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9章 再戰(二合一)
與此同時。
巨母古城,這裡並沒有如南邊之人猜測的一般集結好兵力南下,相反,蕭乙薛帶著烏古敵烈統軍司的兵馬在這城中惱怒的很。
札只剌部,這個北邊的遊牧民族同敵烈八部中的幾支起了衝突,也合著他倒霉,本來能背靠朝廷將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壓下去,結果上京易手的消息傳來,頓時讓對面的氣焰囂張起來,直接召集了部中三千青壯殺了過來。
戰事從草原燒到了靜邊城,又將率部過來巨母古城匯合的蕭乙薛也卷了進去,導致他在這邊南下遙遙無期。
烈陽懸在廣袤的平原上。
一匹匹戰馬拉起屬於自己的塵煙,馬上的騎士穿著各種色彩的簡易皮甲或布衣,偶爾有人胸口、背部掛著鐵片做為防護,口中發出古怪的叫聲將手中綁著瓦罐的投石索扔了出去。
乓啷——
破碎的瓦罐濺出粘稠刺鼻的液體,點燃火焰的箭矢搭上弓弦,猛的轉身,隨後
鬆手。
嗡——
箭矢不停的飛過天空,交錯而過,有點燃火焰釘在在地上,燃燒在人、馬的身體上猛然爆起,斑斑點點的血液飛出去,烈火中發出不似人的慘叫與戰馬悽厲的哀鳴,在這戰場上逐漸化身成人形馬狀的火炬,在地面上奔跑一陣轟然摔倒。
奮力射出一箭,神色陰沉的騎士跑過沒了生息的火堆,趕向前方不斷在馬上左搖右擺的敵人,飛翔的箭矢擦著戰馬脖頸射落下去,一陣張狂的笑聲從前面發出,轉頭間被旁邊飛來的箭矢射中戰馬。
人馬轟然摔在地面,向前翻滾出一段距離,仰面躺在地上不停從口中湧出鮮血,蹄聲接近,碗大的馬蹄踏落,「喀嚓——」骨裂聲中,眼睛瞪了出來。
前後追逃的人不停射著箭矢,不時有穿著各式皮甲的人掉下去,也有穿著遼軍裝備的人倒在戰場。
視野升上高空,沿著草原遠去,四面八方騎著戰馬的騎士在奔馳,戰場上早已成了你追我逃的場面,燃起的火焰擴散,騰起的黑煙衝去空中,一股皮肉燒焦的氣味兒在這原野上擴散。
更遠的後方,「遼」、「蕭」大旗立在隆起的土丘上。
蕭乙薛三四十歲模樣,面容俊雅,騎著戰馬立在大旗下面,觀察著遠方戰場的局勢,這些札只剌的牧民上馬殺人、下馬放牧他是知道的,但是沒料到如此的難纏,戰場的騎兵被拉扯成數個方向,每一處的敵人都不多,卻是追之不上。
這等形式下,一支騎兵是否能將前面的敵人追上殲滅已經沒有意義,而是要將這些來犯之敵打疼乃至滅族才能讓這草原上再次平靜下來,不然恐怕隨著齊國的崛起,做為起家之地的草原將安穩不再。
傳令的騎兵一直在來回飛奔,吹響的號角與升起的旗幟在空中晃動著傳遞信息,後方各部預備的隊伍開始向著側旁奔跑,想要看看是否能夠繞行插過去。
天光西移,一支支被調動的隊伍在移動,戰場前方,原野之中、草叢之上,雙方數不清的騎兵在飛奔,拉扯開的距離是恐怖的,視野之間,只能見著遠方揚起的塵土,甚至在逐漸的轉淡。
跑動的距離已經是有些遠了。
「該死……」蕭乙薛甩動下馬鞭:「讓遠去的騎兵回來,跑的太遠別再出問題。」
