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3章 榮國府流水宴
榮國府門前,
中門大開,
不少百姓,拖家帶口,攜老扶幼,小心翼翼的入了國公府的大門,眼裡滿是小心四下打量,看著威嚴的門樓,不敢有絲毫的不敬,
在門房小廝的指引下,去了院子東南角的大院子裡,等待開宴,而外面,還有不少賈家偏房族人,依次後來,就是原本有些傲氣的年輕人,如今更是頗為規矩,入了正門,對著府門上的匾額,躬身一拜,以示敬意,而後才緩步入門,頗有禮數。
在寧榮街上,往來之人熙熙攘攘,熱鬧非凡,
此時,
從西邊的街口,緩緩駛來一個樸素的車隊,馬車雖大,但是樸實無華,用的擋風錦布,皆是舊料,前面也就是兩匹老馬拉著車,車輪晃晃悠悠碾過青石板路,發出輕微的響聲。
前面趕車的柳塵,把馬車趕到榮國府大門的正對面,拉住韁繩,馬車停下,
柳塵小心的對著車內稟告;
「黃老爺,張公子,榮國府到了,」
車裡面,
武皇端坐在車內,雖然衣著樸素,可那骨子裡透出的威嚴氣度,宛如實質,即便刻意收斂,仍讓人不敢小覷,掀開車簾,一雙深邃雙眸,盯著榮國府大門看了過去,
打量一番門樓的景色,嘴角帶著笑意,頗有審視的意味;
「倒也不錯,看到那麼些百姓能進去,說明榮國府並不是囂張跋扈的人家,要不然,這些百姓,不見得進去。」
「老爺說的沒錯,榮國府老太君,在此頗有仁義之名,逢年過節的時候,給不少族中老者,還有困難的百姓,發放些糧食,以求挨過青黃不接的時候,」
戴權順勢好話遞了上去,沒有過多的吹捧,反倒是撿著一些微不足道的事,說了一番,
江皇后目光順著帘子縫隙,仔細打量著,上一次著急路過,沒有看清,今個倒是看得清楚了,
「老太君是個知禮的人,俗話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也不枉陛下,對榮國府施恩了。」
車內幾人,閒談的說了幾句話,坐在門口的張瑾瑜,卻沒插言,心裡還惦記著大嫂子李紈,又想去瞧瞧林黛玉,或者說找薛寶釵說說話,實在不行,那尤夫人也能聊上兩句也可。
那一晚雖然認錯人,但是不得不說,尤夫人算得上是尤物了,可惜,就那一回,已經是回味無窮,舒爽不以。
想著想著,人就愣在那,
車內帝後二人瞧了半天,也沒聽到洛雲侯出個聲,轉頭看去,那小子呆呆坐在門口,也不知想什麼,武皇笑了笑,問道;
「你小子想什麼呢,如何進去?」
「呃,黃老爺,當然是走著進去了,那麼多人,也不能爬牆頭翻過去吧?」
張瑾瑜突然被問話,打個激靈就回了神,想起陛下所問,還能怎麼進,自然是走著進去,不過後面跟著不少人,既然是白吃白喝,那不得都進去吃上幾碗。
聽著洛雲侯沒臉沒皮的話,武皇沒好氣搖了搖頭,
「你小子,就是占便宜的主,下車,進去瞧瞧,」
「是,黃老爺。」
張瑾瑜早就在車裡悶得不行,不提對面春禾身上的香味,就是身邊戴公公,身上不知帶了幾個香囊,那味道,直衝鼻子,
車外,
柳塵早就拿了凳子放在馬車下面,張瑾瑜先一步跳下馬車,隨後是戴權而後才是武皇,緊接著是春禾她們,幾人下了馬車站定後,身後跟著的護衛,就散落圍了一周,
瞧得張瑾瑜眼角一抽,這也太明顯了,但是看到一水的皇城司百戶,也只有戴權能做出這些事,
