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隨下課鈴的敲響,周一的第四節課已然成為過去,令人提神振奮精神的是,再上一節課就能吃飯了。
半個上午許瓊簡都在生無可戀的補作業。
被作業狠狠折磨了半個上午的許瓊簡,可謂是全身心的疲憊。
精疲力盡的他伸了個懶腰後,便下意識地用食指和大拇指按壓晴明穴,也就是眼保健操的第二節。
此刻,和煦光耀灑落大地,東方紅至學堂。
溫暖的陽光透過窗戶映射著青春的臉龐。
涼風習習,拂過轉瞬即逝的芳華。
李居平終於志得意滿地放下了手中的筆,本欲趁此閒暇時機,休息一會,準備下一節課的到來。
可陽光到底是有些惱人。
李居平剛在桌上「側臥」下去,就被陽光通過走廊的鐵柵欄折射,從門口到投向他的眼睛。
經此一舉。
他饒是被擾得精神抖擻,困意也隨之消逝,還平添了幾分悶躁。
片刻後。
「一起去上廁所嗎?」
面色從容的李居平照例對許瓊簡詢問道。
對於這句話而言,李居平是覺得完全沒有任何問題的,畢竟都用了十數年了。
可許瓊簡卻不由自主地在內心中訝異一番。
隨即,他放下做眼保健操第二節的手後。
眼神中突然閃過一絲異樣。
如果是三天前的許瓊簡,肯定是不會有這種異樣的心情的。
許瓊簡秉持著怪異且亂糟糟的莫名心態,上下打量了一番李居平。
當然,許瓊簡併沒有細究,關於為什麼上廁所要找人一起去這件事。
還有很容易被當成什麼奇怪的性取向等問題…
他只是下意識打量了一番李居平。
但見他面色不驚,無任何異樣。
什麼不驚,完全是和之前一個樣。
思緒一閃而過。
許瓊簡這才放鬆警惕,頓時鬆了口氣,突然也覺得這句話壓根沒啥問題。
許瓊簡神色自若道:「可以。」
二人悠哉悠哉出去,悠哉悠哉回來。
直到回到教室後。
便見物理課代表匆匆走到許瓊簡面前。
他佯作一副慌忙的樣子問了句廢話:「許瓊簡你終於回來了啊。」
隨後繼續補充說:「幹嘛去了,都快上課了才回來,班主任叫你去辦公室。」
言罷,物理課代表便不再逗留,當即轉頭就走。
但許瓊簡不知是腦子缺了一根筋還是什麼,居然還一板一眼的回答了:「額,是的我回來了,去廁所了。」
其實是許瓊簡害怕,跟之前一樣說話帶點之乎者也。
還正在小心翼翼的努力復健言語表達。
物理課代表直接無語,只扭頭催促道:「快去辦公室吧。」
「噢。」許瓊簡扭頭就走,再一次悠哉悠哉漫步而行。
說到底,許瓊簡的心裡並沒什麼波動,他非常清楚,被叫去辦公室,要麼是考砸了,要麼就是作業沒寫。
不過他回想起第一節課課間的氛圍,自認為作業問題的可能性比較大。
臨近辦公室時,已經敲了上課鈴。
許瓊簡暗自在心中歡呼。
「不用上課咯。」
「報告。」他不慌不忙地進入辦公室後,輕描淡寫的喊了一句。
待臨近寧思誠的辦公桌時,正在批改試卷的寧思誠,終於才放下手中的筆,轉頭看他。
寧思誠見到許瓊簡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猝然換了一副面孔怒道。
「你怎麼回事?清楚你自己考多少分嗎?」
實際上,寧思誠只是想敲打敲打他,畢竟許瓊簡的學習成績一直能在班級前五,聯想起那三天沒來上學,他懷疑這次考這麼差也許是心態、學習態度的問題。
也就是故意考差的。
許瓊簡眼睛撲閃兩下,直面寧思誠的視線悠悠然說道:「不清楚,平均分那樣?」
寧思誠心中想到:『你考得怎麼樣,你自己不清楚嗎。』
寧思誠聞言,見許瓊簡平日這麼一個書呆子似的角色,平時被說一句,都直接低頭的他。
現在居然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寧思誠煞是一臉黑線,但沒明說,也跟著「裝傻。」質問道。
「你平時不都是名列前茅的嗎?」