穿著布衣的傳令騎士只配弓箭就跑了出去,他看著遠去的人影方才嘆口氣,有親衛獻上水囊將就著喝了一口。
從來到巨母古城,蕭乙薛就心急火燎的,嘴角起了數個燎泡,只是他也怕將軍隊都抽調出來,會給札只剌部機會,抽調少了他又不敢南下,是以近來也是越發的焦急。
戰馬奔騰的戰場另一側,土丘之上。
身形魁梧、臉大面平的札只剌部漢子披散著頭髮,用一發箍將頭髮固定住,正看著遠處騰起的塵煙默默算計著什麼,他身後有三百部族中的孔武之士,穿著有些老舊的制式皮甲,上面綴著防身的鐵片,正不停的用手摸著手中的鐵矛,面色緊張。
「脫招巴特爾。」有人在後面輕輕叫他一聲:「是不是該出發了,再近就要錯過戰機了。」
「……是該出發了。」脫招吸口氣看著遠處的塵煙,向著右邊一指:「不過計劃有變,去那邊,那邊三股塵土錯落開來,從這一側殺進去能最大的殺傷他們有生力量。」
接著一勒韁繩:「天神的子民們,讓烏古敵烈的蠢才看看,誰才是真正的勇士。」
旋即舉起手中鐵矛:「將勝利獻給天神!」
「將勝利獻給天神!」
一支支鐵矛、長槍舉起,爆吼聲在這片原野處發出。
「呼喝——」
怪叫出聲,脫招一馬當先馳騁出去,後方的同伴亦是怪叫一聲向前奔出,有人掏出響箭搭在弓弦。
追逐的騎兵不時射出箭矢,橫穿天空的鋒矢偶爾鑽入血肉。
轟轟轟轟——
馬蹄在地面踏響,有尖銳的聲音在天空中傳出。
「轉向,拖住他們——」
前方的騎兵嚎叫一聲,頓時向著左邊偏斜而出,同時不停轉身拉弓放箭,引的追來的兵馬越發憤怒,領兵的將領嘶吼著「加速——」,朝前追趕。
戰馬轟鳴而起,夕陽下,從側旁襲來的軍馬終是讓人看著,「右邊!右邊有伏兵!」一片驚慌嘶吼的聲音發出,前方的將官轉頭看著,驚叫一聲「迎敵!」想要轉動馬頭。
只是前方被追的人哪裡會讓他這般輕易就跑,迴轉過身一片箭雨灑下,射的前排幾騎頓時落馬。
「殺!」
脫招腦後的頭髮在空中飄起,看著距離足夠,抽出手斧扔出,後方同樣飛出一片斧光、錘影。
「啊!」
旋轉的鈍器狠狠砸在人、馬的身上,不斷有鮮血迸射出來,染紅半邊身體,戰馬吃了重擊亦是朝一旁側倒,連同身上的騎士狠狠壓在地面。
「衝進去!衝進去——」
歇斯底里的吶喊從被冠為巴特爾的漢子口中發出。
端起的鐵矛將前面的身影刺下戰馬,嘶吼著抽出彎刀將刺來的長矛打偏,戰馬毫不停頓,一路向前。
他的身後,端起長柄兵刃的騎士也隨著沖了進去,整個身體在鮮血的刺激下微微顫抖,抽擊的長柄將人從馬背上砸飛,磨的鋒利的鐵器捅入皮甲、透過肉體,帶著一連串「啊啊啊——」的慘叫將人串起,挑向高空。
鮮血與殘肢飛上天空,落在地面的屍體被馬蹄踐踏而過,被截成兩半的隊伍開始混亂,有人拽著韁繩向後逃跑,也有紅著眼的拼命打馬上前,刺死對面的同時被後來的騎士一槍戳死馬下。
「迴轉迴轉!快迴轉——」
「脫招巴特爾殺入敵陣,回去幫忙!」
前方奔行騎士大多是普通牧民,如今轉頭見著後方大亂,頓時大喜,紛紛喊叫著向後迴轉,一道道身影帶著怪叫聲轟然撞入前方半截的遼軍之中。