「倒也熱鬧,本宮還是第一次來此,門樓瞧著氣派,」
江皇后下了車,溫婉站在一旁,深宅大院裡,榮國府的大門算是獨領風騷了,
「是,江公子,能比得上的,還真沒幾家?」
張瑾瑜極為認同,就算是幾位王爺府上的門樓,怕也比不過,人活一張臉,這門樓就是臉面,
只是這一般說辭,戴權卻瞧得極為古怪,話說洛雲侯府的門樓,就能比得上吧。
就在幾人準備進門的時候,從東邊,竟然來了一支隊伍,少說也有百十人,裡面有婆子丫鬟,還有奴僕幫工,一臉的不情願,還有些人哭哭啼啼的,大小包裹背在身後,朝著西邊街口南行,也不知去了哪裡,
眾人瞧得奇怪,武皇更是找著人來的地方,看見是從寧國府大門出來,疑惑的問道;
「這些人怎麼從寧國府出來,是去哪裡?」
戴權也有些愕然,沒聽說這事,只有身邊的張瑾瑜,心裡有些猜測,回道;
「黃老爺,寧國府那邊,聽聞是分了家,既然分了家,就用不到這些奴才伺候了,應該是給放出府的。」
「倒也是個理由,可是走了那麼多人,府邸上伺候的人可夠用,還真的散了?戴權,著人去查探一下。」
「是,老爺。」
武皇皺著眉,寧國府那邊只是懲戒了賈珍父子,家產和爵位並未被奪,如何會散家之舉,難不成宗人府那邊,給了難題,
想著煩心事,就不想在此逗留,伸手拍了拍洛雲侯的肩膀。
肩膀被拍,張瑾瑜隨即明白皇上意思,率先走了過去,站在門樓里喊道;
「城東黃老爺,給榮國府賀喜,」
一聲唱喏,讓榮國府門房管事,彎著腰就尋了過來,道了一聲「請」字,
一行人就擠了進去,
去了前院,
過後的時候,有小廝悄悄問道;
「管事,哪裡的黃老爺?」
「別問,來者就是客,」
管事也是一頭霧水,從沒聽說過城東哪個黃老爺,倒是剛剛那位唱喏的護衛,瞧著有些面熟,可惜,來的人太多,都看糊塗了。
一踏入那朱紅的大門,入眼就是雕樑畫棟,飛檐翹角的屋子,沿著青石板路緩緩前行,就進了前院,假山園子,花草樹木,修建的整整齊齊,大氣凌然,
過了假山後面,就是一處花圃,爭奇鬥豔,讓人心曠神怡。
順著路,繼續往裡走,
東南一角,
本以為是一處大院子,沒想到是一大片空地,在北面,是有一處寬敞的迴廊,搭建著一處高台,正有幾個人在上面唱著戲,下面坐滿了百姓圍觀,不時地叫好聲傳來,熱鬧非凡。
空地中央,則是擺著一張張長桌拼接擺放,顯得極為簡陋,兩個一桌,上面擺放著四菜,六碗面,畢竟一桌周圍只能坐六個人,看著不怎麼樣,但是香味四溢,
張瑾瑜四下一觀,瞧見牆角處幾張桌子沒人坐,趕緊領頭,帶著人就過去,柳塵還有寧邊等人,也不用吩咐,就把周圍幾個桌子,全部給占了,
中間的,則是留給陛下還有娘娘,
「陛下,桌子板凳,應該是問外面酒家借的,極為簡陋,坐著不方便,是臣疏忽了,」
張瑾瑜沒想到,榮國府竟然拿這些桌子板凳糊弄,他能坐,皇上和娘娘,怕是沒做過,
武皇擺擺手,看著這些帶著坑坑窪窪的長桌和凳子,眼裡竟有些懷念的神色,竟然直接一屁股坐了上去,江皇后也是笑笑,隨之落座在武皇身邊,
「有什麼不能坐的,想當年,朕和玉卿,咳,我和江公子在城外的一處酒家,還喝過酒呢,就只這種桌子和凳子,一眨眼,都快十多年了,」
語氣頗為懷念,
張瑾瑜聽了,也隨之坐下,心中暗道,十多年前,皇上和娘娘還能趕上坐著這些,那就是說明是剛進京城的,想到忠義親王被貶,那陛下就是進京被封為太子的,
