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0章 波折
接下來的行程,就相對簡單的多了。雖然,還有一些蓬頭垢面、衣衫襤褸的劫道者,或是疑似流民的可疑人群;乃至是夜間開始活躍的野獸和異怪,但都沒能再對這隻隊伍,構成什麼像樣的威脅。
或者說,在這個充滿動盪和混亂的時代里,反而是居心叵測的人類,比那些時不時造成危害的野獸和異怪,顯得更加可怕。事實上,在這隻重新啟程的隊伍,遇到第一個市鎮的時候就已稍顯端倪。
雖然,這座位於森林邊緣和路口處的小小鎮子,看起來相當的民風淳樸而生活相對殷實;除了對於外來人的警惕性和戒備有些高之外,就沒有其他的問題,反而還能夠提供,功能齊備的各種服務。
從帶路的嚮導,到提供運力的畜馬和腳夫;再到販賣旅行物資的店鋪和商人,提供膏丸的藥劑師和零散找活的傭兵。幾家大小不一的酒館和旅店裡,也總是充斥著兜攬生意的夜鶯、旅客和賣藝人。
但在暗中觀察和監視的江畋,僅僅是在虛空中溜達了幾圈,就找到了許多可疑的痕跡;比如,在村莊的武裝青壯/民兵家裡,總有那麼幾件與他們生活環境嚴重不符的物件,被家人使用和把玩著。
而在全鎮公用倉庫里,同樣也藏著好些,明顯帶有不同地域特色,或是個人風格的物件;以及沾染著可疑污漬的衣物,裙衫。甚至在當地最大豬圈裡,江畋輕車熟路的找到了,埋在污泥下的人骸。
更別說,被隱藏在唯一一座木頭教堂里,那些雜亂不堪的武器;以及夾雜在其中的刺劍、迅捷劍、五指劍、杖劍和女式的防身匕首;都在昭示著這座小鎮及其居民,不同尋常的長期私下兼職營生。
最後,在鎮公所隱蔽的地下窖藏中,江畋還發現了幾十套縫合好的臭烘烘獸皮,以及帶著尖角、爪牙的異類頭套。顯然,這也是另一種地下營生的道具;尤其是在如今各種異類橫行的動盪年代。
因為某種意外或是運氣不佳,喪生在異類手中而屍骨無存,實在是再常見不過的事情了。然而接下來一夜無事,倒讓以瑪利亞的無形牽引為中心,巡遊在小鎮中的江畋,看見好些興之所至的互動。
一直到清晨的晨霧消散,兩輛馬車和十多騎的小小隊伍,帶著補充的物資和草料,重新踏上行程,將鎮子的輪廓徹底甩在身後;都沒有發生什麼不同尋常的事情,反而遇到絡繹歸來的農夫和獵戶。
然後,就在一處高低落差較大的山坡頂端/轉角處,遇到了相當不多見的霧妖。在將近正午時分的茂密幽深林蔭下,瀰漫著大片濕潤而濃重的霧氣;而在如牆的霧氣中,人影綽約的傳來了呼喚聲。
就像是你最為親切和熟稔的家人一般;或又是似曾相識、卻又想不起來的老朋友:不由自主的想要上前探究一二。當然了,這種程度的伎倆,最多也只能影響侯爵夫人身邊,倖存的兩名侍女而已。
隨後,由少女瑪利亞所凝聚和操縱的靈火大鳥,就輕易的燒穿、驅散了,籠罩在道路上的霧氣範圍,也點燃掩藏在其中的霧妖本體,幾隻滿身樹皮包裹的乾瘦多肢人形,將其燒成脆裂一地的灰燼。
隨著失去源頭的霧氣迅速消散,也露出了道路下方,深陷泥淖里的馬車和牲畜,以及淹沒過胸只露出頭頸;早已聲嘶力竭、無力呼救的幾名受害者;拋繩將他們拖出來之後,才知道這是一夥行商。
而根據這片隱藏在,水草和蘆葦之下的泥沼,所震動翻滾出來的部分殘骸和遺物碎片,顯然在他們之前還有更多的人,被徘徊遊蕩在這條路上的霧妖,所迷惑和坑害進這片沼澤,而成霧妖的食物。
而倖存下來的這幾名行商中,甚至還有一對搭夥同行的父女;在打撈和重整了殘存的行裝之後,也就此默不作聲的跟隨在了,明面上以侯爵夫人為主的,這支旅行隊伍身後,直到宿營時才湊上來。
然而,在當天夜裡的篝火旁,這些逃過一劫的行商,幾乎是搶著承擔起,搭建營帳、找水、烹飪、收集柴禾的工作;卻也毫不意外的遭遇了,來自黑暗中窺探者的偷襲。那是一種隱約求助的女聲。
