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鞋印子是柳兒打得。
她支起一條玉腿踩到了箱沿上，手裡顛著一隻繡花鞋，不住地拍打著男子的臉。
警告道：「管誰叫夫人呢！告訴你，老娘還未出嫁呢！既然老娘能抓到你，就說明摸透了你的底細，少擺出可憐兮兮那出。老實回話，還能保住你的狗命。」
男子一邊臉都被拍腫了，見柳兒不是善茬兒，便衝著看起來單純的季知薇怏求道：
「夫人、不，小姐，小的名叫牛二，是在西葫蘆街擺攤賣雜貨的，家中有一妻子和四個孩子。小的一直安分守己的過活，從不惹事生非。您二位要不信，大可以去問問街坊四鄰，他們都曉得我牛二的為人。」
牛二天生長了一副的老實人的樣兒，再配上這懦弱無比的語氣，看起來活得挺憋屈。
要是不明就理的心軟之人，可能就輕易放了他。
但很可惜他遇到了，是不吃這套的季知薇。
「我不是什么小姐，我是衛國公府的世子夫人。」季知薇壓根就沒想隱瞞自己的身份，直接開口介紹。
聞言，牛二剎時一怔，但很快便維持住怯弱的樣子。
囁嚅說道：「小、小的給夫人請安，可小的真是平頭老百姓，什麼都不知道，您是不是抓錯人了。」
「沒想到你的嘴還挺硬，看起來崔媽媽，可沒少給你好處啊！」季知薇的雙眸染上一層涼意。
男子的眼神飄忽了一下，仍嘴犟地說道：「什麼崔媽媽，小的並不認識。」
柳兒可沒有季知薇那耐心，她也不知從哪裡抽出一把小刀，輕輕地在男子的脖子上刮，威脅的意味滿滿。
「少他媽的廢話，老娘這對招子可不是白長。說，前幾日你是不是去見了薛珍兒，還送了她一包東西。」
柳兒說著話，刀尖往裡一壓，牛二的脖間傾刻便現出一條血印子。
牛二嚇得往後一縮，收緊了下巴。可儘管害怕，但還是閉口不語。
「呵~跟老娘玩狠的。」
柳兒也不客氣，放下刀，拿起鞋子便左右開弓，直扇了牛二十來個嘴巴子。
等扇完後再一瞧，這下好了，兩邊臉對稱了，直接腫成了豬頭狀。
季知薇一見這人油鹽不進、軟硬不吃，再打下去也是枉然，便讓柳兒先去外面，自己審問他。
她將椅子拉到的牛二對面坐下，使用心理戰術，不說話就這麼靜靜地盯著他。
牛二被盯的發毛，最後實在忍不住了，才開口道：「夫人，小的真是一平頭老百姓，求您大發慈悲放過我吧！」
季知薇托著腮，淺淺一笑，「放過你，可誰放過我啊！」
牛二知道季知薇意有所指，便低下了頭。
反正他也看明白了，這位世子夫人是不會置自己於死地的，只要打不死，那便硬扛著。
只聽季知薇接著道：「其實你大可以放心，我根本就不感興趣，老太太做的那些腌臢事兒。更不好奇你有何把柄被她攥著。我只想問你一個問題，孝服的染料是不是你配製的。」
牛二不置可否，繼續低著頭。
季知薇身體向後坐直，雙臂交於胸前。
「沒想到顧老太太那麼齷齪之人，還能有人對她如此忠誠。」
牛二依舊像是個啞巴，繼續沉默。
至此，季知薇便猜出了，牛二真正聽命的是顧老太太，而崔媽媽只是代為傳話之人。
因為一開始她提了崔媽媽，牛二尚且能回嘴一下。但說到顧老太太，他心裡有所忌憚，只能用沉默加以掩飾。
不是崔媽媽那邊的人，那一切便更加好辦了。
季知薇揶揄道：「只是牛二，沒想到你這麼個忠心護主的人，竟也會為了錢出賣老太太！」
「我沒有！」牛二猛地抬起頭，情緒激動的否認。
「沒有？那你為何還替崔媽媽辦事，給她渲染孝服的染料？」季知薇質問。
牛二面色一窘，嘴角抽了抽，辯白地說：「我、我是迫不得已。」
季知薇冷哼一聲，「你跟隨老太太多年，應該很了解她的性子。若是讓她知道，你背主行事，跟姓崔的聯手坑害我，當眾損衛國公府的聲譽和面子，不知她會如何處置你呢？」
被季知薇一脅迫，牛二大驚失色，想給她下跪求情。
但怎奈箱子空間太小，人一下子栽歪出來，滾到了地上。
季知薇沒有去扶，而是站起身睨著他。
心裡暗自琢磨，這被打被罵，竟都不害怕。
而一提到顧老太太，卻害怕的要命，可見這個把柄足夠大。
牛二在地上以頭拱地，對著季知薇拜了拜，苦苦乞求。
「世子夫人，求您千萬別告訴老太太，要是真讓她知道了，那小的說不定就沒命了。」
說到這，挺大的男人淚流滿面，和著地上的塵土，變成了大花臉。
許是真害怕季知薇去老太太面前告發自己，牛二悲切地哭了半晌後，終於心一橫，將自己的身世背景一股腦的全盤托出。
他哭訴道：「不瞞世子夫人，小的祖上一直是在宮中行醫，後因我父親得罪了一位貴主兒，差點被滿門抄斬，幸而得老太太相救，這才保下命來，此後我爹便一直為她所用。」
「但老太太心思狠毒，為了讓我們一直效忠於她。便讓我爹配出蝕骨散，還叫我們服下。此藥的作用便是吃下後，形成骨痹，藥石無醫，只能用昂貴的藥劑來緩解。」
「這還不算，如今看我兒已過十五，便又讓他服食。可憐我兒自小體弱多病。吃了那藥後，便一直高燒不退，四肢彎曲變形，無力行走，成了一癱子。」
牛二說完，便泣不成聲。
這骨痹便是俗稱的軟骨症，一般是受外傷或風寒濕邪，入體的人才會得此病症。
而顧老太太為了一己私慾，竟給好好的人下藥，還真是喪盡天良。
季知薇心頭髮緊，蹲下身扶起牛二，將他身上的繩子解開。
溫聲說道：「所以你為了給孩子治病，才會聽從崔媽媽的吩咐，從她那得來銀子。」
牛二顫著音回了聲，「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