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恆兒,你聽我說。」
顧老太太心虛的表情一滯,上前一步試圖去拉孫兒的手,但卻被顧彥恆躲過,眼睜睜地看他跳入水中。
「啊!恆兒。」顧老太太和阮氏嚇得大喊。
隨即顧老太太又顫著音對小廝嚷道:「速去給我救人,但凡恆兒有一點兒閃失,我讓你們全都給他陪葬。」
聞其命令,小廝們扔下竹竿,紛紛跳了下去。
其實府中真正會鳧水的沒幾個,這京州城沒有海,大多都屬於旱鴨子。
要不然也不會救季知薇那麼遲。
顧彥恆不會游泳,一猛子紮下去,水強灌入口鼻,嗆得他頭暈目眩。
等用力撲騰幾下再浮上來,剛想換口氣,才微微張開嘴,又連喝了好幾口污濁的池水。
頓感力不從心,頭重腳輕,向池底沉去。
好在被游過來的小廝及時鉗了住胳膊,拖住了身體。
「世子爺,小的帶您上岸。」
顧彥恆用手擦了一把臉,搖了搖頭,虛力地說:「救少奶奶。」
「世子爺,您先回去,小的們來救。」
「不,快去救她。」
顧彥恆用盡全力推開小廝,向池中心游去。
季知薇眼見著顧彥恆不肯上岸,怕唯恐自己再不現身,這小子恐怕要去見閻王爺了。
便依原計劃,高高從假山上一躍而起,猛得砸入水中,水花四濺。
故意製造出巨大聲響,只為吸引周遭眾人的注意。
緊接著,她迅速游至顧彥恆身旁,將其拖出水面。
趁大家都在懵圈之際,站在岸邊,發出淒悽慘慘的大笑聲,嗓音尖細刺耳,穿透力極強。
「夫人,你的孫子命不該絕,我已將他救起。但我的孩兒呢!你還我的孩兒。」
言罷,季知薇裝成觸電的樣子,身軀劇烈抖動,隨後一軟,倒伏在顧彥恆身上。
夜半時分,突然見到這陰森駭人之景,大家皆嚇了一跳,身體發木地愣在原地。
但顧彥恆卻不怕,為季知薇能活著而開心。
他捂著胸口咳嗽幾聲後,用手輕拍女人的面部,溫聲喚道:「薇兒、薇兒。」
見她沒有任何反應,便深呼吸定了定神,待體力恢復一些後,搖晃地起身,將季知薇一把抱起。
對著被嚇呆的丫鬟吩咐,「快去叫府醫。」
阮氏雖也害怕,但更擔心兒子剛上岸體力難支。
便也跟在旁邊護著,勸說道:「這裡離壽安堂近,你先將人送到那兒去。好快些醫治。」
顧彥恆本不想再去祖母的居所,但季知薇情況不明,他也怕耽擱了,便順了母親的意。
還沒走上幾步,就被顧老太太叫住,「你們等一下。」
顧彥恆還欲向前走,但卻被阮氏拖住。
顧老太太被丫鬟扶著,快步來到幾人面前。
她方才也被嚇了一跳,但畢竟手上沾著數條人命,多少有些膽量在身上。
很快穩下心神。
猜測到季知薇鬼靈精怪,一定是為了逃避處罰,而在故弄玄虛。
所以她要拆穿這個小賤人。
顧老太太先用冷戾的目光剜了季知薇一眼,然後又幽暗地開口道:
「恆兒,你用腦子仔細想一想,此前這個女人可是當眾說過她會鳧水,竹青落水就是被她所救。怎如今她自己掉下去,反而許久上不了岸。這池水可比凌蘭河淺得多啊!而後又突然出現,說了幾句裝神弄鬼的渾話,就勢昏倒了。你不覺得她在耍花招子糊弄我們嗎?」
衝著她是自己的祖母,顧彥恆才耐著性子聽完。
但最終他還是憋不住火氣,睜著腥紅的眼眸,直視著老太太。
質問道:「祖母,薇兒都如此了,您怎麼還不肯放過她。您心裡跟明鏡似的,她說會水,是為了撇清跟顧紹懷的關係,才故意那麼說。可為何您要用這個當做說辭,還想詆毀她。」
聞言,顧老太太眼中滿是愕然,稀疏的睫毛累顫,哽著嗓子道:「恆兒,枉為我一直對你呵護有加,你今日竟為了維護這個小賤人,就如此的不敬我。」
顧彥恆並未因祖母打感情牌,而心軟退縮。
他置若罔聞地苦笑了兩聲,冷言冷語道:「『愛人者人恆愛之,敬人者人恆敬之』。祖母,您熟讀詩書,這個意思不會不懂吧!」
說完,毫不留情的走掉。
「哎!」
阮氏既想跟上兒子,但又想留下來安慰婆婆。
正在左右為難之際,終下了決心,對滿臉傷心怒氣的顧老太太道:「那個母親莫氣,我這就將他抓回來給您賠罪。」
顧老太太瞧著他們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肺管子快要氣炸了,恨不得將握著的佛珠捏碎。
惡狠狠地說:「我老婆子,倒要看看,那個賤人到底能裝到幾時。」
*
季知薇曾居的淺草閣離壽安堂也很近,顧彥恆怕祖母再對她下黑手,遂特意繞到了那裡。
並全程小心翼翼地呵護著,像是對待易碎品一般。
生怕她有半點兒閃失,輕輕地將季知薇放到床上。
說不感動是假的,此時的季知薇,內心不斷被湧起的暖流填滿。
她未曾想到,自己會在顧彥恆的心中占得比重如此大,都能讓他對抗自己的祖母。
不過季知薇還是保持住了清醒,將對顧彥恆的感情一再壓制。
因為時到今日,她還是過不了幾女共侍一夫的門檻。
顧彥恆也不再顧及禮制,他當著眾人的面,緊握住季知薇一雙冰冷的小手,握在掌心不斷摩挲,用嘴哈氣。
這時,顧老太太進屋,見此情景,內心鄙夷的很,大聲訓斥起孫子,直呼其大名。
「顧彥恆,你瞧瞧你如今變成了什麼樣子,竟為了這個賤婦,不顧臉面和體統。真是丟我們顧氏一族的臉。」
顧彥恆瞅沒瞅她一眼,轉頭問丫鬟,「府醫怎麼還不來。」
丫鬟被世子的低氣壓,嚇得怯聲回道:「已經去叫了。」
「再去。」顧彥恆不耐地喊道。
「不許去!」
一聲怒吼,震得周圍的人耳鼓生疼。
顧老太太抬手攔住了丫鬟,也上來了倔強狠毒的勁頭。
不屑地說:「一個狐媚子,死了便死了,何需弄髒府醫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