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知薇身子一抖,驚恐萬分地說:「祖母,其實早在壽安堂我就已經看到她了,也是司琴一直在我耳邊說,叫我拿尿桶潑您的。」
說著抬手一指,「她此刻就站在您的身後。」
順著季知薇手指的方向,大家的目光都看向顧老太太。
「吧嗒。」
老太太手中的文刀落地,她也慢慢回過頭去。
只聽季知薇陰惻惻的聲音飄來,「她啊~穿著紅色的月華裙,頭上戴著一支石榴釵。看啊!她還對著您笑呢!」
聞言,顧老太太的眼睛睜得奇大,直挺挺地往後倒去。
因為季知薇口中所述,正是司琴被推下水那日的衣飾。
這下老太太倒不用再裝病,直接被嚇得臥床不起了。
俗話說,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衛國公府鬧騰了一宿,也不知是哪個下人嘴欠,對外露出了口風,說是府中彩蓮池鬧鬼。
此事被弄得京州城人盡皆知。
再落到橋頭說書人的嘴裡,更是改編了七八個版本。
就連養心殿的皇上,也是像看哈哈笑似的龍顏大悅。
他渾濁的眼神中透著算計,捋著下巴稀疏幾絡毛道:
「朕看這個衛國公府的氣運也快到頭了,竟弄出什麼水鬼出來,還把那個顧老太給嚇病了。」
旁邊站著太監富貴奉上一杯熱茶,巴巴的道:「皇上說得極是,那衛國公府就是憑戰功起家,得皇上垂憐,才會榮寵至極。但卻不懂分寸,弄出這等怪力鬼神之說,惘然攪動人心,還真是不知所為。」
皇上接過茶杯啜了一口,目光落到一個摺子上面,抬手翻開,指著上面的字跡說道:
「趙侍郎不是請摺子詢問朕,喪期嫁女的事宜嗎?既然顧家不懂分寸,那朕便給他們塞一個更不懂分寸的,來給衛國公府添個彩。」
富貴領會意思,雙手遞過一支硃批毛筆。
皇上在摺子上大大寫了個「准」字,心滿意足地說道:「將此事稟給賢妃,也讓她高興高興。」
*
連著兩日,顧彥恆都衣不解帶地守在季知薇身邊,
季知薇倒是睡得很好,但卻眼瞧著顧彥恆日漸消瘦,一張俊臉線條更加緊繃,下額處冒出一層青茬。
這高冷的氣質,自帶上一股邪魅的氣息,讓人不由自主的著迷。
就算季知薇再把持,心底也起了點點漣漪。
只是她不斷告誡自己,別陷進去,到時傷得太深。
今日,也是快到晌午,季知薇才堪堪睜開眼。
她抬起手臂剛伸個懶腰,卻見顧彥恆坐在床邊的圓鼓凳上,一眼不錯地盯著自己。
她忙伸手拉了拉下滑的中衣,蹙著眉問:「世子爺,我不是說過,我已經好了嘛!您怎得還待在這兒。」
「我擔心你,怕你再被那個叫司琴的附體,就找不回我的薇兒了。」
顧彥恆的目光始終停留在女人臉上,清冽的聲音也帶著絲絲的溫柔。
像這種高冷犯的人突然變得甜言蜜語,季知薇一時還不太適應,身上起了一層的雞皮疙瘩。
她抱攏雙臂試探地問:「世子爺也信鬼神?」
顧彥恆搖了搖頭,微啟唇瓣說道:「以前不信,但為你,我願意相信。」
額!季知薇身上的寒意更甚。
太膩人了,這個世子爺腦抽了吧!
其實季知薇哪裡知道,顧彥恆嘗過一次失去她的滋味,便徹底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所以也不再顧忌,儘量表達自己的真情實感。
他清冷的神情染上一抹溫柔,溫聲如玉地問道:「想吃什麼,我讓雲霜去準備。」
「不用勞煩世子爺,我自己跟她說便是。」
說著話,季知薇繞過顧彥恆向自己伸出的手,下床自顧自地穿起鞋。
顧彥恆沒有生氣她的拒絕,只認為她是在小害羞。
便說道:「我知道我的突然轉變,會讓你有些抗拒。但我不急,我可以慢慢等的。」
季知薇手下動作一頓,回頭瞧了瞧顧彥恆。
心中疑惑道:莫非這位主兒,才是被鬼給附身了。
好在,顧彥恆要去處理公務,沒陪季知薇進午膳,要不她還真吃下不去。
雲霜打外面進來,揮退了屋內的下人。
對季知薇道:「小姐,奴婢剛剛聽清輝堂那邊的人說,趙芙蓉可能要於明日嫁進府中了。」
「什麼?」季知薇放下手中的筷子,心裡打著問號問道:「乾啟國的規制不是喪期滿三年,方可成婚嗎?怎麼到趙芙蓉這兒,竟破了例?」
雲霜將一個芙蓉卷夾到季知薇的碗裡,開口道:「聽說是皇上念及趙家小姐二十已過,怕年歲大了,再耽誤二房生子,為了體恤衛國公府人丁稀薄,這才下的旨意。」
打著這種恩賜的旗號,卻藏著不鬼的心思,就跟賜自己嫁入公府一樣,都是在打顧氏一族的臉。
季知薇翹起蘭花指,將芙蓉卷送入口中,卻又聽到雲霜接著道:「而且奴婢還聽說,皇上特意說明,即是喪期,死者為大,便不用舉辦婚禮,一切從簡。」
「還有這話,那趙芙蓉不得被氣成癟茄子樣啊!」季知薇笑言。
與此同時,腦海中即刻浮現出趙芙蓉,那張著鼻孔喘粗氣的臉。
「那奴婢不知,但估摸著一會兒,就會有人來知會小姐的。」雲霜道。
清輝堂,阮氏和顧盛強正接待著趙氏夫婦,商量著成婚事宜。
趙芙蓉雖性子刁蠻,但卻是趙家的掌上明珠。
雖然皇上說婚事簡辦,但趙侍郎還是想力爭一下。
「承蒙聖上關懷,下了旨意讓芙兒入貴府。但她必竟是趙府嫡女,下官也不想就此怠慢了她。所以國公爺,下官想請個情,可不可以讓婚事略微大辦些?」
聽到這話,顧盛強心中甚是不滿,喪期娶妻,已屬不孝。皇上如此行事,無非是想看衛國公府的笑話。
但趙府卻不以為意,還想大張旗鼓。
顧盛強擰著眉頭,不客氣地道:「趙大人身處朝堂,應該知道現在我衛國公府地處微妙。皇上既已說要簡辦,那我們依言就是,何必反之,惹來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