見許瓊簡沒有說話,寧思誠才緩緩說:「目前平均分82左右,倒數第二74。」
知曉了大致分數,許瓊簡覺得自己也應該差不多70分那樣。
故而許瓊簡沒說什麼。
他只是想到考後那互相訴苦的氛圍,不禁腹誹道:『不是一個個都搶著說好難嗎?』
冥冥中,他覺得自己有種被背刺的感覺。
寧思誠言語間,便在尋找著許瓊簡的試卷。
片刻後。
當卷子被找出來時,那個讓寧思誠瞠目結舌的分數,才真正讓許瓊簡知曉。
30…
許瓊簡見到那個用紅筆標記的醒目分數後。
原先悠悠然乃至怡然自得的臉龐一下子板起臉來變得一本正經。
隨後他如同遭受晴天霹靂般。
許瓊簡於瞬息間,眉頭緊皺,最後漸漸的變得一臉呆滯。
寧思誠眼睜睜的看完許瓊簡這一套不似作偽的表情變化,寧思誠反而怪哉。
他眉頭緊皺的狐疑道:「你不是開玩笑亂寫的?」
見許瓊簡腦袋宕機,寧思誠反而大駭。
寧思誠本來覺得許瓊簡是開玩笑亂寫的,畢竟考前百天壓力山大,神經一直繃緊。
各種情緒崩潰在往年是屢見不鮮的。
一般由著他哭一哭,或者鼓勵安慰一番就好了。
原以為他的情緒崩潰過早,只需要做點心理輔導工作之類的,便可以了。
沒想到事情遠比他想像中來的複雜。
可哪有一下子退步這麼快的。
從沒有過處理這類問題的寧思誠,只能試探性地問道:「沒事吧,你那三天怎麼了。」
可言罷,見許瓊簡仍舊還是呆滯的站在那裡。
寧思誠見狀,深知大事不妙。
瞬息間,寧思誠惶急站起身,手無足措的安慰道:「沒事的,讀書這種東西,三天不讀就全忘了很正常,我上大一的時候就把高中知識忘光光了。」
自從許瓊簡「回來」後,他就不停的被幾股神秘的意識趕著他跑。
也就是他心中的焦慮、迷茫、不安...
可許瓊簡自己的靈魂,或者說意識還不清醒,怎麼有空處理這些。
可就在他看見那刻骨銘心的數字時。
瞬息間,原先被許瓊簡努力抑制的各種思緒突然湧現。
他的腦間各種複雜的思緒交錯紛飛,如一團亂麻,剪不斷理還亂。
思緒紛飛的同時,各種情緒也如火山噴發似的風暴狂涌。
他的嘴角微微抽動,就呼吸也氣喘吁吁地十分異常,上氣不接下氣。
欲說還休…欲說還休…
「不要放棄,幾天沒讀忘了很正常的,你還是有底子的多複習複習就好了,有問題都可以來問我也可以問同...」
寧思誠還在動嘴上功夫時。
許瓊簡的腦子已經徹底宕機,眼前一黑,感覺什麼要碎掉了。
道心崩潰!?
許瓊簡兩眼渙散,旋即眼眸翻白,撲通一聲後仰摔下。
後腦勺重重撞擊地面。
毫無意外,那一天,這幅景象必將成為班主任這輩子都無法釋懷的心理陰影。
···
『自己為什麼這樣讀書。』
不知為何,許瓊簡在內心深處的一塊偏僻之地正在消失。
他能清晰的感知到那裡有一股劇烈的疼痛,那股疼痛似能痛徹心扉,轉而瀰漫全身。
仿佛身體裡的每一個細胞都被撕裂開來。
疼痛的同時,許瓊簡的其他部位也在變化。
單單大腦,他的頭腦里原先朦朧不清,如同鏡花水月般的記憶,現如今居然一步一步撥開雲霧,恍若再一次親身經歷般出現在腦海里。
他看見父親的背影。
為了什麼,而早出晚歸的奔波。
為了什麼,而要維持著糟糕的人際關係。
畫面一閃,父母親被爺爺奶奶連帶著眾多親戚不知道被指責著什麼。
「一個太少了。」
片刻。
父親才倔強的說了一句:「可是讓他們就這麼走下去,不愧疚嗎,別人有的,他沒有,這合理嗎?」
「兒孫各有各的造化。」
父親苦笑一下。
···
「《大學》之道在於明志,讀書首先要先明志,你有志向嗎?」
『是為了過好日子?家人?』
「這是你想出來的?」
'…我不知道,也…也許吧。'
···
克己。
『我只是個普通人,也沒有好的資源。』
小學時,許瓊簡望著窗外時,提醒自己道。
…
『我只是個普通人,任何欲望都能徹底腐蝕我。』
終於考上重點高中時,許瓊簡的眼神瞥過別人手中的手機,提醒自己道。
笨拙的努力吧。
···
...