雖然,距離最遠的一名行商,像是驚弓之鳥一般,毫不猶豫丟棄成捆的樹枝;調頭就衝刺向宿營地。但在下一刻,就身後樹叢竄出的惡風,颳倒和掀翻在地;頭臉被重重按在,腐敗枯葉和泥土中。
頓時就失去了意識和聲音。但當自知必死的他,在濕漉漉的冰冷刺激下,冷不防長吸一口氣,彈坐起來;卻發現自己已經在篝火邊上。暖烘烘的銅皮大鍋上,正沸滾著奶酪、干餅、臘腸的燉煮味。
之前發生的一切,就像是做夢一般;然而,當他將目光轉向宿營地的外圍,卻忍不禁瞳孔一縮;倒抽了一口冷氣。在火光黯淡的營地邊緣,那些光影斑駁錯亂的大樹上,赫然釘著一隻只畸形大狼。
足足有十幾隻之多,大多數被腰斬、爆頭,或是開膛破肚,或是斷手斷腳;顯得普遍殘缺不全。就算相對保全完好的,頭頸和四肢也被扭成,麻花狀的可怖死狀。這一刻,他毫不猶豫的捂嘴噤聲。
在接下來的行程里,他們又遇到了拳頭大的食肉虎蜂群,及其構築在岩壁上的兩層樓高巢穴;在損失兩隻作為誘餌,被叮咬瞬間麻痹癱瘓,啃食、撕裂成血骸的騾子為代價,將其焚燒的飛灰湮滅。
還撞見了比獵犬還要大,還可以藏匿在密林深處樹冠上,向下拋網捕獵的多毛巨蛛;隱藏在樹洞或岩石裂隙下,擁有偽裝色和寸長毒牙,冷不防咬住一切靠近的溫血動物,注射強消化液的大馬陸。
只要觸動就能噴射和散發,誘人的香甜氣息,卻同樣令人眩暈和致幻的食腐魔芋花,及其伴生的切割甲蟲。乃至是穿著破爛甲冑,或是朽爛衣物;在密林深處無意識遊蕩的骸精;驚鴻一現的屍鬼。
都成了這段一路擔驚受怕,卻又有驚無險的旅途種種點綴;而隨著一路下來,意外遭遇和解救的,零星受難者、倖存人員;尾隨在馬車後的隊伍,也在一點點的膨脹和壯大;甚至自發形成了組織。
然後,再度抵達河邊的一處渡口時,陸陸續續魚儷而行前來的上百行旅;也驚動了附近的村莊居民。在相應錢幣的激勵下,他們熱忱的供應了燒開的清水,及所能提供的簡陋食物和新打撈的魚獲。
但就在當天夜裡,這些劫後餘生的人群中,卻悄無聲息的失蹤了十幾人。這一且,自然瞞不過暗中巡遊的江畋;雖然,乘亂發生的其中種種,在那些村民的相互配合之下,顯然相當的隱蔽和老練。
他們甚至派出了村中的年輕女性,用各種暗示和曖昧的表情,將一些人勾引進陰暗的角落。然而,當這些被下半身沖昏頭腦,或是被隱藏的好處所吸引,而被打昏、迷倒、下藥灌醉的人等醒來後。
卻出現在了遠離村莊的蘆葦草盪中,一個十分隱蔽的深凹水面上;然後,在村民們狂熱的呼喚和拋灑動物內臟之下,引來了他們所祭祀的某種水下巨物,長著多條蛇首觸鬚,形同船隻的巨型鲶魚。
像是有有靈性,又輕車熟路的伸出蛇首觸鬚,將那些被捆綁塞口的新鮮人牲;一股腦的拖入水中,就要吞進黑洞洞的數米大口。然而,比它動作更快的是。突然憑空出現的,大號沉底雷和火藥桶。
隨著大口吞噬的漩渦水流,轉眼塞著巨鲶的烏黑大口;下一刻,又自內而外的迸射開,熾亮而劇烈的火光;瞬間將巨型鲶魚的漆黑頭部,極度擴張了好幾倍;又在黑夜耀眼的曝光中徹底炸裂崩碎。
在沉悶激盪而令人悸動的轟鳴巨響中,露出水面的大半截魚頭,化作滿天開花的血肉如雨;也將被捆綁成一串串的人牲,還有靠得近的村民/信徒,都瞬間掀翻、震暈過去。剩下的人也被驚呆了。
等到天亮之後,這處長期供奉水中怪物的村莊,也隨之沸騰了。隨著陷入驚恐和暴怒的外來人群,在七人組的引領之下,闖入附近的村莊中;搜出更多的罪證和贓物,將哭天喊地的村民打倒捆綁。
最終,當車隊一行通過搜出來的隱匿船隻,再度踏上新的水路行程;原本村莊的位置,已然被沖天的火焰所點燃;而在村外的渡口處,更是掛滿了被吊死的村民青壯,以及一支被拖上岸來的巨魚。
這就是處於,國家諸侯、貴族領主的法律和士兵,所不及的荒山野嶺、鄉野辟處;最為樸素的生存法則和自我救濟。而一路上經歷了這些變故和意外的侯爵夫人吉娜,卻變得愈發的沉默寡言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