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談婚

2024-08-08 20:28:58 作者: 思歸北鴻
  第32章 談婚

  誰也沒想到,一場茗戰,竟讓一個毛頭小子拔了頭籌。但他們都是品茶的行家,見這少年的茶湯青里泛白,碗壁咬盞不散,且能嗅到這縷縷茶香。大家嘴上不說,但心裡也都各自佩服。

  莫成林仔細將這少年一番打量,但見他衣著華貴,器宇不凡舉手投足之間透著幾分貴氣,再看他的僕從張迪,也是眉清目秀,臉蛋白淨,與城裡那些惡少的僕從迥然不同。

  他的心裡也生起了幾分歡喜,心中暗想:「看這少年人不像是個膏粱子弟,或許荷露的後半生便有了依靠,而茗樓也……」可是,他仍然有幾分顧慮。如果對方是官宦子弟,那這門親事可萬萬結不得。

  於是莫成林上前一步,笑著說:「小老兒不揣冒昧,敢問公子的姓名。日後有緣,小老兒登門拜訪,也還說不定。」

  眾茶客也都耐心聽著,他們也很想知道這個點茶高手到底是誰。只要他通報了姓名,互相打聽,多半能探聽得出他是誰家的人。

  這少年也頗為謙恭,微微折身向莫成林一拜,笑道:「在下名不見經傳,說出來只怕也無人知道。」

  他一邊說一邊用手指蘸了茶水,在桌上寫了起來。「蔽姓趙,與國同姓,與有榮焉。單名一個龐字,草字人吉,取吉人天相之意。」

  眾茶客互相望望,彼此都是一副茫然面孔,似乎都不認識這個趙龐趙人吉。

  莫成林也皺眉思索,不禁回頭望向了魏夫人,似是向她詢問。魏夫人知道他的意思,於是也搖了搖頭,表示不認識此人。

  「哦,原來是趙賢侄。看賢侄年輕,卻有這樣一手好的茶藝功夫,確是難得。」莫成林客套了幾句,然後轉頭對杜鵑說:「這位趙公子是非凡人物,還得用心伺候著。」

  「是。」杜鵑兩手疊在腹前,躬身行了一禮,然後含笑對趙龐說:「公子請隨小的來。」

  「勞煩姑娘。」趙龐行了一禮,卻見身旁的張迪直望著杜鵑的背影出神,便用摺扇在他腦袋上一敲,輕聲斥道:「看什麼,不怕人笑話!」張迪摸著腦袋「哦」了一聲,便隨著自家公子去了。

  莫成林迴轉過頭來,笑著問魏夫人:「以夫人之見,此人品貌如何?」

  魏夫人呵呵一笑,說:「此人文雅,倒像是個趕科場的書生。好是好得很,只是荷露生平最不屑的就是與這樣的人打交道。」

  莫成林拂然不悅,心裡想著:「你懂什麼,交朋友和選夫婿哪能同等看待。你如此這般的不拘小節,可你的丈夫曾布不也是個溫文爾雅的君子?」但畢竟礙著面子,只得說道:「總得讓荷露見了才好。」

  魏夫人淡然一笑,說:「好,我這就去喚她。」說罷扭頭便走了。莫成林望著她的背影不由得一嘆,想道:「這個魏夫人和荷露的性子可真是一模一樣。」

  魏夫人推開正氣軒的房門,正見到莫雲瀟雙手反剪,背對著自己,觀賞著牆上的一幅畫。魏夫人心中一動,不免心生憐憫:「唉,可憐的妹子。我知你不想嫁人,可也不用假裝看畫來強作鎮定。」

  「玉如,外面的情形怎樣?」莫雲瀟回過頭來問道。

  魏夫人劍眉一豎,快步上前來握住了她的手,說:「妹子,我只要你一句話,你到底願不願就這麼稀里糊塗的和人成婚?如你不願,你父親那裡自有我去周旋,也不必在這兒看什麼勞什子的畫了!」

  莫雲瀟吃了一驚,問道:「這話可怎麼說?」

  魏夫人氣得重重地跺了一下腳,急道:「你還囉嗦什麼,你父親已吊上了一個金龜婿。現在就要你出去相見呢。若那廝是個猴急的,搬來三書六禮,見過了天地祖宗,那時你要後悔可就晚了!」

  莫雲瀟先是瞪大了眼睛,難掩驚慌的神色。可很快,她便又鎮靜下來。

  她苦苦一笑,輕輕脫去了魏夫人握著自己的手,說:「我愛之人,心中另有所屬。我嫁人與不嫁人又有什麼分別?難道我真的為了他,要獨守空閨,紅燭伴老嗎?」

  魏夫人聞言一驚,禁不住問道:「你所愛之人是誰?」

  莫雲瀟的目光忽然變得堅定了起來,她直視魏夫人的眼睛,說:「便是那不顧一切要退我婚的人。」

  「啊?宋明軒!」魏夫人又是一驚,隨後又搖了搖頭,說:「宋明軒雖是俊美,卻生性仁懦。荷露你與我一樣,是個瀟灑肆意的人,如何會中意他?」

  「只因他是我穿越以來,對我最好的男子。」莫雲瀟訥訥地說了一句。

  魏夫人沒有聽清楚,側耳問道:「什麼?」

  莫雲瀟這才回過神來,忙笑著說:「沒什麼,不提這傷心事了。玉如,你來陪我看看這幅畫,像是米芾的真跡嗎?」

  魏夫人抬眼一瞧,見這牆上掛的是一副描繪怪石的山水畫。畫中怪石嶙峋,姿態萬千,雖有小溪潺潺,但怪石喧賓奪主,占據了最中心的畫面。畫的右下角蓋著一方印章,上書四個隸書大字:「米芾之印」。