「黃老爺說的是,普通百姓家中,也都是這些桌椅,臣在軍中,哪有這些,都是席地而坐,端個碗就吃了。」
「你小子,居家用度,怎可和軍中相比,」
一看洛雲侯打諢,武皇心情就好了許多,順手一指張瑾瑜身邊的位子,吩咐道;
「戴權,你坐在那小子身邊,」
「這,謝老爺。」
戴權面色激動,道了謝,就坐在洛雲侯身側,與此同時,江皇后也讓春禾和那老嬤嬤坐在身邊,這樣一來,一桌子六個位子算是滿了,
這時候,
從角門處,
榮國府的錢管事,手腳並用,先抬手擦了著汗,帶著一群人小廝,端著碗筷,就開始給來的人上菜上飯,人一多,送的也快。
不一會,
他們這幾張桌子,擺的滿滿當當,
也沒什麼多餘菜品,三個炒菜,一盤鹹菜,一大罈子燉肉,六碗面,就擺在桌子上,
仔細一瞧,
賣相談不上,都是大碗大碟,量是挺大的,滿滿一盤,聞著還行,就是等一會嘗起來,味道不知什麼摸樣,最香的,就是中間那個罈子,
張瑾瑜好奇,拿起筷子,往中間罈子裡面扒拉幾下,都是塊塊大肉,倒也實惠,
江皇后眼見著洛雲侯這個模樣,手裡的摺扇砸了一下桌子,
「你小子還真不知禮數,老爺沒動筷子,你就先翻看了,」
張瑾瑜有些愕然,還真是,習慣使然,趕緊放下筷子,解釋道;
「江公子冤枉小子了,第一次來此吃流水席,不是好奇嗎,您看這四個菜,一盤鹹菜,三個素,就中間一罈子肉,小子想看看裡面給沒給放肉,要是放了肉沫,不是太摳了嗎,那還怎麼吃,說是內院,還有來往賓客正席,不好的話,在換地方。」
這也是張瑾瑜留的後手,萬一此處沒法吃,上個禮,帶著皇上和娘娘去吃正席,
「就你小子心眼多,」
武皇沒好氣的回了一句,眼裡,卻把四處的動靜看在眼中,不少百姓圍坐在一起,滿面笑容吃著面,還有不少孩童,站在桌旁,小心吃一口罈子里的肉,許是這些畫面的觸動,感慨一番;
「都說什麼是煙火氣,朕瞧著,眼下就是煙火氣,朝中那些大臣,恐怕沒幾個吃過眼前的這幾道菜了。」
似乎又有些氣悶在裡面,
張瑾瑜看出陛下的心思,朝中這些大臣,嘴上的功夫無人能及,但是府上過的日子,一個賽過一個,奢靡至極,
「老爺說的極對,都說由奢入儉難,由儉入奢易,眼前的這幾道菜,在邊關,就連守城的將軍都不一定能吃的上,老爺,江公子,面涼了可不好吃,」
說完,就準備動筷子,手舉到一半,就被一直在身邊默不出聲的戴權攔下,從懷中掏出一個套筒,拿出一個銀針,對著桌上幾道菜,還有碗面插了進去,拿出來後,銀針未變色,這才收了起來,
看見身邊洛雲侯好奇的目光,解釋一番;
「侯爺,都是宮裡的規矩,送入的飯菜,都需要有人試一試,方可端上去,」
「還是戴管家想的周到,是小子疏忽了。」
不就是試毒嗎,宮裡那些太監,無非是用銀針先插幾次,然後人再吃,皇上最後吃剩下的,
這也好辦,
張瑾瑜拿起筷子,在幾人的目光下,端著碗,從武皇和娘娘面前的那一碗麵里,依次夾出些面,放入自己碗中,一口就吸溜進去,而後,對著桌上的菜,又夾了不少放在碗裡,直接送入口中,咂咂嘴,味道還行,菜還沒咽下去,含糊不清,就開口道;
「老爺,公子,味道還行,能吃,有些燙,應該沒毒,」
身側的戴權還有春禾等人,瞧著都傻了眼,洛雲侯還真是忠心耿耿,也不知是不是張瑾瑜帶頭,吃得香,幾桌子人,都開始動了筷子,就連武皇和江皇后,都有些好奇的吃了起來。