戰馬嘶鳴,刀鋒呼嘯,人與人之間將距離拉到最近,鐵質的刀兵發出刺耳的交擊聲,雙方手中的兵器砰砰乓乓在頭頂、在胸口來回劈砍戳刺,鐵盔破損,流血的將官紅了半張臉,依舊發出不甘心的怒吼聲,奮力揮舞著手中的刀兵,漸漸被騎兵淹沒,沒了生息。
「不要追擊,不要追擊!」
殺透而出的脫招看著已經潰散的遼兵,大聲嘶吼著:「繼續向前,下一個!下一個——」
戰馬踏響地面,努力向著下一處煙塵揚起的方向而去,後方部族騎兵見狀連忙跟上,本想追著遼人騎兵打的牧民在各自的百夫長嘶吼下,亦是一同調轉馬頭,蜂擁著向著下一處而去。
不久之後,重複了先前發生的戰事。
如之再三。
……
夕陽落下最後一縷彤紅。
鳴金的信號在草原上迴蕩,追擊的騎兵漸漸撤退回去,被追的身影也沒去阻攔,只是在遠方勒著戰馬向後看了看,隨即打馬跑向約定的地點。
點起的火把下,蕭乙薛看著迴轉的兵馬少了數百,頓時眼前一黑,伸手指點著靠過來的身影:「好啊,真好!俺千算萬算沒料到竟是在一群兵甲不全的人手中折損了兵馬!」
「統軍……」
幾個帶兵追襲的統軍司將官張張口,互看一眼低下頭顱,此時說甚也是錯的,還是乖乖站著聽他訓斥就罷。
「哼!」蕭乙薛點點這個、指指那個,最終一揮手:「回營!」
……
北面。
篝火在草原上燃起,穿著皮甲、布衣的漢子喝著馬奶酒,吃著肉乾,圍著火堆說著話。
嘩啦——
脫招將水從頭上澆下,混著碎肉的血水從身上流淌下來,這魁梧的漢子甩了甩頭髮,用布巾將濕漉漉的頭髮擦乾,就這麼赤裸著上身坐在火堆旁烤火,有人遞過來肉乾與馬奶酒,這大漢喝了一口,發問:「折損了多少人?」
「死了二百一十七個牧民,大多是跑的慢的,被遼人騎兵射死了,也有突陣之時被人砍死的,傷的比較多,大概有四百三十人,族兵與牧民都有,不能再戰的有七十四人,其餘上些藥、裹好傷處,照樣可以打。」
說話的漢子頓了一下,看眼吃喝的人,猶豫一下再次開口:「脫招巴特爾,再這樣下去折損就太大了,咱們畢竟面對的是遼人的軍隊,只憑我們是打不贏的。」
「我知道,老汗也知。」脫招用力將肉乾撕咬開,灌下口馬奶酒,用力咀嚼:「所以咱們不是要和這遼人分出勝負,再打幾場勝仗……咕嘟嘟——」
喝了幾口酒將肉乾衝下去,抹下嘴巴:「咱們就和遼人講和,他們還有南方齊國的威脅在那,沒精力和咱們拉扯,到時咱們再提出要些牧場,想來遼人也不會拒絕。」
「能……能行嗎?」
周圍幾個都是統率牧民的百夫長,相互看看,有些底氣不足。
「你們聽我的。」脫招伸出尾指摳了摳牙縫的肉絲,看一眼又塞嘴裡:「保證能行。」
不久,火光中,鋪著毛氈的部族勇士沉沉睡去,夜晚在幾個值夜的漢子看守下,緩緩渡過。
翌日清晨,金色的晨陽灑下光輝鋪展開。
脫招吃飽喝足,翻身上馬,一抖韁繩,臉上神色興奮,縱馬一躍,舉著鐵矛在營地中跑過:「札只剌的勇士們,今日繼續讓遼人顫抖,然後奪取他們的牧場!」
醒來的部族兵頓時興奮的嘶吼,傷員也勉強起身,不住拍打著地面。
嗚——
嗚嗚——
