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彥恆大步流星來到祖母面前,渾身蓄滿了陰惻惻的氣息,叫人不寒而慄。
一字一頓地說:「祖母,您是不是太過分了。」
因為巨大的身高差,顧老太太不得不仰視他,眼神似有閃爍,但還是語句強硬地回答。
「哈!我過分!我看是你顧彥恆被這個賤婦迷了心竅,都分不清自己是誰了吧!」
顧彥恆毫不留情地說道:「我自然知道我是誰,也分得清好壞對錯。反倒是祖母您——明明自詡是品行高尚的大家貴婦,可為何總對孫媳婦惡語相向,句句喚她作『賤婦』呢!您還真叫孫兒失望。」
老太太被氣得一噎,手指向顧彥恆。
「好啊!好,你長本事了,竟敢教訓起我來了。你們衛國公府的男人都一個死樣,瞧見有幾分姿色的便護在懷裡,疼在心上。全然不顧法禮倫常了。」
「祖母,我可不是貪色之人,為自己的妻子寧不平,護著她有什麼錯。」
顧老太太頓時氣瘋,抄起手邊的茶壺就往顧彥恆身上砸。
但卻被顧盛強一把攔住,「母親,休得再胡鬧?」
「什麼?」顧老太太一臉驚愕,難以置信自己所聽到的。
她側過頭,耳朵湊近對方,沉聲道:「我未聽清,你再說一遍。」
面對極其強勢的母親,顧盛海無奈的嘆了口氣。
當初自己早已心有所屬,但卻因為母親不喜那女子。以命為要挾,才迫使二人最終分開,後來又被逼著娶了阮氏。
自己的婚姻已不幸至此,所以他不忍再看到顧彥恆重走自己的老路,被母親所威逼脅迫。
「母親,就算您再不喜季知薇,可她必竟是被皇上賜婚嫁入我顧家的。而且恆兒也很喜歡她,這就已經很好了。您何苦又在這兒,攪擾他們的關係呢!離天亮還尚早,您不如回壽安堂補個覺,養養身體。」
聞言,顧老太太被氣得窒息,重重地吸了一大口氣,這才未使自己昏厥過去。
而後,心寒地說道:「你們都聽聽,這是當兒子說的話嗎?」
她轉頭瞥向一旁久而未語的阮氏,「你倒是說話啊!難道你也跟他們一夥的不成。」
「我——」
阮氏被婆婆突然一問,頓時嚇得一驚。
在這個微妙的時刻,她能說什麼呢!只能選擇將頭低下,來躲避婆婆寒利的目光。
「好啊!果然整個衛國公府就屬我一個外人,那我老婆子現在就給你們騰地方。」
說著,就趄趄趔趔地往外走。並用餘光觀測是否有人來勸她。
果然,見顧彥恆邁步過來,她心中一喜,但隨即面色憤然。
因為顧彥恆直接略過她,伸手將門外站著的府醫拽進屋中,拎著人家的衣領強行拖到季知薇床邊。
全程都未給她一個眼神。
顧老太太被氣得馬上要原地升天了,她扶著門框的手,都快陷入了木頭中。
那邊顧彥恆著急知道季知薇有什麼事,聲音急切地催促:「快把脈。」
府醫被勒得直翻白眼,好懸沒背過氣去,但卻不敢延遲一分。
將白帕子搭在季知薇的手腕上,就開始了診斷。
但卻感到脈搏正常,氣息平穩,絲毫沒有異常之狀。
他在衛國公府歷練多年,雖然心中起疑,但也不能將真相宣之於口。
鑑於當下的情形來看,這位少奶奶是世子爺心尖上的人,怎麼著自己也得順著人家的意思,保住自己吃飯的傢伙。
「世子爺莫慌,少奶奶只是落水,暫且身體無大礙。我給她喝幾副安神湯,再好好將養一下,即可。
「既然無礙,那她為何一直昏迷不醒?」顧彥恆擔心的質問。
府醫哪敢說季知薇是在裝暈,便回答道:「少奶奶本就體弱,又在水裡泡了那麼久,才會如此。等我施以針灸,想必她很快便可醒來。」
季知薇最怕打針,也明白府醫是在給自己遞話。
所以,她即刻睜大雙眼,直愣愣地從床上坐起,機械般轉動腦袋,在屋中慢慢掃視一圈後,將目光定格到顧老太太臉上。
面露驚恐地尖叫道:「啊!司琴不要過來。『冤有頭,債有主』。誰害死你的,你就去找誰!何苦來糾纏於我。求你,放過我吧!」
說著,跪在床上不斷的磕頭。
顧彥恆見狀,心疼地將她摟在懷裡,手摸著她後腦勺不斷地安撫。
「薇兒,別怕,有我在,沒事的。」
季知薇弄得這一出,直接將大家嚇得人心慌慌,膽子小的丫鬟都抱成了一團。
尤其是顧老太太聽到「司琴」兩個字,差點沒嚇癱。
司琴是老公爺第一個通房,先於正妻懷上子嗣。
為免她生出庶長子,老太太便讓崔媽媽將其推入水中,偽造著溺水的假象。
可這五十年都過去了,府里也早已物是人非,知道司琴的,已沒剩下幾人。
顧老太太不信鬼神亂說,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分析。
會不會是那個孫婆子,曾向季知薇提過,所以她才藉故嚇唬自己。
覺得這種可能性極大。
她冷聲喝道:「季知薇,莫要裝神弄鬼,你若真看得見,便形容出來。不然,就算大家都護著你,拼出這條老命,我也要治你的罪。」
顧彥恆緊擰著眉頭,叱道:「祖母,她都嚇成這般了,還能誆騙大家不成嗎?」
顧老太太就知道顧彥恆還在庇護這個女人,但這一回她決不相讓。
拿起桌子的文刀直逼自己的喉間,威脅道:「恆兒,你必須叫她說,要不然我自戕於此。」
季知薇見好戲要開場了,便裝做才緩過神的樣子,將頭縮在顧彥恆的臂彎處,用手緊抓住他的前衣襟。
輕聲說道:「世子爺無事,既然祖母讓我形容,那我說便是。也好不叫你為難。」
一聽這話,顧彥恆心疼的要命,用手憐惜地撫了撫她的耳邊的青絲。
「你不必這麼懂事,為我著想。」
「能替世子分憂解難,是做妻子的本分。」季知薇故意嬌嗔,小聲甜度十個加號。
自己都快要自殺了,他二人竟在此膩膩歪歪。
顧老太太氣得都快將手中的文刀折斷,看向季知薇的眼中滿是狠戾。
大喝一聲,「賤婦,快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