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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7章 為她研墨

2024-10-19 01:14:44 作者: 朝辭
  「頭疼。」衛辭青方才合上手中的摺子,靠在椅背上看著花顏。

  神態之中難掩疲態。

  花顏將手中撿起來的摺子放在一旁的桌子上,並不放回書案,則是走到了大公子的身邊,輕輕替他揉起額角來,輕聲問道:「可是發生了什麼事?」

  「左不過是此次五皇子貪污一案。」衛辭青倚靠在椅背上,雙眸輕闔假寐,薄唇輕掀了掀,語氣很是疲憊,許是為朝政煩心,忍不住伸手捏了捏眉心。

  花顏見了,伸手將他緊蹙的眉頭撫平,一點一點輕柔地為他揉著頭:「可是皇上吩咐您暗地徹查?」

  「嗯。」衛辭青低應了一聲,像是得了花顏之後舒緩了身上徹夜未睡的疲憊,松泛地喟嘆一聲,才解釋:「吐蕃公主一事尚未解決,便命本相徹查。」

  花顏聞言,下意識蹙了蹙眉,只是這一句話,她便覺得此事並不是易事。

  首先,為何皇上會吩咐公子在暗地裡查?五皇子貪污一事此時爆發,雖說會影響大景國顏面和威嚴,但此時大景國全體上下百姓和官員,加上吐蕃公主所有的目光都會聚集在貪污案上。

  若是皇上大發雷霆,手段雷厲風行地將五皇子貪污一案徹頭徹尾地查清楚,趁此機會肅清朝堂,將此事完完全全地解決了,反而還能夠撫慰民心,也對吐蕃公主身後的吐蕃等外邦表明,我大景國律法之森嚴。

  若是按下不查,反而讓百姓生怨,縱容朝堂,姑息養奸,讓外邦人質疑我大景國威嚴。

  而如今…皇上命大公子暗中調查,不外乎兩種可能,一則是想要按下此事,放鬆朝堂一眾官員的警惕,切莫打草驚蛇。

  二則是不想放在明面上查,避免五皇子成為眾矢之的,暗地裡查清事情真相,便能夠控制對外公開的部分,皇上想要隱匿些許事情真相。

  倘若是皇上心中還是偏袒五皇子,那此事便就是燙手山芋,查不清真相無顏面對大景國黎民百姓。

  可若是查清真相……皇上又豈是好相與的?

  也難得大公子徹夜不睡處理公務,想來是瑣事煩多,基本上戶部的所有帳簿都暗中送到了丞相府,整個書房都堆成好幾座小山。

  光憑公子一個人,怎麼可能輕易在短時間之內將所有帳目都核對清楚。

  「那太子殿下知曉此事麼?」花顏試探著問。

  「皇上命本相與太子一起徹查,如今他恐怕也對著一堆帳簿頭疼。」衛辭青應聲道,隨即又睜開了眼,伸手將她拉到了身邊柔聲道:「坐下吧。」

  說著,大公子便又拿起了帳簿,翻開了正要核對。

  「無妨,公子辦公就是,花顏在一旁候著。」花顏說著,只是又想起大公子未曾用膳,想要勸說:「公子,要不用了早膳再開始辦公吧?」

  「無甚胃口。」衛辭青的目光落在帳簿上,一手邊放著算盤,想必正是在用珠心算核對帳目,「除了這一堆的帳目,還有這幾日的摺子要批,本相如何吃得下?」

  「公子再不用膳又能怎麼樣?也可能一晚上便將這一堆公務處理完,若是身子倒了,這帳目這摺子又要給誰看呢?」花顏瞧著他那不顧自己身子的模樣,不知怎麼就來了氣,將那碗蝦仁青菜粥端了過來,放在他的面前,難得硬氣起來,將他手中的帳簿合上:「公子若是不吃,今日便不許再看了。」

  衛辭青許是未曾想到花顏會如此,頗有些驚訝地抬頭看向她,難得挑了挑眉,兩人對視片刻。


  他挑眉,花顏便瞪眼:「公子也不瞧瞧,自己眼下那樣濃的淤青,這公務豈是急在一時便能解決的。若是能解決,花顏便也不勸公子了,還不如讓公子一口氣處理完再用膳,也不用花顏這一日三頓地盡說些囉囉嗦嗦的話,惹得公子不快。」