蒼涼的牛角號在騎兵跑動中吹響,遠去的塵煙再次於空中飄蕩,馬蹄再次轟隆隆踏響。
……
遠去曷刺河畔。
豎起的帳篷收起,先行的烏林答泰欲帶著大戰前的興奮與緊張,飛奔向巨母古城。
嘈雜的人聲與戰馬嘶鳴充斥著人耳,嗡嗡嗡的聲響震的這一帶鳥飛獸走。
完顏婁室上了戰馬,一旁的曾塗、完顏活女也都一一上馬,扭頭看看身旁的人,吩咐徒單合喜:「讓完顏宗翰為左翼、完顏宗弼為右翼,告訴那兩個混蛋,這一仗陛下關注著,出了差池就拎著腦袋來見本帥!」
抬起手,抽出腰間長刀舉起,空中灑下的金芒折射散開:「給烏古敵烈統軍司送上份大禮,急行軍,殺去巨母古,在他們城裡炙烤他們的牛羊,搶他們的女人!」
四千女真騎兵,還有一千五百使女真中郎將麾下騎兵齊齊發出嘶吼。
出發的命令發下,蜂擁而行的騎兵群向北而去。
畢竟是併入後的第一次獨立作戰,他們這些女真將領也需要軍功來證明些什麼。
……
遠去烏古敵烈部。
戰爭的準備一直在進行,斥候天色未亮就跑去原野,警惕的看著四周的景象。
轟轟轟——
馬蹄的聲音自遠方過來,這隊三人的斥候彼此看了一眼,有人在馬背站起,看向傳來聲響的方向,那是一支渺小的塵煙朝著這邊蔓延過來。
「是北邊那些破爛戶!」
雙腿一岔,坐在馬鞍,撥轉馬頭:「走走走!回去報信,敵軍來了!」
穿著簡單,少有兵器的戰馬奔行快速,拉起道道塵煙向著來路飛快跑去。
不多時,得了軍情的烏古敵烈部開始聚集,超過八千的兵馬在蕭乙薛的命令下開始向著外面奔跑。
軍營中,騎兵、士卒人影來去,每個人臉上寫滿了大戰臨近的緊迫感,寫有遼字的大旗在軍營中咧咧作響,開會匯聚的兵馬前方,蕭乙薛披著甲冑與一眾統軍司的心腹將領看著下方,時不時也有交談。
「札只剌的那個脫招確實是個人才,若是能將其收服帶去打南齊,當能為國朝建功立業,如今皇命下來近月,我等還在這裡蹉跎實在不該,或許可以通過協商的方式促成三部之間的和平,打來打去都是俺們大遼的人,平白消耗自己的力量著實有些蠢。」
視線里,兵馬在各自將旗的後方匯聚起來,蕭乙薛說完這番話,身後幾個心腹將領也是難以接話,他深吸一口氣抬頭看看大遼的旗幟,卻是感到一陣悲涼,曾幾何時他們被人以武力逼迫成這樣?
「入娘的,先打疼脫招那傢伙,若是他不識相,老子宰了他。」
他低聲罵了一句,面色卻看不出喜怒,他為官為將時間甚長,早已練就一番城府,不到情緒激烈之時,看不出他有甚不妥。
「都打起精神,這兩日不過小挫,不必擔心,對方終究人少,勝利終將屬於俺們!」
「統軍說了,此戰若勝,金銀、女人、牛馬賞賜都有!」
「讓那些破落戶看看,誰才是這草原上最強的部落!」
此起彼伏的吆喝聲在校場中響起,統軍的將官在不停給手下的人打著氣,不知是羞於輸給少量的兵馬還是被賞賜刺激起心中的欲望,不少兩部的騎士呼喊出聲,喊殺的聲響震動天地。
士氣可用!
蕭乙薛在中軍大旗下滿意的點下頭,手臂一揮:「出兵!」
茫茫草原,隨著一聲令下,血浪在這河流地帶爆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