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謀殺親夫」的罪名還沒洗清,又背負上「偷雞摸狗」的新罪名,秋棠欲哭無淚。
本就恨她的村民們,越發恨她。
深知留在此地,自己凶多吉少,秋棠在大晚上冒險下山。
她打算借著夜色掩護,一口氣跑到百里之外的縣城。
可惜,長期吃不飽,餓得有氣無力的她,走路只能深一腳淺一腳地慢慢走,根本跑不動,更不可能在一夜之間,跑出幾百里。
離不開這,留在這,又有被憤怒至極的村民打死/沉潭的風險,秋棠不知所措。
好幾次,她站在懸崖邊上,打算跳下懸崖,一死了之。
到底是崇敬秋瑾,性格堅毅的奇女子,臨跳之前,她咬緊牙關,激勵自己活下去。
活著,才能實現理想!
因她犯了眾怒,村民頻頻上山,漫山遍野地搜尋她。
不同於村民以為的「藏在山洞裡」,她藏匿自己的藏身地,是荊棘叢生的茅草叢。
後來,偶然之間,她發現一處荒廢的墓地。
墓地里,有一具柏木棺材。
此後,長達十六個月的時間裡,她以棺材為家,大部分時間,都躺在棺材裡。
怎麼解決吃喝呢?她在夜深人靜,皓月當空的夜晚,爬出棺材,到山林里摘挖用以果腹的野果野菜和植物根莖,捕殺用以補充蛋白質和鈉元素,諸如田鼠,黃鱔之類的小動物。
四個月前,被風雨侵蝕已久的棺材,突然裂開。
失去了這一處藏身地,秋棠硬著頭皮下山,溜到賈家老宅。
老宅人去屋空,又縈繞著「鬧鬼」的傳聞,那些愚昧而迷信的村民,對老宅避之不及。
正因如此,秋棠大著膽子,在老宅住下。
賈耀宗搬出老宅時,只帶走金銀細軟和貴重物品,糧食還留下幾袋。
這四個月里,秋棠就靠著僅有的幾袋糧食,勉為其難的活命……
秋棠講完,梨寶潸然淚下。
好慘!好可憐!
為秋棠心酸落淚的同時,她生出十二萬分的敬佩心。
活著都那麼難,她還想著報效國家,她的意念,何其堅定。她的心性,何其崇高。
名如其人,她真是秋瑾筆下「幾度開來斗晚風」的秋海棠。
「姐姐,你太堅強了!你是我的偶像!」梨寶誇了幾句,話鋒一轉說:「你的理想,會實現的,我幫你實現。」
她在衣兜里掏呀,掏出剩下的銀元,還掏出好幾根造型華麗的金釵,「姐姐,你把這幾件首飾變賣了,用賣它們的錢……」
她話沒說完,秋棠本能推辭,「這太貴重了,我不能收。」
「就當是……」
梨寶剛剛說出三個字,冷不丁,她聽到賈耀宗的心聲:【顧偵探的妹妹,臉盤子真靚啊!還沒見過比她更靚的妞。我這就散播流言,說顧偵探是何家丫頭的姦夫,慫恿村民將他沉潭。他死了,我把他的妹妹拉回家,當我賈二少爺的童養媳。】
梨寶:「……」
去——你——大——爺——的!
話說回來,賈耀宗有「養童養媳」病態的思想,倒是符合時代。
民國時期,童養媳隨處可見。尤其是農村,但凡是地主家裡,或多或少都有童養媳。
「臭不要臉的!」梨寶一腳踢到牆上,「來啊,我讓你豎著進來,橫著出去。」
聽到賈耀宗心聲,知道寶貝妹妹為何生氣的宋梓航,抬腿走到屋外,【梨寶,過來。】
梨寶追上他,小表情奶凶奶凶,猶如氣到炸毛的小肥啾,「大哥,給我刀,我要剁了他。」
「寶,消消氣!」宋梓航彎下腰,右手搭到妹妹的肩膀上,「惹到我,他踢到炸彈了。」
他從衣袋裡,掏出一個方正小巧的通訊器,念出一連串密語。
聽起來,像是發號施令。
聽不懂密語的具體意思,梨寶既狐疑又好奇,「你幹嘛呢?」
宋梓航悶聲低笑,眼睛看著遠方,「我要幹嘛,你稍後便知。」
想到密碼箱還沒打開,梨寶回到室內,「姐姐,那個密碼箱,是不是你的?」
問話的同時,她踢了踢躺在地上的密碼箱。
看到密碼箱,秋棠動容,「是我的!兩年前,我從學校帶回來的東西,唯有這個箱子。」
她在密碼按鍵上按了幾下,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說給梨寶聽,「女書密碼,獨屬於女人的專用文字。」
密碼按完,箱子打開。
裡邊,放著五六本書籍。
梨寶拿起其中一本,再將金釵丟進箱子,「以物換物,誰也不欠誰的。你的書,有這麼值錢。不是有那麼句話嗎?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
她強詞奪理,非要將金釵送給自己,秋棠無可反駁。
「那是我的課間筆記,我現在,用不著它了。」她抬起乾枯瘦弱的手指,握住梨寶的小手,「收好它,將它當做信物。以後,我學成回國,你拿著它,找我索取報酬。」
「好呀好呀!」梨寶反手扣住她的手,上下搖晃和她握手,「就這麼說定了!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你可不許反悔哦。」
賈耀宗的心聲,再次傳來:【哈哈哈,村里人都來抓姦了!姓顧的,受死吧!你死了,你妹妹,就是我的了!】
梨寶跑到外邊,極目遠眺。
真有一大群人,組成聲勢浩大的「捉姦」隊伍,急三火四地殺過來。
她身旁,宋梓航單手舉著望遠鏡,看著越走越近的烏合之眾,神色意味不明。
遙遠的天邊,傳來飛機轟鳴聲。
幾秒過後,幾十架轟炸機,飛到山村上空,形成鋪天蓋地的壓迫氣勢。
生活在此地的村民,不管是老是少,都是鄉巴佬,從未見過轟炸機。
他們不約而同地抬起頭,睜大眼睛看飛機,「這是什麼怪東西?風箏不像風箏,老鷹不像老鷹。哎,它下蛋了,一個,兩個……七個,八個。」
轟炸機丟下七八個炸彈,村民怕炸彈砸到他們,紛紛抱住腦袋,尖叫著四下躲避。
轟——
炸彈落到土地上,濺起大片大片的泥土和石塊,山清水秀的小山村,轉眼變成硝煙瀰漫的戰場。
好些個來不及躲避的村民,被強烈的衝擊波掀上半空。
等他們落地,或輕或重都受了傷,有人手腳斷裂,有人頭破血流。