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帝紀年,即開元四七二七年。
窗外,饒是一副勃勃生機、萬物競發之景。
聖光普照,樹影斑駁,涼風習習,花葉亂舞。
逃之夭夭,灼灼其華,三月微風悄然拂過,暗香涌動,行人無不動容,進而駐步停留。
室內的幾人卻是一片男默女淚。
年僅五歲半的許遁看著眼前一幕,只是眨了眨眼。
反而是許遁身旁的小女孩坐不住了,似乎想要說什麼很重要的話,她催促道:「誒,許遁。」
許遁聞言,並沒有什麼反應。
直到感受到衣服被拉扯的感覺。
他這才連忙轉頭,疑惑的看向那位,和自己一樣歲數的女孩。
那女孩一臉不可置否,像是在說什麼常識,她說。
「誒,許遁,你快哭呀,你哥死了,你快哭呀!」
許遁無動於衷,卻是不解的問道:「死了不是有供品吃的嗎?我怎麼沒看到?」
那個小女孩見狀,敲了敲許遁的頭,再次催促道:「還有席能吃呢,先別管那個啦,你快哭呀,你哥死啦。」
正當許遁不知道為什麼要哭,但還是打算選擇相信。
故而,正在試圖憋出眼淚來時。
突然,外邊突然來了一名女子,她剛看見躺在床上的許瓊簡時,便很熟練的跑到床前,直接就開始號喪。
「啊…瓊簡啊…」
雖說都聽得出,這哭聲有點假。
但畢竟總是要哭一哭的,幾人並沒有因為哭聲拙劣,繼而嬉笑。
只是照例安慰。
可正當女人,哭了不到十秒後。
異像也這麼突然地發生了。
但見許瓊簡的手,突然抽動了一下。
不清楚是不是錯覺,那蒼白的臉龐竟然變得有了些血色,好似有迴光返照之勢,嘴裡喃喃囈語道。
「私密馬賽…」
幾乎所有人都見了此番異象。
只是瞬息間,所有人的後背透了個心涼,其中冷汗涔涔直流,竟無端不寒而慄。
剛剛在許瓊簡身旁的女子更是引人矚目,她見此可怖的情景,當即被嚇得尖叫,現如今,她雙瞳恍惚呆滯。
幾乎是連滾帶爬,有些難堪的往後退了幾步。
但好在人不少,才得以沒有過多的應激反應。
眾人面面相覷,不說人多帶來的安全感,便是為了顏面也不會輕易失態。
再者,現今可是晴天白日,出現這種事情,也太太…太荒謬了些吧。
「剛…剛剛他說話了?」有人覺得是自己的錯覺,聲音輕顫卻依舊不禁詢問道。
大人們個個面面相覷,但都很默契的齊皆無言。
居然全都默認了此事,那個人覺得哪怕騙一騙自己也好啊!
如此局面,人的第一反應就是找一位主心骨了。
可這裡又沒有一個「善能扶鸞請仙」的人物!
眾人相互看了幾秒,最終似是心有靈犀般的齊齊望向一中年男子。
那中年男子很快反應過來。
他將自己的表情裝成和顏悅色的樣子,但臉上還是可以清晰地見到他的不自然。
隨後他像是開玩笑一般,大聲言,似乎在說什麼斬釘截鐵的事實:「哈哈哈,沒事,沒事,瓊簡見這麼多人來送自己,被高興到而已,呵呵呵…」
雖說此話估計也只有許遁和他身邊的小女孩信。
「是啊,是啊。」
「呵呵呵…」
眾人立馬反應過來,還是很配合的打著哈哈。
可這乾巴巴的笑聲還沒持續幾秒,五姨就被接下來的一幕。
她嚇得身軀一顫,且手指還指著許瓊簡,嘴中不停顫動,似乎想說些什麼。
但是因為驚嚇過度的原因,她並沒有發出能讓人足以聽清楚的話語,已經是語無倫次了,從而導致大部分人都沒看見她的舉動。
與此同時,絕大多數人都在看那名中年男子。
等待他的安排。
且說,那中年男子嘴裡說著那「斬釘截鐵的事實」的同時,他的身體也一步步邁向許瓊簡。
可當他轉頭看向許瓊簡時。
恐怖的一幕出現了!
中年男子轉頭,他竟見到許瓊簡原本閉上的雙眸。
現如今居然已經,瞪得溜圓,而且還死死地盯著天花板。
中年男子被嚇得夠嗆,腳步都哆嗦兩下!