  魏夫人點了點頭,說:「這的確是米芾的真跡。」

  「何以見得?」莫雲瀟笑問。

  「我雖不懂畫,但於書法還略通一二。」魏夫人說:「米芾的字形神兼備,熟而不俗,奇而不怪,相信世上沒有人可以仿冒。」

  莫雲瀟也點頭笑道:「不錯,米芾的字確是上品,但他的畫也同樣出色。這怪石用的是皴法和潑墨相結合的筆法,既有骨感又透著幾分豐腴姿態。除了米芾這個鬼才以外,恐怕沒人敢這樣用筆。」

  魏夫人有些狐疑,側目問道:「荷露,你何時也喜歡上書畫了?這可不像你呀。」

  莫雲瀟微微一笑,說:「人都是會改變的。若我以後做了別人的渾家,豈不也要相夫教子,哪能再像以前那樣胡亂地闖禍?」

  聽她這麼說,魏夫人越發擔心了。她不無關切地說:「我知你心裡苦,可你也不必這樣作踐自己。我只求你能隨心而活,不必顧忌什麼。無論是茗樓、你父親還是宋明軒,你都不必顧忌。我只要你做回以前的你。」

  莫雲瀟將魏夫人的手一挽,笑道:「玉如的話我記住了。走,咱們去見見父親吊到的金龜婿去。」

  此時天色接近黃昏。趙龐和張迪還在雅間中等待。張迪有些焦躁地在來回踱步,趙人吉卻是氣定神閒,搖著摺扇,眺望窗外的風景。

  「張迪,你可得改改你的性子。你若總是如此,日後我怎麼敢再帶你出來?」趙龐淡淡地說了句。

  張迪迎上來說:「公子,這莫家人未免太傲氣了,讓咱們等了多時,也不見人影。」

  「你急什麼?」趙龐笑道:「那麼多人為了莫雲瀟特來鬥茶,想必此女非同尋常。嘿嘿,女兒家,矜持些也是要的。」

  張迪大不以為然,暗想道:「這個莫雲瀟連天王老子都不放在眼裡,哪還懂什麼矜持。」不過他也只在心裡想,不敢說出來。

  只聽房門「吱呀」一聲打開,似有人走了進來。這主僕二人同時回頭去望,卻見眼前的門仍舊關著。他們還來不及納悶,就聽屏風後面傳來一個女子的嬌滴滴的聲音:「公子久候了,小女子來遲,失禮怠慢,望請公子海涵則個。。」

  趙龐循聲一望,這才明白。原來這間房子有兩個門。一個正門一個側門。側門在屏風之後,趙龐和張迪也沒有仔細察看,所以一直沒有發現。

  細細一想,如此安排也頗是合理。畢竟雙方都是未婚男女,同處一室多有不便,所以用屏風隔開比較妥帖。

  趙龐心想:「原以為商門之家不重禮法,沒想到也如此規矩,倒是個清正人家了。」

  於是他上前拱手一拜,說:「小生趙龐,草字人吉,今日偶然路過,一時技癢參與了鬥茶大會,不成想僥倖勝出,同樣也是惶恐得很。」

  屏風後的女子偷偷從屏風的縫隙望出去,只見此人貴氣逼人,膚如白玉,舉止也是落落大方,看得出定然是世家大族之後,一顆心也是撲撲地跳,不覺面泛紅霞。

  只聽她說:「公子可知茗樓何以辦這場茶會?」

  「聽說是為茗樓長女荷露姑娘擇婿。」趙龐回答。

  女子笑道:「我瞧公子並非輕薄之徒。公子既知原委,還能來參加茶會,想必也是有鳳求凰之意了?」

  趙龐笑道:「今日來的倉促,倒未曾想過高攀。只是小生也常聽荷露姑娘的大名,因此特求一見。若是投緣,彼此引為知己,婚配之事嘛……也可從長計議。」

  「公子!」張迪聽到最後這一句,不禁是勃然變色,似乎是要勸阻他。但他將摺扇一輝,擋住了張迪的話頭。

  「不知公子家住何方,雙親以何為業?」女子問道。

  趙龐略一思索,回答:「小生是個游商,居無定所,目下只在大相國寺暫居。雙親也早早謝世,無所掛礙了。」

  「哦,竟是這樣。」女子的聲音有些低沉,像是對他的回答很失望似的。

  趙龐又說:「既然姑娘要擇婿,小生也贏了茶會,何不交換一件信物,他日可好相見?」

  女子沉吟半晌,說道:「也罷也罷,那就換一件吧。」語氣聽起來極為敷衍,與剛才大不相同。

  這時,從屏風後面走出來一個黃衣侍女,手捧一個玉墜,緩緩走到趙龐面前,笑著說:「請先生收下。」

  「多謝。」趙龐抱拳一拱手,拿起玉墜,在陽光下一照,只見上面刻著一個小小的「莫」字,另一面則是一朵山茶花。這玉墜雖是做工精緻,卻也是個凡品,七八吊錢就可打造一對兒。

  但趙龐也不以為怪,回頭對張迪說:「這是莫家姑娘送的信物,你可要收好。」

  「是。」張迪小心翼翼地將玉墜接下,但表情卻是大為不屑。

  「小生來的倉促,身無長物,只有這柄扇子可還精貴。」他說著就把摺扇遞給了侍女,說:「還請莫姑娘不要見怪。」

  侍女屈膝一禮,笑道:「哪裡的話。小的自也會用心收藏。」說完就退了回去。

  趙龐作了一揖,又說:「既然如此,小生暫且告辭。」

  「茗樓待客不周,公子勿怪。」女子淡淡地回答。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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