………
'我怎麼給幾本書統治了啊…『不知怎的,他突然開始自嘲。
異化嗎。
無法改變那是肯定的,所以之前我選擇了接受並自我催眠,如今卻是沒那個必要了。
許瓊簡心中的負擔與壓力,在頃刻間消失殆盡。
因為許瓊簡,如今是個孤兒。
「咳!」
···
校醫室。
寧思誠將事情經過,與自己的疑點,一五一十的對著校醫訴說後。
於是乎,身著白大褂的校醫檢查了一番許瓊簡後,笑道:「學習太累了?」
寧思誠很機械的快速搖了搖頭。
校醫見寧思誠目光呆滯,且身體緊繃的情形,也是微不可察的搖了搖頭。
於是校醫似笑非笑的說了句:「沒啥問題啊,或許是被螞蚱,或者什麼東西彈了一下。」
此言一出,可謂驚掉寧思誠的下巴。
'為什麼一個醫生說話這麼不靠譜!還螞蚱彈一下什麼的。'
'不知道的還以為校醫是個精神病人。'
這是寧思誠在那一息間,大致的想法。
但寧思誠面上不敢說這麼露骨,表面又是另一副光景。
這句話直接把驚慌失措的寧思誠,變得一臉不可置信,他口中急促道:「啊,不是!怎麼可能,他剛剛可是直接就倒下的。」
言語間,欲哭無淚的寧思誠已經拿出手機,準備撥打救護車了。
慌亂到,甚至忘記通知許瓊簡的嬸嬸一下。
校醫見寧思誠捉急的模樣,心中莫名感慨萬千,並且在心中懺悔了適才那不合時宜的笑話。
校醫拍了拍寧思誠的背,嚴肅道:「老師,別急,他好像真沒什麼事,首先他既沒受什麼傷,也不會腦震盪,可能是睡眠不足吧...」
聽到校醫語重心長的一番話,寧思誠也是滿腹狐疑地觀察許瓊簡,陷入了思考,但他的手卻依舊停留在撥號鍵上。
好像如果許瓊簡三秒內不甦醒,他就絕對會按下去一樣。
正當此時。
「咳!」
陷入嬰兒般睡眠的許瓊簡,突然咳了一聲。
並且以極快的速度於床上驚坐起。
就連校醫都忍不住暗嘆。
「體…體育生!」
突然在床上坐起的許瓊簡,可謂渾身上下如沐春風。
他喘了幾口粗氣後。
便難以置信的看著自己的雙手,以及惠風和暢似的身心,腦中不自覺陷入了片刻的沉思。
許瓊簡嘴中喃喃道:「鍊氣…五階?」
原先半信半疑的寧思誠被突然起身的許瓊簡嚇了一跳,許瓊簡起身之迅捷,就跟電影裡的粽閉一樣可怖。
寧思誠沒糾結多久,他放下手中的手機,惶急詢問道:「許瓊簡?你怎麼樣了?」
但許瓊簡沒有回答。
寧思誠輕輕地拍了拍許瓊簡的肩膀。
許瓊簡這才反應過來,可他卻莫名地平添了幾分心虛。
「啊,老師啊,我沒事。」
隨後,許瓊簡記起倒下去前的一幕,又一次鄭重地補充道:「我真的沒事。」
在寧思誠的眼神壓力下,校醫再一次檢查了一遍許瓊簡。
結束檢查後,校醫擺出一副被莫名冤枉的嘴臉說道:「真沒什麼問題,看吧,我剛剛就說沒什麼問題。」
寧思誠沒搭理校醫,反而對許瓊簡說道:「真沒什麼事情嗎,需要去醫院嗎。」
「真沒事,老師,醫院我昨天就去過了,沒事…完全沒事。」
許瓊簡的腦海里浮現出平時寧思誠上課時的神態與個性,再看了看這個比自己媽媽還囉嗦的班主任。
他忍不住扶額,還以為老師被奪舍了。
一番重複性極高的解釋後…
許瓊簡獨自一人,悠哉悠哉的走回教室。
此時的他,已經不再對上課有什麼排斥心理了。
他閒庭信步於校園走廊,此時此刻,他已經對那股內心深處的疼痛分析完畢。
在他心裡像是想明白了一件事。
他猜測那是在這個世界的林甫辭死了,或者說那是在禮乾時的一小段靈魂消亡了。
在自己回來後,應該是有一小段殘魂也跟著自己進入自己的體內,但最終被這種高壓的情緒引至崩潰。
怪不得自己的靈魂沒能適應,原來之前一直有一小塊地方被那一小段殘魂給占據了。
「是林甫辭?還是什麼其他的,反正有塊小小的靈魂沒了這件事,已經可以確定為既定事實。」
但是不是林甫辭這一件事,還不能確定,許瓊簡也沒有輕易下結論。
畢竟這些都是許瓊簡亂想的,也就是純純是他的主觀臆斷…
…
此時,放下心來的寧思誠,終於得來空閒,打算去飲水機取杯水休息一下。
未待他取完水,他卻被校醫盯得發毛。
校醫瞥了眼門外,才對寧思誠說:「我怎麼感覺那位同學的氣質好像變了一樣。」
寧思誠剛拿起飲水機旁的塑料杯,細思一番後才有些察覺:「還…真是,我剛剛還以為他是因為生病變瘦了之類的。」
校醫無語,覺得寧思誠剛才絕對慌得失了思考能力。
哪有「生病」15分鐘就能讓人變瘦之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