  衛辭青被她那樣嬌憨可愛的模樣逗得浮起了些許笑容,索性放下了手中的帳簿,端起那蝦仁青菜粥吃起來。

  花顏又將做的幾碟子清淡小菜端過來,瞧著大公子用膳她也閒暇無聊,隨便掃了一眼公子手邊的帳簿,那帳簿只是放下,並未合上,可只是瞧著那一頁的數目她便覺得有些不對。

  隨即禁不住伸手翻了好幾頁。

  衛辭青注意到花顏秀眉蹙緊的模樣,又瞧著她翻了好幾頁,神色難得嚴肅冷靜,便問了句:「你會看帳本麼?」

  「啊?」花顏聞言,像是被什麼燙了一樣,沒想到大公子用膳的時候注意力會落在自己身上,她抿唇回答得保守:「在家中時母親教過的,只是花顏愚鈍,宅子院子的帳本還勉強會看會算,但像是戶部涉及這樣廣大的帳本,便是有些有心無力了。」

  她從前怎麼也是官家小姐,原本父親母親想著為她尋一戶好人家,所以從小父親和外面請的老師教她知書達理,琴棋書畫。

  母親教她女紅之外,便還教她看帳管家,教她如何管理府中下人,母親總說只有這樣,若是有朝一日她病了或是她和爹爹出了什麼事情,她便也能撐起這整個朱家。

  她那時候還說母親怎的說話這樣不避讖,那樣的話也是隨意可以說的嗎?

  後來,母親又改口說,看帳管家是必須要會的,這樣等日後嫁去別人家中做了正室夫人,將中饋握在手裡,才不至於兩眼一抹黑被人輕視了去。

  想起從前,花顏便頓生無數感慨,從前又怎知會有今日這一遭?

  「可是這一本有問題?」衛辭青倒也不繼續問,瞧著她方才那蹙緊秀眉的模樣便有些猜想。

  花顏蹙著秀眉,搖了搖頭,「單單只論花顏剛才看的幾頁,只是看著很是奇怪,可若是真算起來便也是能對的上的,但我總覺得這帳目有些奇怪,許要將前後帳目聯繫在一起看,說不定能看出些什麼。」

  說著,花顏便將那本帳簿拿可起來,打算從第一頁開始翻看。

  可剛翻到第一頁,便被大公子拿了回去。

  花顏以為大公子是誤會了,忙解釋道:「花顏萬不敢窺探朝政,也沒有旁的意思,只是害怕公子勞累,想要儘可能地為公子分憂,若是公子疑心,花顏這便出去。」

  「緊張什麼?」衛辭青囫圇吞棗地將早膳用完,又拿了帕子洗漱之後,瞧著她那緊張得恨不得拔腿就跑的模樣,笑得無奈:「若是疑心你,本相何須請你進來?」

  說著,衛辭青走到花顏面前,伸手捏了捏她因為緊張而攥在一起的柔荑,寬慰道:「若說是整個丞相府,恐怕也當真只有你能替本相分憂了。」

  聞言,花顏忍不住抬頭看他,眼眸中都是試探,不是很篤定大公主話中的意思。

  大公子也許是瞧出了她的不安,隨即解釋道:「本相確實需要你分憂不假,卻不是看這些帳簿。」

  說著,大公子伸手將她帶到書案旁,將她按在那一把紫藤木鏤空圈金羊脂玉寶座上。

  「公子,花顏坐旁的太師椅便罷。」登時花顏被嚇得不輕,忙要站起身來。從前沒進蒼梧苑她還不了解,但她也是聽說過的,說是大公子成為丞相的第一年,皇上便欽賜了一把紫藤木鏤空圈金羊脂玉寶座,所用紫檀木羊脂玉無一不是世間珍品,那黃金更是鑲了不計其數,更是請了世間有名的能工巧匠為之打造,實乃是上上榮寵。


  花顏從前沒見過,可從她進了蒼梧苑之後,便扎紮實實地見了那寶座,正是公子平日辦公時,書案面前的這一把。

  皇上欽賜,她豈能輕易坐?

