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爺發話,小廝哪敢怠慢,忙去西跨院叫二少爺出來成親。
顧彥恆也不想繼續再看這場鬧劇,逐帶著季知薇乘坐馬車去往少府寺。
這由世子爺親自出面,前一日又向余長楓報了信兒。
按照官階上的規矩,他作為從五品官員,理應在衙門口候著迎接。
但余長楓為人高潔,最討厭京中老派貴族的那套,便照著自己的性子,只坐在衙內,等著世子來找他。
顧彥恆平素里不是以權仗勢之人,出來接不接的倒是不打緊,只是他對余長楓多少有偏頗。
主要是這位朝中新貴,跟新派京兆尹杜大人站成了一隊。
因為近幾年,老皇上忌憚朝中老臣,便一直任由新派打壓舊臣,並又施於高階權利。
以至於現在親舊兩派,平日沒少較勁兒,漸漸形成了水火不容的趨勢。
這也是杜大人他們不懼衛國公府的威儀,當場帶走薛珍兒,不留面子的原因。
所以當余長楓給自己施禮時,顧彥恆並未叫起。
而是連貶帶損地說道:「余大人,您如今跟皇貴妃的兄長私交甚篤,我怎敢好意思受你的禮。」
聽到嘲諷之語,余長楓直起身子,面顯慍色,意正言辭地肅聲回道:
「下官雖身無背景、根基,但也不是攀附權貴之人。且杜大人是名譽京州城的廉官,下官屬實是崇尚他的品格,才會與之相交。」
顧彥恆冷哼一聲,不屑地說道:「能將趨炎附勢,說得這麼冠冕堂皇,余大人也算是曠世第一人了。」
「你——」
被顧彥恆言辭羞辱,余長楓一下子掛不住面,抬手指向他,隨後又放下,背到了身後,搖了搖頭輕笑出聲。
顧彥恆側目剜了他一眼,「你笑什麼?」
余長楓抬起頭,臉上的蔑視毫不遮掩,聲音平靜地回道:
「下官在笑世子爺,竟瞧不起如我跟杜大人一脈的新派,覺得我們是在依仗宮中,皇貴妃娘娘才得的勢。可據在下所知,您的親姑姑不也是宮中的賢妃嗎?這前朝後宮牽連甚廣,榮辱相靠,誰又比誰高貴呢!」
此話一出,一下戳到了顧彥恆的肺管子。
這個余長楓好大的膽,竟然嘲諷衛國公府是靠女人上位,還在暗說自己姑姑不得寵。
他剛要開口反駁,但卻被季知薇壓下。
「世子爺、余大人,您二位少說一句,各退一步吧!」
她出口相勸,是實在不想聽他二人在這掰扯。
好不容易出府一次,還有好多的事情要辦呢!
季知薇發話,顧彥恆當然會聽,他咬著牙壓下了怒火。
既然對方偃旗息鼓,余長楓也不再出言相諷。
看雙方都已停火,怕事情再起波瀾,季知薇本著速戰速決的態度。
對余長楓道:「余大人,那我們現在就錄口供吧!」
余長楓對顧彥恆冷目相對,但對季知薇卻柔和很多。
他像是怕嚇到這個女人似的,特意壓低聲線說道:「那好,世子夫人,下官問什麼,您答便是,不用害怕和顧慮。」
季知薇點頭。
錄口供進行的很順利,由刀筆吏在旁做著記錄,很快便寫成。
先由余長楓審視後,便讓季知薇看看是否有何遺漏,然後簽字畫押。
事後,季知薇覺得來都來了,怎麼也得見見薛珍兒,便提出一個要求,「敢問余大人,我可否去見見薛姑娘?」
「這——」余長楓遲疑了一下。
趁機,顧彥恆像捉住了小尾巴,瞬間進行反擊。
「余大人自翊清明,謹守規制,怎會枉私讓你去見犯人。」
說完話,他還特意對余長楓挑了下眉角,一副挑釁的模樣。
季知薇怕兩人再嗆聲,耽誤自己行程,便起身道:「既然不符合規定,那我便告辭了。」
「不!世子夫人,按理說傷人者是不與相見。但為著讓犯人早日悔改,下官可以破個先例。」
季知薇頷了下首,客氣道:「那有勞余大人了。」
「無妨。」余長楓起身,直接漠視掉顧彥恆,對季知薇伸手相讓,「夫人這邊請。」
「好。」
顧彥恆瞧著二人並排往外走,心中這個氣,恨不得手撕了這個余長楓。
在心中咒罵道:什麼狗官,對我厲聲厲色,竟厚顏無恥地當眾勾引我的妻子。等我抓住你的錯處,定是不饒,好好參你一本。
他氣勢洶洶地走上前,猛地將余長楓擠到一邊,自己將手搭上季知薇的腰肢上,以宣誓主權。
余長楓好懸沒氣笑,沒想到外傳冷麵的世子,行徑竟也如此幼稚。
在乾啟國的牢房是不分男女的,因為女子犯罪機率太低。
所以就算有極少的幾個,也會被分到最裡間,防止被男犯人窺視。
而薛珍兒亦是如此。
牢房終日曬不到太陽,陰冷潮濕至極,牆面長滿了青苔,地上鋪著的乾草也被水氣浸濕,並且還三五不時有老鼠穿行而過。
剛開始薛珍兒還會抓著欄杆拼了命大喊,說自己是被冤枉的。
但將喉嚨都喊啞了,也是無人肯應。
反而引來男犯人不懷好意的口哨聲。
漸漸她便認了命,天天抱著雙膝坐在角落,注視著牆上面的透風孔發呆。
所以當聽到臨近的腳步聲,她也是未轉頭觀瞧,猶如木雕泥塑一般。
「薛珍兒。」
聽到有人喚自己的名字,她才目光空洞地尋聲望去。
忽見走到前面的顧彥恆,她暗淡的眸子剎時一亮,悶叫了一聲「世子爺」。
馬上從地上翻起,雙手杵地盯著男人半晌。
怕是在做夢,又抬起滿是污濁的手揉了揉眼睛。
等確認眼前是真人後,這才吸了吸鼻翼,啞著聲叫道:「世子爺,奴婢就知道,您還是念著多年的情誼,放不下奴婢的。」
說完,她又往前蹭了蹭,雙手緊抓欄杆哭泣道:「世子爺,奴婢是冤枉的,奴婢是被那個賤——」
「賤」字剛說口,顧彥恆便無比厭惡地瞪了她一眼,隨之季知薇從他身後轉出。
「原來薛姑娘在獄中,還對本夫人念念不忘啊!」
薛珍兒臉色一變,咬的牙齒嘎吱作響,無比憤恨地吼道:「季知薇,你害我入獄,你不得好死。」
季知薇未理她,轉頭對余長楓道:「大人,我想單獨跟她聊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