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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浮出水面的曹猴子

2024-08-08 13:10:43 作者: 一輪不圓的月亮
  最近,蘇羽身邊起了一個變化——自從挽纓從喬冉冉那兒學會了玩手機,就一天到晚捧著津津有味地看那些奇奇怪怪的肥皂劇,一部接一部,都叫人擔心這樣下去,她眼睛要瞎了。

  一天,她指著手掌大的屏質問他:「為什麼你從來不壁咚我?」

  蘇羽覺得,這女孩子一定誤會了:「我打結婚報告,只是想給你出現在案發現場一個合理的解釋。」

  那雙秋水般的眸子黯淡了:「所以,你永遠不會壁咚我,也不會拼命搖著我說你愛我。」

  「暴力控制真的是愛嗎?」蘇羽道,「很多人會把這些讚譽為愛的一種激烈表達,可我是男人,我很清楚,這些帶有強迫和暴力的控制行為只是占有。」

  「可我也想占有你,打心眼裡想,想了一千年。」挽纓道。

  當年怯弱,敢要的只一枚金羽。

  可從始至終,她想要的都是羽衣下這個人。

  蘇羽想了想,冷不丁欺身上前,拎著她手腕將人提起來,箍到牆上:「來,掙扎一下。」

  他離得十分近,陽光在消瘦的臉頰旁打上一層暗影,以至於挽纓瞪大眼睛,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她輕輕推了推,避著他衣下厚厚的繃帶。

  蘇羽道:「使勁兒。」

  挽纓照做。可他似乎仍不滿意。直待女孩子使出了吃奶的勁兒,那具挺拔的身軀卻依然如同焊死在面前般,紋絲不動。

  挽纓心中騰起一種莫名的恐慌,幾乎不認識了眼前人,差點兒要拔出髮簪來反抗他。

  「明白了?」蘇羽垂下頭,打量著她憋屈的樣子,沉沉地嘆了一口氣,「你隔著屏幕看到一個男人對女人壁咚時,可能覺得,哇!這就是愛情啊。可當真正感受一下你就會發現,在絕對力量面前,想要逃離有多麼艱難。這是不平等的。當一個男人享受捆綁你的過程,獨占的欲望就會不斷升級——從控制你的社交開始,逐漸到控制你的人身自由、控制你的金錢、控制你做出臣服他的言行,最終發展成極度危險的暴力。挽纓,記住,如果誰試圖壁咚你,拼命搖著你來發泄愛,你一定要很警覺,問問自己,這難道沒有問題嗎?」

  「蘇隊,失火案家屬……來……了。」

  忽然,門被推開。

  看著眼前一幕,陶直震驚得差點兒咬掉自己舌頭。

  蘇羽直起身,回頭看著那快把支隊長辦公室的門把手給擰斷了的小伙子,神色平平如同一個調戲女娃娃慣了的浪蕩子,不慌不忙地將忍不住害了羞的女孩子擋到身後,說道:「家屬?不是剛走嗎?」

  這有點兒奇怪——肖錦剛跟他說,死者家屬已經辦完手續離開了。

  「不是不是,這是嫌犯那邊的,姓陳,是嫌犯的父親。」陶直連忙擺著手,解釋道,「我跟他說了不能見,可他說,好不容易來一趟,想見見領導……蘇隊,咋辦呀?」

  陶直訥訥。

  「……」

  蘇羽眯了眯眼睛。

  一般來說,刑事案件被害人家屬和嫌疑人家屬的狀態會截然相反。前者往往急得隔三差五就要來問一下案件進展,而後者卻壓根兒就不理你。

  尤其是刑拘後,還能主動來見他們的少之又少。

  蘇羽叫陶直把人領到了辦公室,又把岑懷刑也叫了來。

  人命事,太沉重,除了法醫,世上沒幾個職業能扛得住。

  「您請坐。」蘇羽客氣地道。

  那年邁的父親,比所有人想像中都更加蒼老,黑青的臉色透出一種命不久矣的信號,但看上去很有涵養,拄著拐,顫顫巍巍坐到沙發里,神情有些失控的激動:「領導,其實,他不是我生的。」