  「坐。」衛辭青也沒說別的什麼,只是按著她坐下,隨即將那一旁散落的帳簿都收走放在對面那張甚少用過的書案上,才道:「就戶部那些帳簿,本相都看得頭疼眼酸,你身子弱,更懷了身孕便莫要看那些費神的東西。」

  說著,便將另外那一疊的奏摺放在了她的面前,隨即竟是站在她的桌旁,拿起墨條,如同花顏素日一樣給她研起墨來。

  花顏看著大公子那一系列如同行雲流水般的動作,整個人都很是受寵若驚,心中越發忐忑,忙道:「花顏哪裡用得上公子為我研墨,實在是折煞花顏了。況且朝堂上的事情,花顏也是一知半解,怕是誤了公子的大事。」

  瞧著小丫鬟那滿眼緊張和不安,衛辭青挑眉,狀似不經意道:「整個大景國,能寫得同本相字跡一般無二的人只有顏兒,況且若是你都是一知半解,那朝堂上那些人恐怕都是些百無一用的酒囊飯袋了。若是顏兒都沒辦法為本相分憂,怕是本相當真要成為大景國歷史上第一位太過勤政而英年早逝的丞相了。」

  「公子胡說什麼。」花顏一聽,頓時蹙了眉頭伸手覆在他的唇上,自然也知道他是為了讓自己放輕鬆,她深呼吸了一口氣,輕聲道:「那花顏便試試。」

  衛辭青為她研了墨,便取了另一套筆墨紙硯去了她正對面的那處書案,坐在太師椅上開始核算帳簿。

  面前時不時傳來撥弄算盤珠子的清脆聲響,傳到了花顏的耳朵里,就像是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擊在她的耳邊,讓她心跳更快了。

  直到翻開那第一本奏摺,看見那署名是朝堂正四品李大人時,一股不真實的感覺便將花顏整個人都籠罩在了其中。

  她坐著皇上欽賜給公子的寶座,大公子親自為她研墨,能送到大公子手上的奏摺都是從五品以上官員的奏摺,而她要替公子批閱那一位位平日她見了都要跪下行禮問安的大人們的奏摺。

  更何況其中有無數人,都是瞧不上她爹爹那個正七品官的。

  而她作為罪臣之女,在指點他們的奏摺。

  實在是讓她不得不緊張,只覺得自己是生了幻覺。

  她明明就實打實地坐在那紫藤木鏤空圈金羊脂玉寶座上,手中也拿著公子平日最喜歡用的湖筆,筆尖還綴著大公子方才親手研的墨,而她的面前,只要她抬頭便能看見埋頭苦算的大公子。

  明明一切都在她的眼前,都是她扎紮實實感知經歷的,花顏卻就是覺得飄飄欲仙,就就好像整個人都處於一片無依無靠的雲海之中,無法腳踏實地,就好像是這樣的感覺太好,太好,好得讓她覺得下一刻便會消失。

  她也會從那萬丈高處一不小心就摔下來,摔個粉身碎骨。

  緊張到花顏拿著湖筆的手都有些抖,她便拿了張空白的宣紙試了試筆,大公子素來用的東西自然都是頂頂好用的。

  只是她太緊張,怕下錯筆。

  看著筆下的字跡同那奏摺上之前大公子數次留下的字跡逐漸重合,直到一模一樣,花顏才終於找回了自己渾身的感官。

  隨著第一筆墨落下,花顏也像是逐漸踩上了實地。

  好在這些奏摺上的事務,除了吐蕃公主進大景國一事之外,多說都是地方官員遣送稟報地方近況的,對於她來說都是曾在史書國策中看過的無數例子,算不得是什麼難事。


  倒很是輕鬆,用不了多久。

  只是整個書房中也沒人說話,除了時不時響起的撥弄算盤聲音,就就只剩下筆墨與紙張摩擦的聲音,漸漸的…她們兩人明明沒有一個眼神交流,可不知為什麼,呼吸就是鬼使神差地統一起來。

  很安靜。

  窗外的陽光灑進來,將整個書房都照得亮堂又溫暖,堂中火爐中的炭燃燒得很慢,時不時傳來一聲輕微的爆炸聲。

  溫暖,靜謐。

  明明她同大公子一句話都沒說,甚至連對視也沒有,可偏偏花顏就是感受到了一股極為強烈,且只有大公子才能帶給她的安全感。

  就好像他們之間已經熟稔親昵地不用再多說,也不需要做同一件事情,只需要這樣靜靜地待著。

  只要靜靜地待著,知道彼此在,便就是最美好和諧的時光。

  衛辭青卻和花顏的境地不盡相同,他第一個翻的,就是花顏看過幾頁的那本。

  他從頭至尾核算了一遍,發現確實如花顏所說,帳目看著很是奇怪,偏偏怎麼算都是對得上的。

  隨即他便找了前面和後面的幾本,連同剛才的那本又重新核算了一遍,這才終於發現了其中的漏洞。

  他勾唇笑得譏諷,功夫確實精細,若不是連在一起核算,怕是就放過了。

  只是……

  他的目光重新落在花顏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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