「死…不瞑目啊。」
他明明真切的清楚,許瓊簡還是閉著眼的。
那副景象還在他腦海里,歷歷在目。
突發的異象讓這位中年男子,不再口吐荒謬的言語。
他反而驚慌失措得嘴裡驚呼。
「擦!眼…眼珠咋睜這麼大勒…」
下一刻,許瓊簡輕咳一聲。
騷亂持續了半分鐘,中年男子終於才在某些人的提醒下,壯著膽子探知了一下許瓊簡的心跳與呼吸。
眾人才紛紛醒悟過來。
奄奄一息,這個詞完美的說明了許瓊簡的狀態。
迄今,他已經三天沒吃東西了。
現如今的他,不僅腦子像漿糊一般混沌一片,就連對身體的感知也遲鈍異常。
在中年男子的小心攙扶下,腦袋發懵的許瓊簡才勉強被動的從床上坐了起來。
於是乎,當被餵食了幾口水後,這才像是有了些許復甦,即迴光返照的神奇蹟象。
見似是氣若遊絲卻又有些臉頰發紅的許瓊簡,坐在床上如用機械般呆滯的眨了眨眼,幾人又怎麼不會心有餘悸。
他們緩緩試探道。
「瓊…簡,你…還活著?」
「許瓊簡,你沒事吧?」這顯然是句廢話。
一秒…
兩秒…
三秒…
畫面仿佛定格在此處,突然意識不清晰的許瓊簡,竟無端感受到來自頭部的疼痛與雙瞳的眩暈,匪夷所思的症狀徒然發作。
許瓊簡本能性的捂著頭呢喃著:「嘶…咳咳呃…」
許瓊簡不知道的是,他對身體的掌控也在這下疼痛中復甦了。
痛苦稍微緩解後,隨即,許瓊簡放下手,愣愣的望向前面陌生的一切。
場面又定格了兩秒。
親眼目睹了這一番許瓊簡不似作為的,好像是電視劇中的角色剛開始記憶恢復的那般景象。
「瓊…簡?認得我嗎?你小時候我還抱過你。」有人開口,打破尷尬的場面。
熟料,許瓊簡真的不再像植物人一樣了。
聞聽此言,許瓊簡見那人是在對自己說話。
隨後,他窘迫的望向來人,順著對方的問題思考著,他在腦海里回憶了一番。
思緒雜亂,但他也是真不認識這一號人,只好搖了搖頭以示回應。
可許瓊簡的腦海里,真正在思考的則是。
我在哪?這…百分百不是牢獄吧…應該,帝何在?
「我是你五姨啊。」
「原來是五姨啊。」許瓊簡隨口瞎客套著,懨懨的敷衍道。
思維顯然沒從林甫辭那轉回來。
眾人看著這一幕,頓時無語。
那中年男子也迅速將那五姨拉開,湊上去道。
「不是…搞得跟認親一樣,你都知道許瓊簡上次見你還是在上次,哪認得啊,我來,我來。」
「許瓊簡?我呢?還記得我嗎?」中年男子指著自己的臉,問道。
許瓊簡聽到這低沉的音線時,莫名的熟悉感油然升起。
基於此,他分外仔細地打量一番這位中年男子後,才恍然大悟一番,像是認出來了他是誰。
此男子鬍子拉碴,生得一張國字臉,未觀察完畢的許瓊簡原想說是那位拖著自己的勁衣衛,可下一秒看見他的面貌,和有些油的頭髮後。
「…叔。」許瓊簡不禁脫口而出。
直到話語出口後,他才意識到自己在說什麼。
叔?
他好像真的是我叔。
許瓊簡呆滯的望著面前的人,嘴裡一言不發,似乎要長出腦子來了。
「呼…」不知有多少人,呼出一氣。
「我就說沒事的吧,個個疑神疑鬼的。」叔叔也同樣長呼一口氣後,認真說道。
搞得跟自己真的說過一樣。
「說許瓊簡沒心跳的是你,現在說沒事的也是你。」一人腹誹道。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不過確實是沒事就好,知曉是誤會一場,眾人也不會太過搭理中年男子的胡話。
「叔…」許瓊簡呆若木雞的喃喃道,心頭卻一頭霧水。
恍惚幾刻後,許瓊簡的腦袋終於才清明不少。
他記起來剛剛在牢里睡著後,做了一個很難堪的夢,那皇帝與自己的情景不說很多瑕疵,且自己也是後知後覺的,才感覺到那是夢。
可做夢歸做夢,哪有做夢做完突然就突然瞬移到這種地方了…
許瓊簡努力辨析著這富有熟悉感的室內環境,僅僅一刻,許瓊簡便猛覺不對。
不說瞬間排除地獄這個選項,亦或者本該是正確答案的牢獄。
反而越瞧越心驚!
