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堂
老夫人身穿翡翠撒花紅綾襖,外套一件銀灰色繡孔雀紋金線的長褙子。
她已年過六十,但皮膚還是保養得不錯,沒有老態龍鐘的感覺,反倒是眼睛有神中透著一絲刻薄。
蘇婉尋到大堂的時候,幾個姐妹和姨娘已經坐著聽訓了,但蘇小顏卻紅著眼睛站在老夫人身後,當見到她進來的時候,明顯又往老夫人的身側躲了躲,擺出一副受驚的驚恐樣。
「孫女兒見過祖母。」她走到大堂中央,恭恭敬敬地行了禮。
「見過祖母。」
一個熟悉的聲音從她身後響起。
轉頭一看,竟見景慕霆也跟著過來,俊顏清冷,明明是在跪地行禮,卻絲毫看不出屈於人下。
他身上自帶的高貴氣場,即便這輩子還不是皇帝,也能有一種透骨的壓迫感。
老夫人同樣感覺到了,緩了許久才開口:「還真是兄妹情深,連請安都一起。一個身子不好來遲倒是情有可原,可你呢?」
犀利憤怒的目光投向景慕霆,冷冷一哼:「看來前幾日打少了,應該再打!」
「二哥哥受了傷,所以……」蘇婉尋第一反應就是替他說話。
「閉嘴!」老夫人手中梨花木拐杖狠狠地敲了敲地面,沉聲說道:「沒要你開口說話,也不懂規矩了?」
言畢,她直接對身後兩個強壯的婆子下令:「將二公子拉下去打!」
這是故意打二哥哥來氣她吧!蘇婉尋的拳頭緊緊握著,在兩個婆子快要上來之前,突然說道:「祖母,孫女兒體弱,方才來之時突發哮喘,是二哥哥攙扶著我進來的。」
說完,又捂唇劇咳兩下。
「哮喘?不是已經好多年不復發了嗎?」
老夫人撥弄了一下瓷盞的杯口,笑容越發的冷怪:「那我現在就傳家醫瞧瞧,若是撒謊……」
「祖母,聽著話好像您倒是希望四妹妹犯哮喘?」
景慕霆打斷老夫人接下來要說的話,鳳眸雖然平靜,但冷意漸生:「孫兒甘願承受懲罰,但有有人若將此事傳出去,四妹妹的信譽會不會就有損了?」
「你!」老夫人一口氣堵住,這庶出的孫子居然在這麼多人面前頂撞自己?
是故意傳到蘇遠之耳朵里吧?讓他覺得她苛待這小病秧子?
蘇婉尋立即跪地,柔聲柔氣地說道:「祖母!以後孫女兒一定準時請安,無論颳風下雨,無論有沒有發作頑疾。但這一次,原諒二哥哥吧。」
這番話說得好不可憐,再加她本就一副病態的嬌柔模樣,若是老夫人再罰,那就是她的為老不慈了。
只見老夫人先深吸一口氣,然後繼續說道;「你總說身子不好,我覺得你身子好得很,否則怎麼將你妹妹的臉給弄破了?」
一旁的蘇小顏順勢做出一副膽怯的模樣。
蘇婉尋早就料到蘇小顏會告狀,說不定接下來還有更好的戲。
可她一點都不慌,又規規矩矩地行了一個禮:「孫女兒不敢。」
「不敢?我看你敢得很啊!」老夫人又是一聲嘲諷。
可白芨卻急了,跪地說道:「老夫人,是舒姨娘,五小姐先和一個臭道士陷害小姐,小姐可沒有……」
「拉出去掌嘴。」老夫人懶懶得吐出幾個字,眼睛裡透著厭惡,終於找到藉口了!
方才那兩個婆子又要上前。
景慕霆指尖一彈,兩道疾風直擊這兩個婆子的腳踝。
「啊呦喂!」慘痛的叫聲,這兩婆子居然從階梯滾下。
老夫人瞪了她們一眼,隨後又命角落裡站著的小丫頭:「你,你去打!」
她是永安堂的主丫頭秋蓮,管理永安堂的清潔衛生,和每天早上供應大堂的點心,平日裡也只聽老夫人的差遣。
「反了是嗎?連我的話都不聽了?」老夫人的臉色鐵青,手掌狠拍了一下手邊的案幾。
蘇小顏假意勸說:「祖母,消消氣,她可能是在害怕白芨吧。在府里,無論是什麼級別的丫頭,對白芨那都是恭恭敬敬的。」
蘇婉尋看著她無辜又單純的眼睛,心裡冷笑不已。
這好妹妹的話意味就很重了,永安堂的丫頭竟然因為懼怕她的丫頭而反抗老夫人的命令。
這是要將她往火坑裡推啊,而這秋蓮在前世的確被舒氏的兒子蘇子炎收入了房。
果然,老夫人的面色已變得青紫,冷笑:「現在只聽這個丫頭片子的話了?去告訴蘇遠之,既然全府上下不尊重我這老婆子,不如賜我一條白綾,也省得礙你們的眼。」
「祖母,是孫女兒沒有管教好白芨,孫女兒自願罰跪祠堂一天一夜。」蘇婉尋緊接著說。
「呵!自罰跪祠堂?就你的身板,跪上幾個時辰恐怕小命就去了一半。到時候你父親豈不是要拿我這個老婆子問罪?」
老夫人冷著臉,怎麼都不願意放過白芨,偏頭對門口的幾個強壯家丁道:「既然這奴婢這麼厲害,那就由你們去打。」
眼見面帶兇狠的家丁要上前,白芨害怕了,正想要求情,就聽景慕霆說道:「孫兒昨日回府,剛好看到這小丫頭和三弟在藏書閣的後方……」
他沒有說下去,只是淺淺一笑,又握拳虛咳了兩下。
「什麼?」老夫人眯起眼,看向那角落裡的秋蓮。
「還是光天化日之下。這秋蓮恐怕是擔心白芨會將她的事抖出去,所以才不敢動手吧。
景慕霆看了一眼秋蓮,惋惜地嘆了一口氣:「若不是今日要保住白芨,孫兒也不會說。畢竟這是一個姑娘家的名聲。」
「你胡說!你胡說!」
蘇小顏急得想要怒罵,不過也很快意識到了什麼,抹了抹眼淚哭吟吟:「祖母,三哥哥怎麼可能和小奴婢風花雪月?不信您可以去問其他人,三哥哥馬上就要京考,他連大門都不邁,只緊著讀書。」
三公子蘇子炎是她同父同母的哥哥,也是她和母親今後的仰仗,若是在祖母這裡失了寵,那真的慘了。
「是嗎?」景慕霆的薄唇輕勾,似笑非笑:「不如去秋蓮的房裡搜搜,說不定有意想不到的東西。」
「奴婢沒有!奴婢和三公子是清清白白的!」秋蓮想要再次開口解釋,可老夫人卻不給她機會。
「去搜!」她立即下令。
蘇婉尋呆愣在原地,心裡卻很是不解,景慕霆怎麼知道蘇子炎和這秋蓮有苟且之事?
難道昨天真的被他看到?那也太巧合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