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趙芙蓉幾天沒洗澡了,從內到外散發著濃烈的汗臭味,直嗆得顧紹懷腦仁子疼。
他大力地從女人懷中掙脫出來,用手在鼻間狂扇,扯著乾涸起皮的嘴唇叱道:「說什麼瘋話呢!你咒我早死!」
說完,顧紹懷才感受到異樣,怎得說話直冒風呢!
他抬手摸向自己的牙間,碰觸到了一個豁口,向左偏移一些,又是一個大的豁口。
他心下頓感不妙,沒敢繼續再摸,而是叫趙芙蓉拿過鏡子。
顧紹懷緊閉著雙眼,深吸了幾口氣,給自己壯了壯膽子,這才猛地將眼睛睜開,看向嘴巴。
這一看不要緊,瞬間萬念俱灰。
不知是湊巧,還是哪個缺德鬼故意而為。
張嘴所見的上下兩排牙齒,皆是隔一個缺失一顆,而下面牙齒與上面的缺口還正好相對。
先不說影響進食,就這缺失也有損容貌啊!
除去自私心黑外,顧紹懷外貌俊郎,是個謙謙玉公子。
要不然趙芙蓉也不能這麼上趕子巴結,無條件地愛著他。
顧紹懷拿著鏡子僵直地看了大半天,趙芙蓉怕他再因為這事兒憋屈出病來。
便勸解道:「夫君不怕的,反正我們手裡有的是錢,牙齒有缺,說不定還可配上。就算配不上,我對你的喜愛依然不變。」
「啪——」
顧紹懷將鏡子狠狠地摔到地上,嚇得趙芙蓉驚覺起身。
「你幹什麼,發哪門子邪火。」
顧紹懷目光森寒地瞥向趙芙蓉,用牙狠咬著下嘴唇,但卻使不上半分勁兒。
無力感襲來,他不想再看趙芙蓉的那張臉,便掀開被子,抬腿下床。
但卻發現,自己的左腿根本不能挪動。
顧紹懷心下一沉,瞬間回憶起當天腿被砸的情景,不免全身再一次發寒,臉上的血色盡褪。
怔了須臾,他用手緊擰了一把,腿還是半點知覺都沒有。
他不甘心的又試了一次,用兩隻手全力去捶,但還是絲毫沒有一丁點感覺。
只有鮮紅的血液緩緩不斷地從紗布中浸出。
「你瘋了。」趙芙蓉用力將他的手扳住。
顧紹懷抬起呆滯的雙眼問:「我的腿怎麼了?」
「沒怎麼!」趙芙蓉扯謊,心虛地說道:「可能暫時性走不動路了,不過我們有錢——」
「錢、錢、錢,你他媽的就知道錢,有錢能換我一隻好腿嗎?」
顧紹懷發著瘋一把推開趙芙蓉,支著完好的右腿挪下床。
但剛向前挪了一步,就因左腿的拖累,而摔倒在地。
「啊——」
一聲怒吼從喉間喊出,隨之眼淚也奔涌而出。
他握緊拳頭狠厲地砸在地面上,似乎想將所有難堪與屈辱,一股腦地全發泄出來。
趙芙蓉想扶又不敢扶,只能站在邊上無助地看著。
哭了許久後,直到顧紹懷的拳頭砸出斑斑血跡,他才認命般地停住了手。
抹去臉上的淚痕,讓自己逐漸冷靜下來,環視四周,突然發現這裡不是自己曾經的居所。
他現在心如死灰,多大的打擊都能扛住。
對趙芙蓉發問道:「是不是我們被老太太,攆出衛國公府了。」
見顧紹懷冷靜下來,趙芙蓉這才招呼丫鬟秋蘭一起將他扶到床上。
回話道:「我們不是被攆走的,是公爹主動提的,估摸著是怕我們受到牽連。」
這個答案倒出乎顧紹懷的意料之外。
他恨鐵不成鋼地說道:「老爺子糊塗啊!怎不容我清醒後,再與我商量定奪。我如今身有殘缺,再不能入仕了,這往後還需大伯的照應。況且只要我們還姓顧,就還會遭到皇上的挾制,不如抱團取暖來得實在。」
趙芙蓉既不關心,也想不透這裡面的利害關係。
她只知道離季知薇越遠越好,最好這一對表兄妹永不相見。
因為只有這樣,顧紹懷的一顆心才能完完全全放到自己身上。
但眼下趙芙蓉很清楚,顧紹懷在後悔不迭。
怕逆了他的心,再厭惡自己,便順著他的話頭說道:「夫君說得在理,可即已搬出,又以什麼藉口回去呢!」
顧紹懷眼珠一轉,拉住趙芙蓉的手,誘騙地說道:「老太太愛財,莫不如你再出一間鋪子,說不定就能打到她的心。」
趙芙蓉咬了一下厚嘴唇,啞著粗嗓嬌聲道:「夫君可別提她了,她不但害你失了腿,又連累了顧氏滿門,已被你大伯送到靈光寺靜心了。」
「什麼?」顧紹懷眉頭緊擰,驚訝地說道:「你速速講來。」
趙芙蓉不願動腦子回憶,便讓秋蘭代說。
待聽完整個事件的來龍去脈,顧紹懷黯淡無光的眼神一亮,馬上來了精氣神。
腦海中立刻浮現出一個陰毒的計劃,但此計中還要有一人協助完成,來推進事態的發展。
而這一人選,恰恰是竹青最為合適不過。
但他心中也明白,自打趙芙蓉進門以後,便像防賊一樣防著竹青,不讓其與自己親近。
現下他要提出見竹青,勢必會引起趙芙蓉的醋意,所以他想用懷柔的的方法轉圜。
他先忍著噁心,將趙芙蓉拉到懷裡,然後在她油膩額頭印上一個吻。
使出溫柔的殺手鐧:「自打你嫁給我後,就沒過幾天舒心的日子。如今我已成為廢人,你還對我這般深情厚誼,真叫為夫愧對於你。」
接著,又捧起她那大餅子臉,與其深情對望:
「我的芙兒,真是委屈你了。」
聽完這一大段告白,趙芙蓉早已暈乎的不知東南西北。
她眼中懸著淚花,激動地說道:「紹懷,我怎能委屈,為你,我連死都願意。」
說完,便噘起香腸嘴,向顧紹懷的臉上拱去。
顧紹懷忙用手擋,指著自己的豁牙爛齒,說道:「芙兒,我的牙。」
趙芙蓉嬌羞地忸怩一下,紅著臉道:「夫君,我忘了。」
顧紹懷又東拉西扯了半天,才將話頭拉入正題:「芙兒,我想見一見竹青。」
聽到這個名字,趙芙蓉觸電般地離開他的懷抱,一臉警惕地問:「你找她作甚,莫非——」
說著話,視線便落到顧紹懷的兩、腿、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