「我家!?我這是…從禮乾那回來了?」
「為什麼…這也太不現實了吧。」
許瓊簡的心態如同在林家那,從昏迷到甦醒後的那一刻。
迷茫。
草率的穿過去,現在又草率的把我弄回來…
他怔怔望著眼前的場景,還是難以置信。
眼前明明是自己心心念念的故地,可這沒有真實感的變化,還是換了人間的大變化,又怎是那麼容易釋懷的。
他痴痴的將手伸向太陽穴的位置,試圖想將髮絲收攏挽至腦後。
卻發現自己壓根不是長發。
頓時,他的心跳慢了一拍,空落落的像是失去了什麼。
如同現代人失去手機一般,所產生的戒斷反應,但許瓊簡一直都沒有手機,所以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這種空落落的情感。
意識到自己是怎樣的處境後,許瓊簡驚愕無比的望向那位熟悉的中年男子,這一眼,也打斷了他的遐思。
許瓊簡定睛細看。
「叔…他真是我叔。這也太荒謬了。」
「呃…叔,久別了…」許瓊簡想說些什麼打破僵硬的場面,腦子又極度想要試圖獲取一些信息,於是他語無倫次的瞎說了幾句。
眾人一看許瓊簡回過神來,終於鬆了一口氣。
畢竟在許瓊簡思考時,還有人關心了不少言語,像是「餓了麼」、「怎麼了」之類的話語。
而許瓊簡像是沒聽到那般,即便許瓊簡聽到那句「餓不餓。」他也不可能會去管這口腹之慾。
雖說,現如今的他,的確很餓。
且在那期間,眾人也給許瓊簡定了個論,那便是電視上的假死,雖說在口頭是都稱弄錯了,但畢竟適才的死相與心跳、呼吸,真真不可能是假的。
見許瓊簡終於有能力主動說話了,雖說「久別」的開頭確實很怪。
中年男子也不知道怎麼回答,可又不好無視他,只能順著許瓊簡的話頭回道。
「久別?好久不見?」
「那個,今昔是何年月啊?」許瓊簡見叔叔回答了他,雖說腦海里還是難以接受,他甚至感覺自己起碼睡了數年,也是不顧叔叔的異樣,直接繼續開口,試圖知曉一些信息。
「瓊簡,你有什麼不舒服的嗎。」中年男子答非所問,反手摸了摸許瓊簡的額頭。
一旁的一人卻反應過來。
「我知道許瓊簡擔心什麼了,像電視劇那種昏睡好幾年那種怎麼可能。」
這時中年男子才回答了許瓊簡的問題:「我也不清楚。應該睡了好幾天了吧,你們老師昨天給我打的電話,說你沒去上學,也沒請假,我還以為你是厭學之類的,想帶你和你表弟他們出來玩的,沒想到…於是才叫了人,哎,你也不要個手機什麼的。」
「對了,現在是4727年。」他補充道。
許瓊簡淺笑點頭以示回應,心中卻似「亂石穿空,驚濤拍岸,捲起千堆雪。」
實際上那笑容也是所謂苦笑。
「幾天?不是幾十年?我在那邊可是過了數十載啊。」
「如果把這都當成夢,可能嗎?畢竟穿越這種東西,太假了吧,且兩次都好隨意,好荒謬,好敷衍…」
不對!
「穿越這麼荒謬的事情,本身就不可能吧!我真是睡了三天?」
換了天地的變化,時間上的差異皆讓許瓊簡感到極度的迷茫。
可情緒再崩潰,他又能怎麼辦呢。
許瓊簡本欲細想,卻徒然被一道聲音打破遐思。
「滴…嘟….滴…嘟。」在許瓊簡腦袋恍惚之際,一連串鳴笛聲霎時響起,由遠到近。
麼二零真來了。
…
經過一系列檢查後,許瓊簡自然無恙。
可在叔叔的強烈要求下,許瓊簡只能再次搬回去叔叔那邊住,雖說許瓊簡也覺得無所謂,甚至沒有拒絕。
沒錯,許瓊簡是個孤兒,前幾年雙親車禍去世後,留給許瓊簡一筆錢,和老家的一棟房子。
但未成年總得有監護人,於是自然而然住在了叔叔家裡。
年初,恰逢青春的好強心發作,不願寄人籬下,故而許瓊簡搬出去獨自居住。
也正因如此,第一天許瓊簡沒到校時,老師打的電話是個空號,畢竟老師也不清楚許瓊簡的父母…且許瓊簡還沒有手機。
畢竟之前也僅有一次先例,隔天必然回到學校。
可第二天時,老師便發覺不對,問了許瓊簡的同桌才要到這個電話。
叔叔得知後,第二天才請假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