他們卻不知道,榮國府的管事錢華,幾次領著小廝,進來送菜送飯,反覆路過張瑾瑜那群人桌子前,總覺得在那吃麵的人,有些面熟,恰巧,張瑾瑜喝口湯之後,抬頭去夾一筷子肉的時候,被錢華瞧個正著,
畢竟在福靈郡的時候,第一次遇見洛雲侯,印象深刻,但是怎麼可能呢,洛雲侯竟然來此吃流水宴,這都是給外面百姓吃的,堂堂一府侯爺,吃這些,
錢華有些不信,但是那張面容,絕不會認錯,如果是侯爺來此,那身邊幾人,又是何人,
帶著幾分小心,四下查看,果真,周圍幾桌人雖然衣著樸素,但都長得魁梧,不像是尋常人家百姓,暗自留了心,
帶著小廝端盤子下去的時候,交代他們繼續送飯菜,自己一人,朝著梨園跑去,
到了院子,
錢華喘著氣,抬起胳膊,抹了抹額頭的汗,趕緊進了院子,跑到主屋門前,敲敲門;
「二奶奶,奴才有事稟告,」
屋內,
王熙鳳坐在內堂床踏上,由著平兒在身後捶著肩膀,平兒用手輕輕揉捏,勸道;
「奶奶這幾日多休息才好,身子骨重要,」
「老娘倒是想休息,府上大大小小的事,誰來管,恰逢宮裡面來了大喜,這些日子,怎能不忙。」
王熙鳳柳眉一挑,叉著腰,語氣急沖,其實急的不是這些,而是府上花錢如流水的銀子,去年入帳的銀子,如今才過了五月,銀子幾乎花費的七七八八了,下半年可怎麼過,
還指望著這一次賀喜,能多入一些,眼瞅著是個機會,怎能不管不問。
被奶奶呵斥一聲,平兒也不著惱,回道;
「奶奶辛苦,奴婢知道,但是奶奶身子骨,是自己的,奴婢就是心疼。」
「哼,你心疼,我瞧著你巴不得奶奶我去了,你好做我這個位子。」
也不知今日裡,哪來的火氣,王熙鳳嘴裡可沒好話,平兒被訓斥的站在那,極為委屈,
「奶奶,奴婢可沒這樣想。」
「想沒想,你自己知道。」
正想再拿平兒出氣的時候,屋外傳來敲門聲,引得王熙鳳皺了皺眉,
「去,看看誰來的,」
「是,奶奶。」
打發平兒過去瞧瞧,這心頭,順氣了許多。
平兒忍著委屈,走了到了外屋,打開屋門,看見是錢管事杵在那,問道;
「錢管事,你不在院子幫襯,來此作什麼?」
錢華見開門的平兒,知道二奶奶就在屋裡,趕緊說道;
「平兒姑娘,這不是有急事給奶奶匯報嗎,」
「呵,你倒是說說什麼急著。」
二人剛說了幾句話,王熙鳳就從裡屋出來,瞧見是錢管事,也沒有給好臉色看,
錢華見到是二奶奶從裡屋出來,不敢造次,失了禮,小心回道;
「二奶奶,奴才可不是偷懶,是真有事,剛剛在前院幫襯時候,路過牆角幾張桌子,好似碰到了洛雲侯,帶著人在那吃著流水宴,奴才怕看錯了,還故意停下,看了好幾次,應該是沒錯的。」
錢華也是尋思好一會,這才確信是侯爺,畢竟那幾位,氣度非凡,但是面目極為陌生,想來也是貴人,又不知來此何意,所以來梨園通傳。
「哦,這倒是奇了怪了,內院有正席不吃,反倒是去吃了流水宴,哪家的癖好,打的什麼主意?」
「是,奶奶。」
平兒應了聲,臉色也有些古怪,流水宴都是給百姓吃的,洛雲侯身份尊貴,豈會吃那些飯菜。
王熙鳳坐在那琢磨了一會,會不會是洛雲侯來此找大嫂子的,想想也不是,要是去找大嫂子李紈,你應該孤身一人過來,而不是帶人到這裡,蹭吃蹭喝,
「快點,一塊過去瞧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