為何不把我弄死，這樣豈不是更省力。」
雲霜進一步解釋，「夫人是商業奇才，名下資產數以萬計。乾啟國的法制規定，逝者身後的財產皆由雙親和子女繼承。如亡者無直系親人在世，則由同族旁枝瓜分。這就是她步步為營的原因，這下您明白了吧！」
季知薇倒吸一口涼氣，心裡又驚又喜。
老天爺果然待自己不薄，憑空得了份巨額財富。
並且還真多虧這條法制，要不然依白氏狠毒的性子，自己早已命喪黃泉了。
雲霜說得口渴，拿起茶杯咕咚了幾口，著袖子擦了下嘴邊的水漬。
「白氏不是良善之輩，她的女兒也一肚子壞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