  「什麼?」蘇羽和岑懷刑都有點兒震驚。

  這個情況,他們走訪時誰都沒有掌握。

  「我以為沒關係,就沒說……沒給你們添麻煩吧?」老人家拱手,連聲抱歉道。

  蘇羽輕聲道:「沒有,您別放在心上。」

  聽了這話,老人似乎安心了,點了點頭,便自顧自念叨起來:「領導,您不知道,我跟老伴兒先前有一個兒子,可憐八歲上就死了。老伴兒也不能再生養了,我就去徽城把他抱了來。那時候,才兩歲多。我就想啊,說到底是人家的寶貝疙瘩,所以,對他比自己親生的還要好,要什麼給什麼,生怕虧了他……」


  「後來呢?」岑懷刑道。

  「那孩子嬌氣,吃不了苦,考不上大學,又不適應國外的環境,眼看剩半年就畢業了,他卻打了個越洋電話,哭著喊著說要回家。我一心疼,便想,算了,於是就答應了。然後,在自家廠子裡給他安排了個活兒,每月三千塊……」

  「三千塊,有點兒少吧?以龍城消費水平,連吃帶住一個月怎麼也得七八千才夠吧?」

  岑懷刑粗略算了一下,道。

  「他跟我們住在一塊兒,一日三餐都不用操心。」陳父道,「說白了,就是我養著他。」

  蘇羽和岑懷刑默默交換了一個眼神,都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陳家生意做得很大,在龍城算是數一數二的富裕階層。可蜜罐子裡泡不出英雄漢,不經歷血與火,哪能成得了材。

  「我這一生縱橫商場,叱吒風雲,唯一後悔的就是沒教育好孩子——可捫心自問,我也盡心了啊!」說到這兒,老人滿目傷懷,眼神期期艾艾地,叫人瞧著可憐,「領導啊,我兒子要是能跟你們一樣就好了——男子漢,頂天立地,堂堂正正——你們爹媽比我強啊!」

  「嗐,我們也不咋地。」岑懷刑拍拍身上待了三天的泥點兒,一揚手,大咧咧道,「我爸從小到大就沒滿意過我。」

  「那……領導您呢?」

  陳父將探尋的目光投向蘇羽。

  他聽說過這位支隊長。據說,在雲州還沒有他拿不下的案子、鏟不平的主兒。可他沒想到,蘇羽居然這麼年輕,長得也眉清目秀,但又帶著一股令人難以忽視的英厲氣。

  這種人,一看就是個硬骨頭。

  「我父母早都不在了。」蘇羽簡單道。

  「這樣啊……沒想到,這麼一表人才的小伙子,原來也是個苦命的孩子。」

  「陳老先生,命有長短高低,人力有時而窮——盡心就好。」

  蘇羽說道,黑漆漆的眼瞳里寒光內斂,一片漠然,看不出任何情緒。

  敢於和死亡面面相覷的人,從來都英勇,淵渟岳峙,不動如山,不會困於往事,也不會懼怕前路。

  「明白了。」老人家點點頭,似乎重又找回了當年縱橫商場、叱吒風雲的肝膽,「我現在,就想在死前能把這個事兒了了,該賠多少錢就賠,別再對不起人家,也別再給政府添麻煩。」

  把人送走後,岑懷刑靠在門框上,不禁有些感慨:「老爺子是個體面人,都病入膏肓了,還是衣著整潔,頭髮梳得一絲不亂,那身西裝也是量身定製——一個這麼要強的人,卻養出這麼個敗家子,可真是蒼天……哎,你有沒有聽我說話?」

  「我在想一個問題——」蘇羽注視著陳父離開的方向,忽然道,「每個月三千塊還賭博,你說,他會不會接觸了什麼人?」

  岑懷刑眸子一顫:「你是說……」

  蘇羽:「當年,曹猴子就是靠賭博起家。」

  曹猴子,就是當年他在雲州唯一沒辦完的案子、沒抓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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