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後視鏡,万俟馨看見後車座那位如喪考妣的臉,一時間竟生出要送誰去往火葬場的錯覺。
她笑著揶揄,「小少爺,我開的是靈車?你一副要扼腕沉痛的喪葬臉。」
「......」雲瑾嘴角又往下一拉,眼神格外陰沉銳利。
某人說的話依舊不能入耳。
既然要互相傷害,那他也不能輸,「哦,我還真沒見過『屍體』本人開車的,挺新奇。」
万俟馨咬牙一笑,舌尖掃過牙根,隨口接道:「『挖墳』的,你說的對。」
雲瑾眸光冷瞥,嘴唇細微地動了動,終是沒再開口。
見他的臉又凍得更冷,万俟馨便勉為其難地壓下嘴角,心情卻相當不錯。
好在今日路上行車少,不像往常那樣要堵個水泄不通,所以車裡的凝重氛圍才沒能維持太久。
可即便下了車,雲瑾臉上仍然繃得緊,顯然不高興。
換作平時,但凡他一臉生人勿近的模樣,就沒誰敢往他跟前湊,所以万俟馨是個例外。
她不僅親自氣他,還要逗得他瀕臨炸毛的邊緣卻被迫將苦水往下咽。
總之,万俟馨就是來幫雲瑾挪底線的。
雲瑾淡淡開口,像催命一樣敦促,「馨管家,趕緊收拾東西走人。」
「......」乍一聽那語氣,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個房東在趕逾期未交租金的房客呢。
尤其是配上他那一臉黑相,可謂是十分冷漠不耐。
「知道了,小少爺。」
万俟馨後背靠著車門,聲音散漫,若不是在回雲瑾的話,她只怕是要仰天長嘆一聲,為即將要告別自己的小窩而嘆息吧。
她帶著雲瑾走上台階,剛要對著門上的感應器按下指紋,便突然天降一個人。
準確來說,那是一個男人。
「Surprise!」男人手持一朵紅艷的玫瑰花,十分紳士風度地向万俟馨問安,「好久不見,我的公主!」
只眨眼的一瞬,万俟馨將差點磅礴傾瀉的怒氣壓下,然後面不改色地接過玫瑰花扔進一旁的垃圾桶。
那露出八顆牙齒的職業性笑容之下,是她暗暗咬緊後的槽牙,儘管殺意被她偽裝成和氣,仍不減半分凜冽。
「是好久不見,萊特。」
萊特是血族人,與万俟馨相識多年,彼此卻很少心平氣和地坐在一起說個話。
因為万俟馨是月光之城培養的守護者,而萊特是Limit系統乃至整個月光之城的頭號通緝犯。
五年前,萊特潛入核心區外圍時,順走了一張幻化卡。
一般說來,區區一張功能卡,Limit系統是不會過多計較的,可恨的是,他藉助幻化卡之便,將看不順眼的守護者都揍了一遍,還把月光之城核心區給炸成廢墟。
當時,Limit系統下發指令,讓所有的守護者出動,旨在將那個能夠隨意變幻形態模樣的傢伙緝拿歸案。
足足花費七天,惹得人神共憤的刺頭好不容易被抓住,豈料他在受罰期間也不安分,確切地說,是他作為血族人,在月圓之夜會異常暴躁。
所以,躁動的萊特,又轉頭把系統核心區炸了大半,且成功脫身。
從那以後,他就是月光之城懸賞榜上排名第一的在逃通緝犯。
萊特仿佛絲毫不察万俟馨的不悅,狹長的眼眸笑意柔和慣會騙人,嘴上的話向來隨心所欲,雖有禮貌但不多。
「看在我這麼想你的份上,不送我點什麼?」
他邁步上前,嘴角笑意上揚,手臂朝万俟馨肩上一搭,趁她來不及抗拒,他便得寸進尺地作勢要去擁抱她。
「送,我送你上路!」
万俟馨手中的利刃如變戲法般地出現,又利落乾脆地向萊特刺去。
若非萊特反應及時,只怕他這會兒已經是個死人了。
他伸手朝自己的脖頸一摸,手心裡果然染上鮮紅。
差點喪命,卻不妨礙他繼續嘴貧,「你真捨得下手啊?傷心了,我的公主。」
實話說,万俟馨沒看出來他哪兒傷心,那賤兮兮的模樣,倒是挺欠揍。
她有些手癢,想教他做人。
可現在不是動手的時候。
「抱歉,我記得和你不熟。」
萊特剛要搭她肩膀的手一僵,手指猝不及防地抽搐幾下,然後尷尬收回,「咳咳!我可是很熱情地想和你親近親近,你的冷漠著實刺人。」
他面露無辜,委屈得像無故被訓斥的小奶狗...
...個屁呀!
兩族之間,誰不知道他幹過什麼駭人聽聞的混帳事?
万俟馨心裡門兒清,能吃他這套就怪了。
「其實,你直接跪下叫一聲姑奶奶更合適,叫的時候記得虔誠點兒,我不接受敷衍了事的行為作風。」
「......」這天越來越沒法聊。
還不如初見時的冷眼相對和無話可說呢。
「呲~」在一旁已充當半天透明人的雲瑾忍不住輕笑出聲,他適時提醒,「馨管家,解決完個人恩怨,趕緊收拾東西,我趕時間。」
万俟馨暗暗腹誹。
他閒得跟街頭的二傻子一般,趕哪門子的時間?
簡直瞎扯!
但看在某人確實不耐煩的份上,她還是順勢打發閒雜人等。
「萊特,給你三十秒馬上消失,否則,我不介意收下懸賞的那五個億。」
萊特走出門口,仰頭看天,抬手抹了抹不存在的淚水,背影略顯孤冷,「你好狠的心,又一次傷害了我!」
万俟馨亮出白刃,「還有三秒。」
「回見!我的公主!」嗖地一下,他果斷逃離。
一同離開的,還有那朵被万俟馨扔進垃圾桶的玫瑰花。
「......」她意味深長地望著他離開的方向,表示無法理解。
雲瑾冷哼一聲,「馨管家,你這望穿秋水的模樣,是捨不得他的人,還是捨不得那五個億?要不要我幫你把人叫回來任你處置?」
万俟馨眉眼一動,她驟然看向雲瑾,微微有些出神。
似乎在過往的某個瞬間,也有個人用相近的語氣和她說著差不多的話。
可她想不起來那人姓甚名誰。
腦海中的臉龐已經模糊,卻依稀記得他的瀟灑肆意、朗笑聲如暖春,以及一顆心熾熱得像驕陽烈焰。
寒風朔雪之中,只憑相視一眼,她就能走過整個凜冬。
那大概是她見過的最美好的俊逸兒郎。
「馨管家,愣著做什麼?快點收拾,你想反悔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